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十五樓的電話

現在王永的頭頂和腳下,都有一個人在敲門。

王永咬了咬牙,決定硬着頭皮繼續向上走。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默唸:“老子已經死了,老子有什麼可怕的?老子有防護服,老子沒事。老子帶着一罐陰氣,老子就如同有免死金牌。老子……”

王永在給自己打氣。

這個時候,信心比金子還貴重。

只要有信心,怨氣想要趁虛而入,那就比較難了。

很快,王永到了四樓。

敲門的女孩和三樓那一位一模一樣,也是長髮飄飄,也是背對着王永。

王永沒出聲,悄悄的上了四樓。

結果四樓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孩。

王永快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然,那女孩幽幽的說:“大叔,跟你打聽一個人行不行?”

王永假裝沒聽見。

這個怨氣言談舉止,像是活人一樣,顯然是幽怨頗深,要是被這種怨氣纏上了,多少陰氣都救不回來。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會,不交流。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你要是答應它一聲,也許就結下了因果,回頭想要脫身,那就千難萬難了。

王永繼續向五樓走,但是快要登上五樓的時候,他停下腳步來了。

五樓,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孩。

這女孩沒有敲門,而是站在了樓梯口,同樣背對着王永,幽幽的說:“大叔,跟你打聽一個人行不行?”

王永想要掉頭回去,但是他一回頭,看見四樓的樓梯口被堵住了。

這時候,不回答也得回答了,這怨氣顯然是認準了自己了。

於是王永硬着頭皮問:“你要打聽誰啊?”

女孩伸手,遞過來一張報紙:“我打聽這個人。”

王永注意到,這個女孩遞報紙的時候,依然是背對着自己的。她的手,向後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看起來別提多恐怖了。

很快,王永忽然回過味來,這女孩並沒有背對着自己,其實……她是用頭髮遮住了自己的臉。

想到這一點之後,王永更害怕了,因爲他感覺那女孩的眼睛藏在頭髮後面,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女孩晃了晃手裡的報紙:“大叔?”

王永伸手,把報紙接過來了。

還好,報紙是真正的報紙,不是怨氣做成的。

這報紙是幾年前的江城都市報。紙張已經泛黃了。

上面有一則新聞,說的就是這裡的爛尾樓。

說某個住戶,所有的錢都壓到了這房子上面。結果開發商跑了,只能湊合着住在這裡。

偏偏又趕上家人生病,需要手術費救命。但是這樣的爛尾樓,沒有人肯接盤。

兩口子一夜愁白了頭,最後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時激動,在家裡雙雙自縊身亡了。

家中的獨女正在上小學,開門回到家,就看到了吊在房頂上的兩具屍體,頓時尖叫起來。

後來女孩被好心人收養了,但是一直悶悶不樂的。最後查出來了抑鬱症,在一年後,父母的祭日這一天,跳樓身亡了。

報紙上沒有直接登出來女孩的臉,但是有一個背影。看那衣着,和現在的女孩是一模一樣的。

看來,這就是女孩的怨氣了。

“大叔,你看完了嗎?”王永耳邊響起來一個聲音。

他猛地一激靈,發現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她身邊了。

長髮分開了一些,若隱若現的露出來了一隻眼睛。

王永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女孩指着報紙上的照片說:“你認識這個女孩嗎?”

王永心想:你不就是她嗎?這是什麼意思?

女孩又問了一遍:“你知道她在哪嗎?”

王永小聲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女孩說:“你沒看見報紙上說嗎?她的父母自殺了,我們趕快通知他,讓她去救人啊。”

王永乾咳了一聲:“我……我就是個過路的,我不認識她。”

一句話沒說完,女孩的頭髮忽然劇烈的飄動起來,露出來後面滿含着怒意的一張臉。

王永嚇了一跳,立刻改口說:“嗯,認識,我不久前還見過。”

女孩點了點頭:“她在哪?我們趕快通知她吧。”

王永應了一聲,然後指着樓下的女孩說:“是她嗎?”

