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這個東西，只要有足夠的壓力和動力，有的時候可以變得異常的高。
就在李寬跟童周說了試驗方法的第二天，一組對比試驗就在醫學院的實驗室展開了。
李寬很重視‘小東西’的發現，自然要親自過去看看。
“楚王殿下，這鵝頸瓶，我準備了十個，明天開始每天打開一個，看看裡面的肉湯是否變化了。”
童周指着一排燒瓶，跟李寬介紹了起來。
“這些燒瓶，平時千萬不要碰它，特別是這些鵝頸瓶，你要是碰了或者移動了，說不定就會讓一些‘小東西’更加容易進入。畢竟，我們先走也沒有完全將鵝頸瓶密封起來。”
李寬發現自己之前說的實驗方法，似乎漏了一些注意事項沒有跟童周說，先走想到了趕緊補充了一下。
“密封？”
童周聽了之後，卻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李寬沒有注意到的方面去了。
“楚王殿下，假如空氣中有‘小東西’，假如通過加熱這些肉湯，‘小東西’都已經被殺死了。那麼我們要是把鵝頸瓶密封起來，是不是這些肉湯就可以放很久都不會壞掉了？”
童周舉一反三的能力果然出衆。
李寬都還沒有想到，他就已經產生了聯想。
“理論上是這樣的，你可以再追加一組試驗，到時候看看密封的燒瓶裡面，肉湯是不是完好無損。”
李寬自然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缺少了實驗過程，直接把答案說出來，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觀獅山書院要培養自己的大師級人才，各種各樣的實驗就是必不可少的。
……
一天！
兩天！
三天！
四天！
當光口的燒瓶裡面，肉湯已經發臭了，鵝頸瓶裡面的肉湯，卻是任何一天倒出來都還是新鮮如初。
當然，李寬也說過了，一個鵝頸瓶的肉湯倒出來之後，這個鵝頸瓶就要退出本次試驗了。
要不然你今天從瓶子裡倒出來一點，明天還是從這個瓶子裡導出來的話，肯定已經變質了。
那就直接影響實驗結果了。
“王爺，爲了讓肉湯更加容易變壞，我專門在實驗室裡頭多放了幾個蜂窩煤爐子，這裡的溫度每天都在三十度以上。可是這鵝頸瓶裡的肉湯，都已經第四天了，還沒有壞掉，這說明空氣中確實有我們看不到的‘小東西’存在啊。”
童周略微有點激動的發表着自己的觀點。
“沒錯，本王也是這樣認爲的。”
李寬微笑着給了一個鼓勵。
“王爺，《科學》雜誌按計劃今天就要發行了，童周的《放大鏡下的世界和猜測》這篇文章，是不是抓緊時間改一下？”
許敬宗自然很清楚李寬非常重視童周在做的這個實驗。
按照如今的結果，之前文章中的有些用詞完全可以更加肯定一些，並且將這個實驗的過程也刊登上去的話，說服力也會更強。
所以他及時的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這樣吧，《科學》雜誌推遲到今晚十一點再開始印刷。童周你趕緊把文章改一改，改完之後立馬讓印刷作坊的匠人抓緊時間努力一下，讓修改後的文章也印刷在最新的《科學》上面。”
第一期的《科學》裡面出現了鐘錶的文章，第二期雖然沒有那麼出彩，但是如今第三期又有童周的這個發現，《科學》雜誌的影響力，應該很快就會上去。
李寬覺得可以給觀獅山書院加加擔子了！
……
楊本滿很關注長安城的一舉一動。
當然，他更關注李寬的一舉一動。
《大唐日報》也好，《長安晚報》也好，他都是必看的。
就連觀獅山書院出版的《科學》這樣專業期刊，他都每一篇文章都看過了。
今天，他跟往常一樣起牀，洗漱，吃飯，出門。
坐上自家的豪華四輪馬車，楊本滿感受到鯨魚皮沙發帶來的舒服享受，拿起了一旁的《大唐日報》看了起來。
今天的《大唐日報》沒有什麼非常特別的內容。
當然，《紅樓夢》的連載除外。
所以，還沒到大明宮，楊本滿就已經把報紙看完了。
這個時候，他又拿起了一旁的《科學》雜誌。
之前的兩期《科學》，楊本滿都看過了。
說實在話，有一大半的內容，他都沒有看懂。
不過，這並不能阻攔他繼續訂閱《科學》。
“一種新式的齒輪加工方法。”
“暖棚培養農作物種子的好處。”
“論三元二次方程在南山建工的運用。”
楊本滿習慣性的先快速瀏覽了一下里面的內容，然後再挑選自己感興趣的開始看。
