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進入至陽之物之前,有人告訴黑王,你會捨棄你自己的記憶。
黑王肯定覺得他是瘋了。
記憶,是一個人的根本,自己怎麼可能捨棄?
但是現在,黑王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往日那些齷齪的記憶丟掉了。
只要丟掉了這些記憶,那她就是徹徹底底的女媧了。
有人會放着女媧不做,去做黑王嗎?
黑王覺得這根本不需要抉擇,這是明擺着的事。
於是,她開始嘗試着捨棄自己原本的記憶。
但是真要動手的時候,黑王發現這並不容易,有點難度。
畢竟,自己的記憶已經和女媧的記憶糾纏在一塊了,想要捨棄一部分,保留另一部分,就得認真的分辨一下。
黑王,遇到了天殘祖師同樣的難題。
不過,黑王的問題比天殘祖師的問題簡單一點。
天殘祖師,曾經也是凡人,也長期生活在淮城。
而淮城和湖城,區別不大。
所以天殘祖師和王久的記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旦糾纏在一塊,想要清理乾淨,那真是太難了。
但是黑王的就不一樣了。
黑王長期生活在陰間,而女媧是所有人的始祖。
這兩部分記憶截然不同,想要分辨並不難。
黑王覺得,將這部分記憶找出來,大概也就一兩天的時間而已。
一兩天的時間,對她來說不算長。
她已經在陰間生活了幾千年了,她也在至陽之物中耽擱了十幾天了,完全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對付一下自己的記憶。
於是,她乾脆在宮殿大門旁邊,用能量給自己搭建了一座小屋。
然後黑王住進了小屋當中,開始清除自己得到記憶。
當初天殘祖師保留王久的記憶,是爲了留下一個參考,好找出來其他的王久。
而黑王沒有這樣的需要,因此他找到記憶之後,隨手就滅掉了。
很快,黑王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隨着黑王的記憶越來越少,女媧的記憶越來越多,她的心裡也越來越歡喜。
…………
就在黑王磨滅自己記憶的時候,永康精神病院的手術,也已經接近了尾聲。
王苛內心世界中的魂魄,都已經被帶出來了,唯獨剩下王苛自己的魂魄。
那些大夫和修行人都一臉緊張的看着錢院長:“咱們……成功了嗎?”
錢院長緩緩地搖了搖頭:“還不知道。要等麻醉過去之後才能弄清楚。”
而在王苛的內心世界中,王苛的魂魄已經被徹底控制住了。
控制她的人,就是女媧。
女媧趁着第一層的魂魄越來越少,早就悄悄地溜上來了,然後,她在衣櫃裡抓了王苛的魂魄。把這魂魄帶到了第三層。
李聞一直按兵不動,好奇的看着女媧:“你這是要幹什麼?”
女媧微笑着說:“我要藉助王苛的身體,進入至陽之物。”
李聞恍然大悟。
女媧,確實很想去至陽之物,但是她現在只是記憶體而已。
記憶體一旦暴露在人世間,那是很危險的。
因爲人世間充滿了怨氣、執念、戾氣,這些東西對記憶體來說,全都是毒藥。
稍有不慎,記憶體就會被污染。
所以,女媧需要王苛的身體。借用她到達至陽之物附近。
女媧微笑的看着李聞:“現在,你應該很懊悔吧?你應該早點阻止我的,現在你沒辦法阻止我了。”
李聞納悶的問:“現在沒辦法了嗎?爲什麼?”
女媧笑着說:“因爲王苛,完全被我掌控了。你如果想要滅掉我的記憶體,只有殺了王苛一條路。”
“你能進來第三層殺我嗎?你做不到,因爲我在第三層是絕對的神靈。你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在王苛的內心世界中,灌注大量的怨氣,用怨氣把我封鎖在第三層。”
“或許有一天,我窮極無聊,實在忍受不住,會跑上去,衝到怨氣裡面自殺。”
“又或者,你直接讓王苛魂飛魄散,那時候她的內心世界會消失,我的記憶體也會暴露出來,然後被你殺掉。”
“除了這兩個辦法之外,我想不出來別的辦法。所以,我現在是安全的。因爲我很確定,你不忍心殺了王苛。”
李聞笑了:“你不會以爲我跟她很有交情吧?”