樓下的女孩忽然撩起頭髮,朝王永笑了笑:“大叔,你真會開玩笑。”

隨後,她飄上來,和五樓的女孩融爲一體。

這一道怨氣更加濃郁了。

王永嘆了口氣,心想:看來她知道,她們是一體的。

女孩幽幽的問王永:“大叔,報紙上的人在哪?你如果不把她交出來,我們可要小小的懲罰你了。”

小小的懲罰?王永估計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她乾咳了一聲,對女孩說:“她……你們閉上眼睛,我去把她叫出來。”

女孩點了點頭。

等女孩閉上眼睛之後,王永把自己的魂魄變成了女孩的模樣。

他沒有見到女孩的臉,所以乾脆想象了一個樣子。

然後她學着女孩的聲音,小聲問:“你們有事找我?”

五樓的女孩睜開眼睛,驚奇的看着她:“剛纔那位大叔呢?”

王永說:“他有事先走了。”

五樓的女孩哦了一聲,對王永說:“那我們先走吧,事情緊急,你的父母要自殺了。咱們趕快把他們救下來。”

王永跟着女孩快步上樓,一直跑到了十樓。

然後女孩指着一扇門說:“你快開門啊。剛纔我敲了不知道多少家的門找你,始終找不到。”

王永連連點頭:“彆着急,彆着急,我找鑰匙。”

然後他開始一通翻找。

其實……找個屁的鑰匙,王永根本沒有鑰匙。

鬼魂和怨氣也不需要開門就能直接進去。

再者說了,爛尾樓裡面的門,能是什麼好門?廢棄了這麼久,門鎖早就壞了,只要一拉就開了。

但是王永不敢進去,因爲這間屋子裡面,怨氣太多了,他隔着門已經看到了。

在房頂上,橫七豎八的吊着很多人。

有男有女。

這些人或許曾經是死人,或許曾經是魂魄,現在他們只剩下了怨氣。

這些怨氣都在苦苦的嚎叫:“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啊。我們又不是你父母,你找不到他們,爲什麼要懲罰我啊。”

還有的人在嚎叫:“冤有頭債有主,你有本事去找李豐馳啊,關我們什麼事啊。”

王永一遍假裝找鑰匙,一邊旁敲側擊的問:“姐姐,你也是爛尾樓的住戶嗎?”

女孩頓時陷入到了迷茫中:“我……我也是嗎?”

王永又問:“你也恨李豐馳嗎?”

女孩一聽這個名字,頓時怒髮衝冠。

王永小心翼翼的說:“既然你這麼恨他,爲什麼不找他報仇?”

女孩幽幽的嘆了口氣:“怎麼報仇?我還要救人呢。”

王永沒有再說話了。

他知道,怨氣通常都是貪得無厭的。

你幫他救了人,他沒準讓你幫忙殺李豐馳。

殺一個普通老闆,王永倒是能做到。但是現在七級區根本出不去啊。

就算出去了,順手殺了活人,研究所能善罷甘休嗎?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到時候,自己只有亡命天涯,酒店是別想再開了。

想到這裡,王永不動聲色的取出來了一縷魂魄,悄悄的藏在了門口。

然後假裝說:“哎呀呀,找到鑰匙了。”

隨後,他猛地一拉門。

這扇破門上的塵土撲簌撲簌的落下來,讓後面的女孩連連躲避。

趁着這個時間,王永一個箭步衝到了屋子裡面,然後一道魂魄一分爲二,一個變成了女孩的父親,一個變成了女孩的母親。把自己掛在了房頂上。

一人分飾兩角,難度很大。

好在只需要在繩子上掙扎就行,沒什麼技術難度。

幾秒鐘後,女孩已經衝進來了,然後把王永的兩片魂魄都救了下來,哇哇大哭。

看來,進屋之後,這個女孩的角色發生了轉換,記起來自己是誰了。

王永心中,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當年女孩看到了自己父母的死,受到了太大的衝擊,她一定自責了很多遍,痛恨自己爲什麼沒有早點回來,把人救下來。

