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糖業是天竺的支柱產業。
特別是在天竺南部,糖霜是最主要的出口產品,沒有之一。
不客氣的說,糖霜在天竺的地位,就等於絲綢和瓷器合起來在大唐的地位一樣,甚至還要更高。
因爲此時的大唐,對外出口的主打產品已經不僅僅是絲綢和瓷器了。
除此之外,天竺南部因爲地理位置的優勢,往往是大唐和南洋貨物最主要的中轉點,大部分波斯、大食等國家都會來到天竺購買香料、絲綢和瓷器等物品,可以說在天竺看到大食商人的概率,遠遠高於大唐。
也就是這些商家慢慢的意識到直接去廣州、明州採辦物資,可以獲得更加高昂的利潤,大唐的胡商才慢慢的多了起來。
即使如此,天竺的貿易商人,還是富得流油。
準確的說,整個天竺這個時候都是富得流油。
小農經濟時代,最主要的產品就是各種農作物以及一些手工作品。
偏偏天竺地處熱帶和亞熱帶,農作物的產量比大唐還高不少,而天竺的人口數量,可是一點也不比大唐少,甚至更多。
只是因爲這裡一直缺少一個統一的國家,所以戰鬥力弱的掉渣。
哪怕是天竺北部的戒日王朝,其實也只是統一了天竺北方的一部分區域而已,跟大食帝國、大唐帝國,完全沒有可比性。
“主人,那些大食人這次要的糖霜數量可是比上回多了很多,看來他們已經打開了糖霜的市場,要不然不會一下子要一整船的糖霜呢。”
坎奇普蘭城的一家酒肆之中,有一對主僕似乎是在等着客人。
“班吉爾,你平時要多打聽一下大食人的動靜,早些年,他們統治的區域比較有限,國內又忙着戰爭,所以對於糖霜的消耗也是比較有限的;可是如今大食帝國已經將波斯帝國的絕大部分領土都已經吞併了,還佔領了敘利亞和埃及,並且還在不斷的擴張。
這種情況下,大食商人的生意,自然也就可以做的更大了。與此同時,大食貴族們,也慢慢的學會了享受,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個好機會。你可以看到,這兩年,不僅是糖霜,香料、絲綢、瓷器和玻璃鏡子的銷量,都在不斷的增加。”
說話的是坎奇普蘭最大的貿易商米塔爾,他們家族幾乎經營者所有的貿易產品,是坎奇普蘭城的首富,影響力巨大。
“確實是這樣,這幾年,坎奇普蘭的大食商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的多,他們幾乎什麼東西都買,出手非常的大方呢。”
“哼,他們的錢財來的那麼容易,出手當然大方來了。你別看我們的糖霜賣給他們的時候,已經掙了好幾成的利潤,但是他們一轉身運回大食,至少還能讓售價翻一番,甚至翻幾番,這種掙錢速度,可是比我們要快多了。”
米塔爾做的主要是轉手貿易,自己並不是很願意冒險出海。
這麼一來,利潤率自然有所下降,但是勝在非常穩定。
“我聽說安塞洛的製糖作坊,今年把規模擴大的一倍,到時候肯定可以給我們提供更多的糖霜,主人正好藉着這一次機會,好好的壓一壓他的價格,到時候那麼多農夫聽從安塞洛的話擴大了甘蔗種植面積,如果我們不收購安塞洛的糖霜的話,他的壓力肯定會非常大。”
班吉爾口中的安塞洛是坎奇普蘭城最大的製糖作坊的擁有者。
種甘蔗的種甘蔗。製糖的製糖,販賣糖霜的販賣糖霜,在坎普奇蘭,大家的分工非常明確。
這已經是上百年來逐漸形成的格局,誰也沒有那麼容易破壞,也不會想去破壞。
在沒有外力的干擾性,天竺的社會秩序穩定的很,大家都習慣了生活在自己的等級之中,沒有任何要改變的意思。
“帕那瓦王國是整個天竺地區最大的糖霜生產國,而坎普奇蘭的糖霜產量又佔據了帕那瓦王國的一半以上,城外的農田,八成都種上了甘蔗,就連農夫們的口糧,有些都需要附近的城邦商人運輸過來販賣。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大好事,可以省去很多收購糖霜的時間,但是對於安塞洛來說,雖然也是好事,可卻是要直接面對更多農夫的壓力,所以今天我才主動的請他吃飯,就是爲了跟他談一談今年的糖霜收購的事情。”
別看米塔爾和安塞洛都是坎普奇蘭的大商家,彼此之間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但是各種競爭也是必不可少的。
“主人說的對,如今的糖霜,離開了我們基本上就沒有辦法售賣到海外,我們壓一壓安塞洛的價格,也是理所當然的。要不是主人不斷的把糖霜賣到海外去,這些製糖作坊商家和種植甘蔗的農夫,哪裡有那麼多好日子可以過?