女菀笑了:“我這些年雖然出不去,但是我能調用王苛的眼睛、耳朵,我能看,我能聽,我研究過很久,你們永康精神病院,彼此之間都是親人。你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感情極好。有誰會忍心殺自己的親人呢?”
李聞:“……”
又一個被錢院長忽悠瘸的?
李聞乾笑了一聲:“行吧,我算你說得對。不過,等你到了至陽之物跟前,王苛的身體你打算怎麼辦?”
女媧幽幽的說:“到那時候,這身體就沒有用了,我不介意把她還給你們。你們要記住,我是神,神沒有那麼小肚雞腸,是不會記仇的。”
李聞哦了一聲:“那我多謝你了。”
女媧心中冷笑:真是蠢貨。等我到了至陽之物,會迅速的甦醒過來。到那時候,我就是天地間的主宰。只要我一個念頭,你們都得死。這下丫頭的身體在誰手裡,還不都是一樣嗎?
而李聞也在心中冷笑:你想去至陽之物?好啊。我上次在至陽之物裡面放了那麼多怨氣,你進去之後,估計可以好好體驗一把了。
女媧控制了王苛,李聞確實有點難以下手。
不過,對方想要去至陽之物裡面找死,李聞也就沒打算攔着。
…………
兩個小時之後,王苛睜開眼睛了。
錢院長一臉緊張的看着王苛:“你覺得怎麼樣?”
王苛笑了,她對錢院長說:“我好了,謝謝親人。”
周圍的人頓時激動的鼓起掌來。
錢院長壓了壓掌聲,對周圍的人說道:“我們還不能高興地太早,現在開慶功會,太着急了啊。病人還要經歷一系列的檢測,我們先送她去檢查,如何?”
衆人都答應了。
其實現在的王苛,是女媧。
因爲王苛實力不高,所以女媧沒有直接翻臉,而是和錢院長兜圈子,然後再找機會逃跑。
所以,她乖乖的去檢查了。
屋頂上,李聞對王萌說:“你妹妹醒過來了。”
王萌嗯了一聲。
李聞說:“你怎麼不去看看?”
王萌閉着眼睛說:“我曾經看過一個新聞。說一個母親,小時候丟了兒子,幾個月之後又找回來了。”
“爲了補償兒子,她十分盡心盡力的去教自己的兒子。十幾年後,這孩子乖巧懂事,風趣幽默,人長得帥氣,還考上了重點大學。簡直就是乖孩子的標準樣板。”
“結果正當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有消息傳來,說原來當年找來的孩子不是她的,另有其人。”
“她的親生兒子,被賣給了大山裡的不孕不育夫婦。這孩子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抽菸喝酒打牌,什麼都幹。”
“沒什麼文化,說話也粗魯,因爲從小生活在窮鄉僻壤,所以脾氣也很不好。”
“如果你是這個女人,你更想要哪個孩子。”
李聞笑了:“這不是選擇題吧?”
王萌又說:“那我換一個問法,你更希望哪個是你的孩子?不需要你做選擇,不需要你告訴任何人答案。你只要面對你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就行了。”
李聞沉默了。
王萌嘆了口氣:“剛纔我一直在想,誰纔是我妹妹,我妹妹到底是誰呢?我要依靠什麼來斷定,一個人是不是我妹妹呢?”
“靠DNA嗎?如果她被上身了呢?如果她被奪、舍了呢?”
“靠魂魄嗎?可是這些年來和我接觸的那些魂魄,好像都不是我妹妹的魂魄。我們的姐妹情深,都是靠別人來完成的。”
“現在錢院長在治我妹妹的病,可是換一個角度想,其實是在抹去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妹妹。”
王萌疲憊的閉上眼睛:“不知道魂魄這東西,有沒有血緣一說。否則的話,第一個進入我妹妹身體的魂魄,就是我的親妹妹嗎?後面的全都不算數了?”