突然，一個標題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看不見的‘小東西’的世界”
楊本滿留意到，這篇文章居然是本期《科學》壓軸的一篇文章。
原本，第一篇文章纔是最重要的。
但是，因爲第一期的時候，最後一篇的文章逆襲了。
原本不受重視的位置，就變成是“壓軸”的位置了。
從第二期開始，觀獅山書院乾脆就把最重要的文章放在最後進行刊登了。
很顯然，這一期也是這樣。
“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大部分人看到這句話，都會把它跟佛經聯繫在一起吧？但是我卻是從另外一個角度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意義。一粒砂子，如果你拿着放大鏡去觀察，會發現眼睛看到的東西將變得很不一樣，那真的只是一粒砂子嗎？只有一粒砂子嗎？也許結論會讓大家感到詫異。”
這個時候的《科學》雜誌，遠遠還沒有形成後世的那種論文寫法。
所謂的各種文章，其實都跟後世的論文的風格還有很大的差異。
考慮到讀者的接受能力，李寬並沒有一味的讓觀獅山書院的學員按照後世的論文格式來寫文章。
所以童周的這片文章，反倒是更像是一篇散文。
“筆者通過一個鵝頸瓶試驗，間接的證明這個世界上還有我們看不到的‘小東西’存在，楚王殿下專門給這種‘小東西’起了一個名字，叫做微生物，顧名思義，就是一種微小的生物。接下來將要給大家展示的就是證明這個微生物存在的實驗，首先我們準備了……”
楊本滿看着這段話，眉頭直皺。
說的是什麼內容？
我們生活的空氣之中，有無數眼睛看不到的微生物？
這不是妖言惑衆嗎？
真要是這樣，豈不是大家的眼睛裡，鼻子裡，嘴巴里，甚至是肚子裡，都有無數的微生物？
那人還能活下去嗎？
“目前這個實驗已經進行了四天，放在鵝頸瓶子裡的肉湯，到現在爲止也仍然沒有變壞，我相信等下一期《科學》出版的時候，鵝頸瓶裡的肉湯還是能夠正常飲用。大家可能會說，現在天氣這麼冷，肉湯不容易變壞，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莫着急，你的這個疑問，我自然也是考慮到了的。爲了讓實驗室的溫度保持跟炎熱夏天一樣，我專門在實驗室裡放了五個蜂窩煤爐子，每天還有專門的人員確認實驗室內部溫度的變化……”
楊本滿看到這裡，再次看了一眼這篇文章的作者。
觀獅山書院醫學院教諭，微生物研究所所長。
這個頭銜的人物在《科學》上發表文章，基本上就代表了觀獅山書院的態度了。
這個李寬，這一次想要幹什麼？
拋出這麼一個驚世駭俗的觀點出來，是爲了譁衆取寵嗎？
沒有必要啊。
莫非……
這事跟近來的儲君爭奪有關係？
楊本滿條件反射般的想到了這裡。
實在是年後朝中的氛圍變得更加微妙了。
一些朝中的大臣已經開始公然站隊，支持李泰的居然還不少。
當然，作爲東宮正統，李承乾的支持者也不會少。
雙方開始拉攏朝中中立的大臣。
而楚王府自然也是雙方爭奪的焦點之一，楊本滿對此自然也是門清。
“微生物到底是什麼？它們是長什麼樣子的呢？它有什麼特點呢？這些問題，我現在也沒有辦法給你答案。但是我們可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我們傷口受傷發炎了，是不是因爲有微生物在那裡作怪？我們的食物在天熱的時候更加容易變壞，天冷的時候往往可以保存更久，那麼是不是因爲微生物在天熱的時候更加容易繁殖呢？再比如，我們喝了不乾淨的水會拉肚子，但是這些水看上去似乎清澈無比，到底不乾淨在哪裡呢？是不是也是因爲這裡面有我們看不到的微生物呢？換句話說，是不是我們肚子裡，甚至是血液裡，都有無數的微生物呢？”
“荒謬！妖言惑衆！混淆視聽！”
看到這裡，楊本滿忍不住把雜誌一摔，嘴裡罵了起來。
人的肚子裡和血液裡都有無數的微生物？
單單看到這裡，就讓人感到渾身不舒服。
這怎麼可能？
真要是這樣，人還能活下去嗎？
這觀獅山書院爲了吸引人的眼球，還真是什麼東西都敢寫啊。
楊本滿氣呼呼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做點什麼。