如今的農夫,單單依靠種植甘蔗,就可以讓一家老小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坎普奇蘭城內,這幾年的麻布銷量都上漲了不少,甚至有一些農夫居然開始購買香料給自己食用了,實在是富的流油啊。”
在靠天吃飯的年代,天竺南部的農夫,無疑是這個時代最富有的農夫。
哪怕他們遠遠不如大唐百姓勤勞,但是卻是可以過上比大部分大唐百姓都要滋潤的日子。
靠天吃飯、靠地吃飯,人家就是有這個優勢。
“我尊敬的米塔爾,讓你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今天來晚了。”
就在米塔爾和班吉爾聊着天的時候,安塞洛總算是來了。
以往都是安塞洛等待米塔爾,今天反過來了。
雖然這裡面也有米塔爾出發的比較早的原因,但是安塞洛比往日來的晚,這也是事實。
“沒關係,我也纔等了半個時辰而已。”
米塔爾嘴裡是說沒關係,但是話裡的意思卻是一點也不像是沒關係。
好在安塞洛雖然在坎普奇蘭城的地位比米塔爾差,但是也算是一等一的大商家,基本可以無視米塔爾的不爽。
“這段時間可是把我忙壞了,眼看着又到了收割甘蔗的季節,我要佈置下人去到各處收購甘蔗,好些朋友都約我吃飯,我根本就抽不出時間呢。”
“理解,完全理解!今年坎奇普蘭城周邊的農夫們,據說種植的甘蔗比往年還多了三成,你要忙的事情肯定更多了。”
別看米塔爾剛剛在自己僕人班吉爾面前,好像完全不把安塞洛當回事。
但是真正大家坐在一起的時候,米塔爾還是不敢太過囂張的。
畢竟,安塞洛手中握着最大的糖霜製作作坊,供應着坎普奇蘭一半的糖霜。
雖然安塞洛想要撇開米塔爾去售賣糖霜的話,肯定會面臨非常大的阻力,但是伴隨着城內出現的大食商人越來越多,這種可能性已經在不斷的增加,所以米塔爾這次纔會主動的邀請安塞洛出來吃飯。
除了藉機壓一壓糖霜價格之外,也是有一定的示好的意思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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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矛盾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於商業活動之中。
所以,餐桌上的氣氛,看上去似乎還比較和諧。
米塔爾甚至還讓人開了一瓶來自大唐的七里香,跟安塞洛對飲了起來。
“主人,出大事了!”
觥籌交錯之下,當米塔爾準備跟安塞洛說正事的時候,卻是見到安塞洛的僕人安巴尼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班吉爾也好,安巴尼也好,都是雙方的護衛們彼此熟悉的人物,所以不會有人去攔着他進來打擾米塔爾和安塞洛的用餐。
“安巴尼,我不是讓你去把新作坊剛剛生產出來的糖霜運輸到各家鋪子當中嗎?怎麼你卻是慌慌張張的跑到這裡來了?像什麼樣子?”