李聞笑了:“怎麼?你不打算認她了?”
王萌苦笑了一聲:“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有點擔心,有點不敢面對她,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她是壞人呢?那我可能會很傷心吧。”
“除了傷心,我還有點害怕。我害怕我會像那個丟了孩子的女人一樣。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我可能要面對自己陰暗的內心了。”
李聞說:“血緣這東西,挺神奇的。我們外人看來,那女人可能很痛苦,但是那畢竟是親生的孩子,也許她有自己的判斷。”
王萌嗯了一聲:“這倒也是。”
李聞又說:“另外,王苛這些年,魂魄一直藏在內心世界裡面,沒怎麼接觸過外面,你怎麼知道她就是壞人呢?我覺得她可能純潔的像是一張白紙。”
王萌看了看李聞:“再討論下去,我們兩個就變成孟子和荀子了。”
李聞哈哈一笑:“行了,我不和你聊了,我得幹正事了。”
李聞,確實得幹正事了,女媧正在內心世界中呼喚她。
現在王苛的身體正在被人擺弄着做各種檢查,檢查完了之後,還要答題,做各種測試。
對於那些測試,女媧有點束手無策。
她不太認識字。
簡單地字,她能看懂一部分。畢竟這些年曾經用王苛的眼睛觀察過外面的世界。
但是……她沒有關注過凡人的語言文字。
所以,她緊急把李聞招來了,讓李聞幫她念題。
李聞有點無奈:“你不是神靈嗎?以神靈強大的精神力,學一門文字應該很快吧?”
女媧嗯了一聲:“確實很快,但是我不想學。”
這就是神靈的高傲之處了。
李聞敬佩的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幫她念題。
很快,女媧回答完畢。
錢院長和一幫專家分析了之後,認爲王苛確實已經康復了。只是她的共情能力比較差。
比如有一道題,說如果你養了一隻小兔子,你特別喜歡它,每天抱着它睡覺。有一天兔子越來越肥,越來越大,越來越醜陋,不再可愛了,你怎麼辦。
有三個選項。
第一個選項,是把醜陋的大兔子還給兔子商販,向他換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第二個選項,給大兔子準備後事,並且預備充足的紙巾擦眼淚。因爲兔子的壽命比短,它可能命不久矣了。要做好生離死別的準備。
第三個選項,是買一些調料,把兔子殺了吃肉。
女媧選了第三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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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第三項,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女媧充分考慮了這道題的陷阱,認爲這是錢院長在檢查她是王苛還是鬼魂。
衆所周知,鬼魂是不用吃東西的。因此女媧努力的代入了王苛的想法,選擇了把兔子吃掉。
其他的還有很多,比如一個熊孩子不聽話,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女媧選擇了直接把孩子丟下樓梯,如果他的家長來阻攔,就把家長也丟下去,並且鼓動全家和他們斷絕關係。
女媧選擇這個,也有自己的道理。有時候王萌陪王苛聊天的時候,曾經給王苛玩過手機。
而就在那時候,女媧看到過類似的故事。
在故事當中,主人公在打人之前,說了謝邀兩個字,然後就暢快淋漓的操作了一番。
下面點讚的人很多,說痛快的也不少。
女媧覺得這就是正確答案了。
雖然按照她的意思,直接把人殺了就行。但是考慮到凡人比較柔弱,比較多情,女媧就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凡人的處理方式。
可惜她不知道,寫這故事的人,很有可能是編的……
畢竟這年代,真實的事情不足以引起轟動,只有添油加醋,極端的案例,才能博人眼球,帶來流量。
錢院長等人分析了女媧的答案之後,都連連搖頭。
最後他們一致認爲,王苛的病雖然好了,但是長期脫離社會,這心理還是有點不健康,應該再在精神病院住一段時間,對她進行系統的教育,然後才能放她出去,接觸社會。
女媧聽到這個消息,差點瘋了。
好容易得到了這具身體,結果還要被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