以後的抑鬱症,八成也跟這個有關係。

現在王永算是滿足了她的心願,所以這一次的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果然,女孩的怨氣有所衰減。

可是,只是衰減而已,並沒有完全消失。

女孩對父母說:“走,咱們去殺了李豐馳,不殺了這個人,咱們這日子過不下去。”

李豐馳不死,這一家人只能憋屈的活着,這口氣咽不下去,太折磨人了。

王永躺在地上,心裡慶幸的很:幸好我早有準備啊。

門外的那一縷魂魄,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

這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裝,手裡面抱着一個文件夾,有點像是房產中介小哥。

王永根本不認識李豐馳,也不知道他具體長什麼樣子,只能按照想象塑造了一個,爲了方便女孩認出來,還在李豐馳的脖子上面掛了一個工牌。

王永控制着自己這一縷魂魄走進來了,然後一臉欠揍的說:“我提醒你們一下啊。我這樓,是明碼標價賣給你們了,你們想要退款的話,那是萬萬不能的。”

“你們可以去告我,我無所謂,我有龐大的律師團隊。嘿嘿,不怕告訴你們,我請律師的錢,其實是你們買房的錢。”

女孩大吼了一聲,衝到李豐馳面前,一巴掌下去,把這一縷魂魄拍散了。

王永疼的悶哼了一聲,表情極其痛苦。

女孩回過頭來,關切的問:“媽,你怎麼了?”

王永咬着牙說:“我……我太開心了,有點肚子疼。”

女孩坐在旁邊的地上,忽然嘿嘿笑起來了:“總算把這個壞人殺了,我心裡舒服多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身影越來越虛弱,很快,就消散在天地間了。

女孩散掉了,被她禁錮在屋頂上的其他怨氣,像是獲得了自由一樣,也散掉了。

王永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得繼續上樓,找到李聞報信。

結果王永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他探頭一看,是一個拄着柺杖的老年人,正一瘸一拐的上來。

王永差點哭了:這裡到底有多少怨氣啊,怎麼還絡繹不絕了?

他急中生智,變成了女孩的樣子,然後捏着報紙走到老人面前,幽幽的說:“老奶奶,跟你打聽一個人。”

老人看都沒看:“不知道。”然後拄着柺杖上樓了。

王永鬆了口氣,捏着報紙,假扮女孩,一路過關斬將,上了十五樓。

在這過程中,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怨氣,每一個怨氣都足夠他耗光攜帶的氧氣了。

不過還好,憑着智商,王永平安的闖到了十五樓。

十五樓很安靜,王永來到大門跟前,禮貌的敲了敲門。

裡面沒有聲音。

王永低聲說:“錢兄弟,你在裡面嗎?”

裡面還是沒有聲音。

王永試探着拽了拽門,門被打開了。

王永向裡面看了一眼,頓時嚇了一跳。

裡面有很多人,每一個人都在直勾勾的盯着外面。

而這些人,都不是真人,是紙人。

可以想象,一屋子生動的紙人,盯着你是什麼感覺?

王永只好默唸了一遍:不要怕,我是鬼,我什麼也不怕。

王永低聲問:“錢兄弟,你在嗎?”

還是沒有人回答。

王永無奈,只能走進去了。

他看着屋子裡的紙人,心裡有點感慨:真是邪門了,我這一隻鬼,居然怕紙人?這簡直沒道理。

在王永看來,這一屋子紙人,有可能是李聞的障眼法。

等追兵來了,看見紙人之後,就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了,而李聞可以從容的逃走。

王永把紙人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發現每一個都是假的。

正在疑惑的時候,屋子裡忽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來。

王永嚇了一跳,扭頭向桌上看了一眼。

桌子上擺着十幾部手機。都是紙糊的。但是其中一部手機,亮了。

王永湊過去看了看,發現有人在打電話。而這個人的備註是:黑白無常。

王永心裡有點發堵:我是鬼,現在有個叫黑白無常的打開電話。這是什麼意思?讓我去陰間報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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