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異族

雀仙小聲說:“她這是要去哪?”

李聞說:“我哪知道?”

雀仙小聲說:“你不是來過一次嗎?”

李聞乾咳了一聲:“你的聲音可以稍微大一點,反正他們也聽不到。

雀仙愣了一下:“好像也對啊。但是在這種氣氛下,我總是不由自主的就把聲音變小了。”

李聞說:“那你也不要距離我這麼近,誰知道你有沒有歹念?”

雀仙氣的上躥下跳:“我對你能有什麼歹念?你腦子裡有這麼多齷齪的想法嗎?”

李聞說:“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你離我這麼近,突然搶我手機怎麼辦?”

雀仙:“……”

李聞搖了搖頭:“你們月問人都這麼齷齪嗎?”

雀仙使勁攥了攥拳頭。

這時候,老嫗已經走出村子,來到祖墳跟前了。

她從懷裡掏出來了一疊紙錢,挨個墳頭上燒紙。

燒了一會之後,老嫗走到了最後面的那座墳。

那座墳墓似乎年頭最長了,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棺材都露出來了一半。

老嫗問:“怎麼樣了?”

忽然有個人從墓碑後面站了起來,把李聞和雀仙都嚇了一跳。

這人說:“快了。”

當這個人從墓碑後面走出來的時候,李聞立刻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是狗剩。

李聞從來沒有見過他,但是在李三的夢境中,李聞用過狗剩的身份,所以那種熟悉的感覺,一下就涌上來了,無比確定。

老嫗嘆了口氣,對狗剩說:“剛纔村長來了,說不允許咱們生孩子了。這件事,可怎麼辦啊。”

狗剩冷哼了一聲:“村長?村長和咱們又不是一類人。他當然不關心咱們了。咱們絕戶不絕戶,跟他有什麼關係?”

老嫗嘆了口氣,坐在了墳頭上:“你說……咱們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狗剩也嘆了口氣:“誰知道呢?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這兩個人剛剛聊到這裡,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

李聞一扭頭,看到一個紙人隨風飄飄蕩蕩,向這邊來了。

雀仙驚呼了一聲,連連後退。

李聞有點無語:“你一隻鬼,竟然怕紙人?你也太給鬼丟人了吧?”

雀仙說:“鬼就不能有怕的東西了嗎?”

紙人到了之後,狗剩和老嫗看了一眼,都不太驚訝。

狗剩甚至打了個招呼:“舅舅,你也來了?”

紙人嗯了一聲:“生了嗎?”

老嫗說:“還沒有呢。”

然後三個人開始閒聊,聊收成,聊家長裡短,聊鄰居之間的閒話。

過了一會,狗剩對紙人說:“上面不許咱們生孩子了,你知道了嗎?”

紙人說:“知道。”

狗剩說:“那咱們怎麼辦?”

紙人呵呵笑了一聲:“該怎麼辦怎麼辦。上面不讓生,咱們就不生了?上邊讓咱們死,咱們是不是也得死?”

“人家有人家都考慮,咱們也得有咱們的考慮。別聽他們瞎胡咧咧,豁出命去給人家當槍使,回頭命真沒了。表揚你兩句也就完了,有啥用?過了初七,除了你老孃哭瞎了眼,誰還記得你。”

狗剩沒說話。

良久之後,狗剩嘆了口氣:“你說好端端的,咱們怎麼就這樣了呢?”

紙人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小聲說:“我聽說啊,咱們和他們其實不一樣。”

狗剩問:“怎麼?”

紙人說:“我聽人說,咱們是一種人,他們是另一種人。平時的時候看不出來,但是現在顯出來了。”

老嫗有點迷茫:“我怎麼聽不太明白?”

紙人呵呵笑了一聲:“這件事,說來話長了,恐怕要往上倒個千八百年的。”

老嫗笑了:“千八百年的事你都知道?你可別唬我。”

紙人說:“我是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啊。就三年前,挖出來的那個古墓,你知道嗎?那時候咱們還沒有起變化呢。”

老嫗說:“知道啊。不是讓人給弄走了嗎?據說是送到城裡展覽去了。”

紙人說:“是去展覽了。當時有不少人說,那墓裡邊埋着的是咱們的老祖宗。”

狗剩說:“對啊。在咱們這裡埋着的,可不就是咱們的老祖宗?”