看到安巴尼這幅慌亂的模樣,安塞洛覺得自己在米塔爾面前丟了臉,心中很不高興。
商人們有的時候是最不要臉的,但是有的時候卻是比誰都要面子。
還真是一對矛盾混合物呢。
“安塞洛,沒關係的,我們是好兄弟,你作坊裡面有什麼急事要處理都可以先去處理,安巴尼現在來找你,說不定是真的有什麼急事呢。”
米塔爾很大度的笑了笑,幫安巴尼說了一句話。
不過,這卻是讓安塞洛更加生氣了。
今天的宴席主題,雖然還沒有正式的談到,但是安塞洛也能猜測到幾分。
這種場合的談判,不是東風壓到西風,就是西風壓到東風,勝敗往往比較玄幻。
如今安巴尼來了這麼一出,安塞洛覺得自己估計要在今年的糖霜價格上面吃虧了。
價格上吃虧,就意味着少掙錢啊!
此時此刻,安塞洛吃了安巴尼的心思都有了!
“滾!馬上給我滾!”
“主人,真……真的出大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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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的事情,也等我跟米塔爾吃完飯再說,你要再不滾,我就讓你真的滾着出去了。”
安塞洛一邊說話,一邊站起來猛地踹了了安巴尼一腳,直接將他踹倒在地。
不過安巴尼倒是夠忠心的,哪怕是到了如此局面,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主人,城內新開了一家叫做甘迪砂糖的糖霜鋪子,他們出售的糖霜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啊。”
“坎普奇蘭城,每天不得新開幾家糖霜鋪子?又得倒閉幾家糖霜鋪子!要是每開一家我都要去留意,要是每開一家你都要這麼慌慌張張的,我遲早都要被你嚇死。”
安塞洛顯然還是沒有感受到安巴尼的焦慮到底來自何方。
不過,一旁的米塔爾將這幅場面看在眼中,卻是覺得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有點不一樣。
但是僅憑現在的這點信息,他也沒有辦法判斷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那個甘迪砂糖鋪子售賣的糖霜,潔白如雪,跟我們的糖霜長得完全不一樣啊。我專門上前去嘗試過了,這東西確實是甜的,比我們的糖霜的口感還要好一些。”
鬧了半天,安巴尼總算是說到了重點。
“不可能!整個坎普奇蘭的製糖作坊都分佈在哪裡,是誰家開設的,技術怎麼樣,我都一清二楚。我們安塞洛家族的製糖技術,已經是最好的了,城內沒有誰的糖霜可以做的比我們更好。你說的潔白如雪的糖霜,我別說見過,就是聽都沒有聽過!”
安塞洛本來想繼續踹一腳的,但是擡到了半空之中,卻是遲遲沒有落下去。
安巴尼是他最信任的僕人,雖然腦子不是很好用,但是勝在忠心耿耿。
所以他是不會對自己說謊的,這點自信,安塞洛還是有的。
但是正因爲如此,聽到安巴尼說出如此不可思議的消息,安塞洛才愣住了。
“我也是不相信,但是那雪白的糖霜,就擺放在甘迪砂糖鋪子的門口,主人您要是不相信,我們可以直接過去看一看,那鋪子離這裡也不遠。”
安巴尼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跪在地上也沒有起來。
“安塞洛,安巴尼的話雖然非常詭異,這糖霜,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白色的,但是一旦真的出現白色的糖霜,那肯定會大大的影響現在的糖霜售賣,要不我們還是去看一看?”
米塔爾也算是搞明白了情況。
雖然他心中傾向於認爲安巴尼應該是搞錯了什麼東西,但是那甘迪砂糖鋪子就在附近的話,去看一看也好,省的心中擔憂不已。
“安巴尼,你說的甘迪砂糖鋪子,真的在售賣雪白的糖霜?”
此時此刻,安塞洛也冷靜了下來,開始確認心中的疑惑。
“真的!千真萬確!要是有一句謊話,就讓我來生變成首陀羅!”
安巴尼這話一出口,米塔爾和安塞洛都神情肅穆了起來。
在種姓制度森嚴的天竺來生,安巴尼的這個誓言可以說是毒誓了。
如今的他雖然是安塞洛的僕人,但是在城內還是頗有地位的;可如果來生變成了首陀羅,那可就是賤民,是社會的最底層,被大家認爲不可接觸的人物。
沒有誰希望自己成爲一名首陀羅,但是有些人一生下來就已經是首陀羅。
“安巴尼,那個甘迪砂糖既然潔白如雪的話,他們的價錢肯定也是貴的離譜吧?”
米塔爾首先問了一句自己最關心的價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