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德妃娘娘這是在搞什麼名堂?爲什麼專門把大家支開呢?”
渭水碼頭,高士廉有點不爽的跟長孫無忌在那裡嘀咕。
今天這樣的場合,像是他們這些朝中大臣,如果不來送別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在高士廉看來,自己能夠過來,算是給德妃面子了。
現在她卻是讓李世民把衆人往一片驅趕,要單獨彙報事情。
這由不得大家心中有點不舒服。
有什麼體己話,在頤和園的時候私下裡說不就行了嗎?
爲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這樣做呢?
“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按理來說,德妃娘娘做事一向是非常穩重的,朝中很少能夠聽到她的消息,在後宮之中,她也很少摻和各種事情。”
長孫無忌也有點搞不清楚情況。
正常來說,是不應該有這麼一個環節的。
但是現在既然有了,那麼說明德妃要說的事情,應該是非常特別、重大的事情。
特別、重大到在離開長安城之前,她都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跟李世民說明。
莫名的,長孫無忌心中多了一絲擔憂。
長安城的局勢,不會因爲德妃的離開而生出一些變化吧?
“這一次德妃娘娘下西洋,陛下先是挽留,挽留不住的時候又給予了大力的支持。不管是人員還是物質,都準備的非常充分。這麼一股力量到了齊王港,肯定可以讓德妃娘娘和李祐在那裡更好的站穩腳跟。
莫非是因爲感受到了這種恩惠,所以德妃娘娘把什麼寶藏的秘密告訴陛下?亦或是陰家當年留下了什麼重要的財富?”
高士廉覺得只能這樣解釋,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纔算是說得通。
“陰家當年可是被抄過一次家的,應該沒有留下什麼財富了吧?真要是有的話,上一次李祐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德妃娘娘就應該偷偷的把這個秘密告訴李祐纔對啊。”
長孫無忌顯然是不認可高士廉的這個解釋。
“那不好說!李祐那個時候是什麼情況?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啊?哪怕是德妃娘娘有這個想法,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啊。”
“算了,先不用糾結那麼多了,看看回頭陛下到底有什麼動靜,就大概可以猜到德妃娘娘到底說的是什麼。”
“那倒也是!”
……
“陛下,臣妾要說的這個事情,事關重大,您等會千萬要保持鎮定,免得讓周圍的大臣們感受到了異樣。”
看了看四周,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他們應該聽不到了,德妃咬了咬牙齒,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這麼多年,朕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你說吧!”
李世民一如既往的嘴硬,不過卻是不自覺的深呼吸一口氣。
很顯然,他也意識到了德妃會在最後離開大唐的時候跟自己說的秘密,絕對不會是一件小事。
“那我就說啦!”
德妃再次看了下四周,特別是在長孫無忌那個方向停留了一兩秒。
“說吧!”
“當年陛下爲了大唐南征北戰,常年都在外作戰,很少留在長安城。臣妾跟着諸位姐妹留在秦王府,一直都擔心陛下的安全。”
德妃的話,一下就把場景拉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時候,我大唐剛剛建國,天下還不太平,朕自然要爲國分憂。”
說到當年金戈鐵馬的日子,李世民臉上忍不住生起了一股豪氣。
“是啊,陛下爲國分憂,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我們諸位姐妹也沒有什麼怨言。就連承乾和寬兒出生,陛下都在河北作戰呢。”
德妃好像是在閒聊一樣的說着話,一點都不像是在告訴李世民什麼天大的秘密。
但是李世民是什麼人?
人家在皇位上待了快二十年了,識人的本事絕對是沒得挑。
德妃這話一說完,他就敏銳的感覺到這個所謂的秘密,恐怕跟李承乾和李寬有關係。
特別是李承乾,如今已經被貶到了澳洲去了,德妃今天卻是突然提到了他,肯定不是巧合。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啊。
“確實如此,朕這個做父親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李世民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所謂忠孝不能兩全,普通將士尚且面臨這樣的問題,陛下爲了國家,無法兼顧家庭,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誰會有什麼意見。”
德妃腦中一邊想着措辭,一邊把話題往自己想要說的方向引導。
“你要說的事情,莫非跟高明和寬兒有關係嗎?”
李世民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德妃口中的秘密,到底是什麼東西。
“當年秦王妃身懷六甲之時,陛下帶兵在外,將秦王府的事情都委託給了長孫司空處理,他也不負衆望,將秦王府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誰也說不出一個不是來。
不過,有一件事情,陛下可能從來沒有聽說,臣妾當年也是偶然之間知道,但是一直不知道要怎麼跟陛下說,擔心說了的話,陛下以爲我是在挑撥離間。
可是如今皇后娘娘已經去世好多年,我也是即將離開大唐的人。要是繼續瞞着陛下的話,這個秘密可能就真的成爲秘密了。”
德妃再次的朝着長孫無忌那個方向看了看,然後又朝着李寬那個方向看了看,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將隱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說出來。
雖然之前她已經把這個秘密跟李寬說過了,但是她並沒有從外面聽說過這個事情。
很顯然,李寬並沒有把這事往外傳。
德妃稍微想了想,就知道李寬爲什麼沒有把這事往外傳了。
不是時候啊。
“你繼續說,朕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但是,朕希望你說的事情,是事實,而不是憑空捏造或者自己猜測的東西。”
李世民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但是還算鎮靜,讓四周的人感受不到什麼變化。
“當年高明跟楚王殿下同一天誕生,爲秦王府添加了兩位子嗣,算是天大的喜事。我還記得那是一個下着大雨的黑夜,因爲秦王妃即將臨盆,長孫司空安排了不少穩婆守在她的身邊。
而不巧的是,那天也是寬兒母親臨盆在即的日子。只是那時候她一個毫無地位的妾室,長孫司空又擔心秦王府長子的身份被人搶走了,所以安排人牢牢的控制住了消息。
大家都認爲高明要比寬兒早一個時辰出生,是陛下當之無愧的嫡長子。其實,不是這樣的,寬兒纔是陛下的長子,高明只不過是次子。”
德妃這話一出口,李世民臉色聚變!