這兩年，自己忙着關係家族產業的發展，在朝中的存在感明顯降低了不少。
換句話說，自己彈劾人的頻率明顯下降了，好多人都以爲自己是不是鑽進錢眼裡去了。
這童周，以前沒有什麼名氣，自己壓根就沒有聽說過，估計長安城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沒有聽說過。
但是偏偏他又是觀獅山書院的教諭，還是什麼微生物研究所的所長。
以楊本滿對觀獅山書院的瞭解，這個童周在書院裡面，地位應該不低。
正好，那就拿他出來祭旗吧。
楊本滿心中有了注意。
這個時候，他再次從車廂裡撿起了《科學》雜誌，繼續把沒有看完的文章看下去。
“筆者堅信微生物是確實存在的，通過放大鏡的使用，我也發現了很多跟平時眼睛看到的情況完全不同的景象。雖然受限於放大倍數的影響，現在還不能直接看到微生物的存在，但是這項研究仍然得到了楚王殿下的大力支持。觀獅山書院微生物研究所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剛剛成立的，我們將致力於微生物的研究，提高大家對這個世界的認識，爲我們的醫學發展和生活進步提供更有力的支持……”
花了一刻鐘，楊本滿把童周的這篇文章給看完了。
於此同時，他心中也已經開始醞釀自己彈劾的奏摺要怎麼寫。
這一期的《科學》雜誌是今天剛剛發行的，估計很多人都會看到這篇文章。
可以預料，這篇文章一定會帶來許多非議。
如果自己在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彈劾，那收到的效果肯定會不一樣。
甚至能夠讓更多的人瞭解到這篇文章的內容，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觀獅山書院又在妖言惑衆了。
哼！
你李寬不是把海船命名爲“妖言惑衆楊本滿”號嗎？
那我就讓大家見識一下，到底誰纔是妖言惑衆！
任你李寬以前有多麼繁多的豐功偉績，也不能阻擋這一次的風波爆發！
心動就行動。
當天的朝會上，當含元殿中跟往常一樣響起了“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的聲音的時候，楊本滿立馬“咳咳”兩聲，站了出來。
看到這個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御史站了出來，殿中許多人立馬精神一震。
今天似乎有大戲看了、
不知道倒黴的是誰。
而李承乾則是擔心的撇了一眼李泰，生怕一會這個楊本滿嘴中冒出來的會是跟自己有關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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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要是在朝會上提到稱心，以他對李世民的瞭解，稱心必然是活不過明天了。
同樣的，李泰也瞥了一眼李承乾。
兩兄弟的眼神意外的在空中碰撞到了一起，又立馬分開。
心中各自打着小算盤，同時開始考慮以後怎麼更好的把御史利用起來。
誰能拉攏更多的御史，在朝會的氣勢上，就容易佔到上風啊。
“微臣要彈劾楚王殿下，彈劾觀獅山書院妖言惑衆。”
楊本滿一出口，就給平靜的湖面扔下了一塊巨石。
這也是他剛纔想好的內容，那童周的名氣實在是太小了，彈劾他很難帶來多大的影響力。
反正他背後的是李寬和觀獅山書院，偏偏這兩都是長安城裡大家耳熟能詳的名字，那就借你名頭一用了。
“呼！”
李承乾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彈劾自己的。
這根攪屎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果然就沒有小事啊。
也不知道李寬這次是哪裡惹上他了。
“陛下，微臣彈劾楊本滿妖言惑衆，譁衆取寵。”
不等楊本滿繼續往下說話，程咬金就先跳了出來。
妖言惑衆？
這種帽子是能隨便蓋的嗎？
這楊本滿，這是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