從末花殘劍折斷處噴涌而出的劍意,夾帶着所有碎裂的星辰寒煞元氣,以及那些烏金色的塵砂,盡數轟擊在艾大夫的胸口。
噗的一聲悶響,艾大夫的胸口迅速的凹陷下去,整個人就像一隻折翼的大鳥狠狠飛撞在身後的院門上。
又是轟的一聲爆響,整扇院門四分五裂,濺射成無數碎屑。
艾大夫頹然的跌坐在地,一口鮮血噴出之時,前方的木屑還在飛灑,鮮血將木屑全部染紅。
那柄直指丁寧後背的茶垢般飛劍驟然無力,從丁寧的耳側飛過,又飛了數丈,終於無力支持,就此叮的一聲掉落地面。
丁寧看着這柄跌落的飛劍,不再前行。
所有觀戰的修行者全部震撼無言。
從一開始的進擊到出劍,到最後直接擊潰艾大夫的這一劍,丁寧竟是一氣呵成,完全就是自己的節奏。
若是同等修爲的對手,這樣一氣呵成的進擊尚且只是讓人覺得驚豔,但丁寧和艾大夫明明相差着一個修爲境界,依舊這樣完全掌握節奏的霸烈一劍,卻不只是讓人覺得驚豔,而開始讓人感覺到恐懼。
丁寧對着無法站起,口中還在往外溢出鮮血的艾大夫微微頷首,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
直到這時,很多人才開始回過神來,纔來得及想到方纔沒有來得及反應的事情。
“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修行速度!”
考慮清楚的結果便是更強烈的震驚和恐懼,這種情緒甚至使得有數人直接失聲叫了起來,而且這數人還是周圍所有的觀戰的修行者之中修爲最高的數位。
因爲他們判斷出了丁寧的修爲。
在岷山劍會結束之時,丁寧只是剛入四境。
這絕對不可能有誤,因爲參加岷山劍會的無數修行地師長都是親見,丁寧連掩飾修爲都做不到。
丁寧在岷山劍會之中身受重傷,接着回墨園休養。
然而等他出墨園去見容姓宮女,一劍殺了奔馬時,已經是四境中階的修爲。
現在只是過去數日,但是丁寧的修爲竟然又已經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這是什麼概念?
即便是在所有史書的記載裡,甚至是一些故事書裡,都沒有這樣快的修行記錄。
這分明是荒謬,然而卻偏偏如此真實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令他們心神難以自持。
……
看着很平靜的走回馬車的丁寧,淨琉璃微垂着頭,沒有做聲。
等到她趕着馬車離開這片街巷,在身後一片片驚呼聲如潮
水般盪漾開來,她依舊保持着微垂着頭的姿態,聲音卻是低低的傳入到車廂中丁寧的耳廓之中。
“艾大夫是我們的人?”
“你怎麼知道?”丁寧也是微垂着頭,靠在車廂的後壁,疲憊的輕聲迴應。
“太快,話太少。”淨琉璃說道,“總覺得他答應和你戰鬥太過乾脆。”
丁寧的姿勢沒有改變,道:“他沒有推脫的能力,他惹不起關中那些人,更何況他也不能和容宮女一樣躲到宮裡去,他很清楚不乾脆的答應,他可能會遭遇到很多難堪的事情。”
“不只是這個問題。”淨琉璃皺起了眉頭,沉吟了片刻,卻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形容,只是道:“感覺有些不對。”
丁寧微擡起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認真道:“你進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淨琉璃卻是反而莫名的沉默了下來。
她沉默思索了片刻,這才接着開口道:“你最後不顧他飛劍的那一劍破他符器,是因爲他本來就是我們的人,還是他就算不是我們的人,你也會這麼做,也確信自己足以破開他的符器防禦,並確信他的飛劍傷不了你?”
丁寧知道她思索的是什麼,再次認真回答:“如果他不是我們的人,我也同樣會這麼做。”
淨琉璃的眉頭跳了跳,忍不住就要轉頭。
但丁寧已經開口接着說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在你看來,他的飛劍似乎還要比我更快一分,所以你難以理解我爲什麼敢那麼做,而且最後爲什麼還比他要快。”
“因爲他比我多思索了一件事情,哪怕他是真正的對手,他也會比我多思索一件事情。”
頓了頓之後,丁寧看着她,說道:“他會先想一想自己是否能夠擋住我的這一擊,或者想一想我這麼做是否還有其它的手段,哪怕他只是下意識的判斷一下能否擋住我這一擊,也會比我慢。因爲我要進,就不留後路。你要明白,即便有些人能夠用兩柄劍,但在同一個時刻,他絕對無法兼顧兩件事情。他思索防守,後方進攻的劍就會慢。”
有關修行方面的問題,淨琉璃絕對比世間絕大多數的修行者要聰明的多。
她很快點了點頭,表示想明白了丁寧的說法,然後又接着出聲,道:“艾大夫雖然傷重但不會死…所以這是一石二鳥的計劃?你找他決鬥,又可以讓那名宮女看到你驚人的進步,給她莫大的壓力,又可以讓她反而對艾大夫更加信任。艾大夫在今後,或許還能成爲對付她的重要棋子。”
丁寧點了點頭,異常誠懇的說道:“你的確進步了很多。”
淨琉璃扭過身來,對着他微微躬身,也誠懇的致謝道:“拜你所賜。”
聽着她這四個字,丁寧微微自嘲,道:“聽上去怎麼像害了你似的。”
……
這一戰發生的很快,結束的也同樣很快,而結果傳遞的則更快。
夜策冷的小院裡的一角,一株梔子花正在安靜的盛開,清幽的響起裡,一隻藍色的信鴿飛了進來。
這隻鴿子飛進來的次數多了,和白山水也已經熟稔,所以當白山水的手落向它時,它也並不閃避,任憑白山水取下它腳下的信筒。
看着信筒裡訊報的內容,白山水看着肅立在一側的夜策冷,無限感慨的笑了起來,“不愧是他的傳人,四境勝五境這樣的事情,竟然可以做到不是偶然。”
夜策冷沒有回話,拿過了她手中的紙卷,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轉過頭看着她笑了笑,又露出了兩個好看的酒窩:“他應該已經領悟了續天神訣。”
白山水挑了挑眉。
夜策冷收斂了笑容,微垂下頭,清淡的說道:“他昔日便一直想得到續天神訣修行,但卻始終未能如願。若是他早就得到續天神訣,或許現在的長陵也不是這樣的長陵。”
“我只看將來,不看過去。”白山水帶着一些傲意淡淡的說道:“如果要逼那名宮女,我只希望他的動作更快一些。”
……
幾乎同一時間,有關丁寧和艾大夫這一戰的結果傳入了皇宮深處,傳到容姓宮女的耳中。
她的面容沒有任何變化。
不是因爲平靜,而是因爲恐懼。
恐懼這種情緒對於她而言已經很陌生,她甚至已經忘卻了這種情緒。
並非是她自大。
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忠於皇后,便可安身立命。
然而現在,這種情緒卻不可遏制的在她的身體裡蔓延。
在數十個呼吸之後,她的身體開始不斷的顫抖起來。
“怎麼可能,他的修爲怎麼可能提升得這麼快。”
她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變異而刺耳。
她都不知道自己出聲,甚至都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聲音。
……
“已經過了四境中階…”
同一時間,皇后微微的擡起了頭,不看書房外道上那名垂首恭立着的黃袍中年男子,而是看着上方天井中落下的純淨光線。
“續天神訣。”
她緩緩的在心中說出這四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