紙人又說:“我們村有幾個年輕人去看展覽了,回來就病了。滿嘴胡話。”

老嫗好奇的問:“怎麼說?”

紙人說:“那幾個年輕人好像是被老祖宗上身了。”

狗剩驚奇的說:“一個老祖宗,上那麼多人的身?”

紙人呵呵笑了一聲:“要不怎麼說是老祖宗呢?那肯定是法力無邊啊。”

老嫗問:“老祖宗都說什麼了?”

紙人說:“主要的就是在罵咱們,說着咱們不孝,連祖宗的墳都看不住,讓人挖了去了。挖走了之後,咱們竟然不跟人家拼命。不拼命也就算了,居然還跑過去看展覽。這把祖宗當什麼了?”

狗剩嘆了口氣:“是有點過分了。別人看也就罷了,咱們自己的祖宗,咱們還去看,也難怪老祖宗生氣。”

紙人又說:“當時老祖宗還說了,馬上就要有大變故,到時候你們是死是活,他也不管了。對這些不肖子孫傷了心了。”

“當時村子裡就有人燒香磕頭,問老祖宗到底有什麼大變故,我們應該怎麼躲過去。”

“但是老祖宗什麼都沒有說,閉上眼睛就不出聲了。後來那幾個年輕人就醒過來了。原來老祖宗嚇唬了我們幾句就走了。”

“當時誰也沒往心裡去,以爲就是普通的上身呢。誰知道沒過多久,咱們這裡就起了變化。後邊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吧?”

狗剩嗯了一聲:“看來祖宗的話,不能不信啊。”

雀仙好奇的問李聞:“他們到底起什麼變化了?”

李聞看了雀仙一眼,有點無奈的說:“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這個紙人明顯是鬼啊。這倆人看見鬼之後,還這麼稀鬆平常的?很顯然,他們平時見多了。”

雀仙哦了一聲:“這麼說,那個變化就是……他們都有了陰-陽-眼?”

李聞緩緩地搖了搖頭:“我感覺那個變化不會這麼簡單。”

紙人說:“起了變化之後,咱們這裡就被封鎖了。你們都出不去。所以外邊的事。你們也不知道。”

老嫗問:“聽你這麼說,你知道?”

紙人有點得意:“我當然知道了,我死的早,所以他們沒有把我統計進去,我來往自由一點。”

老嫗笑了:“你還有臉說呢。你死了以後,爲了保住你那點魂魄,去人家厲鬼那邊偷陰氣,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

紙人有點惱羞成怒:“誰說的?這是造謠。就我這實力,誰能打我?就我這人緣,誰捨得打我?”

狗剩和老嫗都笑呵呵地。

紙人嘆了口氣:“起了變化好啊,起了變化,咱們這裡確實不缺陰氣了。”

雀仙聽到這裡,使勁吸了吸鼻子,然後疑惑的說:“我沒覺得這裡陰氣多充足啊。和正常的人間一樣。”

李聞說:“也許三四十年前,這裡的陰氣挺濃郁的也說不定。”

雀仙哦了一聲。

紙人說:“當時咱們這裡起了變化,我也挺恐慌的。雖然我已經死了,但是和你們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你們年年給我燒紙上供,我也不能不管你們是不是?”

“所以我的魂魄就悄悄的溜出去了,我到了城裡,到了展覽館,想要找老祖宗問問。結果你猜怎麼着?展覽館裡的骨頭是假的。”

狗剩吃了一驚:“假的?老祖宗呢?”

紙人說:“老祖宗的骨頭,應該是被帶走了。而且我推測,應該就是起變化之後被帶走的。”

“後來我找了很久,在一個小村子裡,找到了老祖宗的骨頭。”

“那個村子怎麼說呢?很窮,比咱們還要窮。那裡的人都住着茅草屋,那茅草屋又低矮,又髒又破。”

“門口就是一條條水溝,裡面什麼髒東西都有。那些人洗了碗,直接就把水撒到門口。嘖嘖嘖,到處都是爛泥,簡直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老嫗說:“以前你活着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幹淨。”

紙人說:“我不是乾淨,我的魂魄在紙人身上附着呢。如果把紙人打溼了,我不是變成孤魂野鬼了嗎?”