“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朕怎麼可能一點血消息都沒有聽到?”
“陛下,當時你在外面作戰,秦王府的事情都是委託給長孫司空來處理的,區區一個妾室的消息,他想要隱瞞的話,還不簡單嗎?
其實陛下您想一想,等到你回來的時候,寬兒的母親已經去世,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什麼的,要麼消失的消失,回鄉的回鄉,一個都沒有繼續留下來的。
這哪是正常現象?如果陛下您安排人再去調查一下,就會發現那些丫鬟婆子,後面都意外去世了。”
大秘密說出來之後,德妃的情緒反倒是穩定了下來。
不管是福是禍,反正話都說出去了,也收不回來了。
“都意外去世了?”
“沒錯!隔了幾年,寬兒那時候已經被過繼給楚王殿下,這件事情已經不那麼敏感了的時候,臣妾偷偷安排人去調查了一下,發現那些人已經全部意外的去世了。陛下,您覺得這是巧合嗎?”
“爲何你這麼多年都沒有把這事說出來,偏偏今天又要告訴朕?”
李世民的臉色很複雜。
雖然他還沒有去調查,但是憑藉着直接,他相信德妃說的是事實。
長子跟嫡長子,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庶出的人很沒有地位,這是一個事實。
但是庶出的是長子的話,那麼情況又會有所不同。
並且,如果李寬是長子的話,那麼當年很大概率不會被選爲過繼給李智雲的對象,而是會從其他兒子當中選擇。
當然了,肯定也不會選擇李承乾,李寬也不會對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有什麼特別大的威脅。
但是,李承乾的太子之位被廢掉了。
這個時候,李寬如果作爲長子,跟其他嫡子相比,就已經有了一定的競爭力。
到底立誰爲太子,其實就會有一定的爭議了。
至少有人提議立李寬爲太子的話,肯定也會有一些人支持。
想到這裡,李世民的臉色再次變幻了起來。
“陛下,楚王殿下這些年爲大唐立下了不少的功勞,如今陛下您在位,自然是什麼問題都沒有;可是等您百年之後,以後的帝王,是否還能容忍一個位高權重、富可敵國的親王,那就不好說了。
楚王殿下對李祐有着救命之恩,齊王港也是在他的幫忙下才有了今天。臣妾也不是那種狼心狗肺,不知道報恩的人。
今天告訴陛下這個秘密,就是希望您能夠在涉及楚王殿下的事情的時候,爲他的將來多加考慮一下。”
德妃這話,讓李世民無話可說。
雖然他很想說李治是一個仁慈的太子,跟李寬的關係也非常好。
但是一旦涉及到皇位,什麼關係好都沒有用。
他也沒有信心將來他們兩兄弟,就真的還能跟現在一樣和睦相處。
“這事,朕知道了!”
此時此刻,李世民能夠說什麼?
他也沒法說什麼了。
一方面,他還需要時間去調查。
哪怕是他心中已經相信了德妃說的話,也是需要再去調查的。
另外一方面,這個事情哪怕德妃說的就是真的,他暫時也沒有想好要怎麼辦?
處罰長孫無忌嗎?
有什麼意義呢?
到時候事情搞得沸沸揚揚,怎麼收場?
高明已經不是太子了,自己總不能再把李治給廢了吧?
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陛下,妾身準備登船了,請您務必保重身體啊。”
話說完了,德妃也不想繼續在碼頭上待着了。
“一路順風!”
該說的挽留的話,早就說過了。
這個時候,再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
“王爺,德妃娘娘特意把所有的人都屏退,會不會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跟陛下說明呢?”
送別的人羣之中,李寬跟武媚娘自然也在其中。
“肯定是說一些不方便讓人聽到的東西。”
李寬腦中快速的閃過一個畫面。
當初在大明宮中,德妃請求自己想辦法救李祐的時候,也告訴了自己一個大秘密。
也正是因爲這個秘密,讓他對楚王府跟長孫家的關係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如果德妃今天跟李世民說的也是這件事情的話……
“王爺,德妃會不會跟陛下提那件事?”
武媚娘跟程靜雯都是知道當初德妃跟李寬說了什麼事情的。
自然也知道那個驚天大秘密。
不可避免的,現在就會想到這件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要考慮後續的影響。也要多留意一些動靜。”
武媚娘看李寬沒有說話,繼續在旁邊輕聲的提着自己的意見。
“嗯,先走着看吧!”
李寬現在也很難去猜測李世民知道那個事情之後,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甚至這件事情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是一個問題。
歷史上,爲了給太子掃清登基的障礙,對朝中重臣進行清洗、打壓的情況,時有發生。
雖然李寬的身份比較特別,但是也很難說李世民到底會有什麼想法。
可以說,如果德妃真的跟李世民說的是那個事情的話,那其實相當於是給李世民添加了一個煩惱啊。
當然,要是李世民看的透徹,就當是德妃什麼都沒有說的話,那麼這個煩惱就不見得是真正的煩惱了。
就看他對李治的表現到底滿意不滿意,到底會不會產生什麼新的想法了。
這人心,是最難揣測的。
誰也不知道今天是這麼想的,明天會不會變化。
這個時候,李寬能夠做的事情,還真不是很多。
以不變應萬變,可能纔是最合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