老嫗說:“那會已經起了變化了,你又不缺陰氣了,還老帶着個紙人幹什麼?怪瘮人的。”

紙人很煽情的說:“糟糠之妻不可棄啊。以前陰氣少的時候,多虧了這紙人,我才勉強沒有魂飛魄散。現在陰氣充足了,我立刻把人家甩了?這種事我幹不出來。”

李聞仔細看了看,這紙人身上,確實有修補的痕跡。

紙人接着說:“我在那個村子裡找了很久,最後在一口旱井裡把老祖宗的骨頭找到了。”

“那口旱井被那個村子裡的人挖成了地下室,老祖宗的骨頭被紅繩捆着。他的魂魄,也被綁在骨頭上了。”

“我看見那些人這麼虐待老祖宗,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想給老祖宗鬆綁。但是老祖宗不讓我動。”

“他對我說,這一兩根紅繩,根本困不住他。他就是懶得走而已,真要想走的話,隨時能離開。”

“唉,當時我太年輕,信以爲真了。”

狗剩緊張的問:“老祖宗當時走不了嗎?”

紙人嘆了口氣:“根本不是走得了走不了的事。他的魂魄太弱了。沒有那幾根紅繩綁着,早就魂飛魄散了。”

狗剩和老嫗都一臉無語。

紙人說:“當時老祖宗就開始吹啊,說他生前上天入地,如何如何強大,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他還說自己是幾千年前的人物。”

“其實仔細想想啊,沒準他真的是幾千年前的人物。也許他以前真的很強大。所以他的魂魄能經得起損耗,一直留到了現在。”

“當時老祖宗跟我吹牛就吹了一個小時。然後他告訴我,他的魂魄留到現在,就是爲了留下一個傳承。給我透露一點消息。”

狗剩好奇的問:“怎麼說?”

紙人低聲說:“老祖宗告訴我的。咱們看起來和外面的活人一樣,其實不一樣。就好比有兩個銀錠子。”

“這兩個銀錠子都是銀光閃閃的。但是其中一個是銀的,另外一個是錫的。表面上看起來沒區別,但是稍微一驗證,根本不是一回事。”

“而這次的變故,是驗證的時候到了。”

狗剩好奇的問:“那咱們到底是什麼呢?”

紙人搖了搖頭:“不知道。其實連老祖宗自己也不知道。我估計啊,老祖宗也不是咱們的根。他可能就像是我一樣。一個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一個幾千年前的老魂魄,然後把消息傳遞下來了。”

“也許咱們的根,真的要往上數個幾萬年。”

狗剩哦了一聲,然後好奇的問紙人:“那你之前怎麼不告訴我們呢?”

紙人說:“之前我根本不信啊。咱們明明可以生孩子、吃飯、睡覺、做夢,和別人一模一樣,憑什麼他上嘴脣一碰下嘴脣,說咱們不是一類人?”

“誰知道起了變化之後,咱們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死的人越來越多,生下來的孩子也更加難養活了。”

“這些老祖宗都預言到了。據他說,沒有起變化的時候,咱們和活人看起來一模一樣,也能和活人結婚,娶妻生子,但是這樣一來,咱們身上的血統就被污染了。”

“起了變化之後,血統不純的人,要被排除在外,他們就死了。只剩下血統純的人。當然了,想要百分之百純正,那是不可能了,至少要達到七八十吧。”

老嫗忽然說:“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咱們這的孩子確實是出了名的難養活。很多剛剛懷上就死了,很多剛剛生下來就死了。”

“人家別的村子,就人丁興旺,咱們這裡,總是幾代單傳,甚至動不動就絕戶了。”

“以前我還覺得是咱們這裡風水不好。照你這麼說,有可能是因爲血統不純?”

紙人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

“現在那些人不讓咱們生育。八成他們也看出來了,咱們和他們不是一回事,這是想要暗地裡給咱們使壞呢。等咱們的人越來越少,你看着吧,他們就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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