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障深處。
不止是邵陽子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另外爲首的三道身影亦是面色驟變。
“真實膜眼居然又變大了?!”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方纔無故變小,可現在又忽然變大,誰能說說這是什麼原因?”
四人身後,其他的化神修士們,一時也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目光落在這處漩渦上。
他們愕然發現,眼前的真實膜眼,相比起方纔小小地縮小了一絲,這一次卻是明顯的向外擴張了一些。
而光是這擴張的一部分,卻是直接抵消了在場二十多位化神修士們這七八年來的苦功。
甚至漩渦比之前還要更大了些。
“這……咱們這麼長時間忙下來,豈不是無用功了?”
有修士忍不住道。
邵陽子面色發沉,皺了皺眉頭,看一下旁邊的道人:
“蘇道兄,你們可有想法?”
那身影也皺着眉頭,卻沒有多少猶豫:
“真實膜眼已經威脅到大晉的安危,我長生宗自是不可能放任其繼續擴張……”
“倒也不是要繼續擴張,只是……”
邵陽子轉頭看向了另一邊體格高大異於常人、留着絡腮鬍的秦登元:
“秦道兄,你有什麼想法?”
秦登元卻微微搖頭道:“蘇道兄和邵道兄兩位商議便是,不管商議出什麼結果,我秦氏都鼎力支持。”
卻是說得滴水不漏。
邵陽子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
隨後又看向一旁並不怎麼發言的道士,面容隨和道:
“太阿道兄,你呢,貴觀又是什麼想法?”
被邵陽子點名的那位道人看了一眼長生宗的蘇宗主,隨後淡然道:
“我等在此地,已然耗費了數年光陰,卻並無寸進。可見此法並不妥當,依在下看來,不如先行回去,之後再做商議……”
“蘇道兄,你看如何?”
長生宗的蘇宗主聞言微微皺眉。
目光掃過周圍一個個略有意動的修士們,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點了點頭。
“行吧,那咱們就都回去吧。”
邵陽子提議道。
衆人皆是化神修士,既已經做出了決定,也沒有再做逗留。
爲首的四人迅速在漩渦附近佈下了陣法。
隨後便迅速飛離了海障。
濃郁的元磁之力,於他們而言,卻似是並無太大影響。
而當邵陽子從惡龍渚外的海障飛出瞬間,他頓時心有所覺,不由得朝拒海城望去。
眼中旋即便閃過了一絲驚喜。
……
與此同時,西海國拒海城外。
劫雲散去,陽光灑落在獨自凌空的姚無敵身上。
他便彷彿是一個洞眼,四周本不算充裕的靈氣,瘋狂往其身上自發涌去。
而他卻並未在意這些。
目光俯瞰四周的三洲修士,在看到遠處隱沒在雲端,迅速朝深海中飛去的巨大城池時,姚無敵的眼中,劃過了一抹冷意。
而察覺到姚無敵渡劫成功的三洲修士,此刻已經是瘋狂往遠處的天陸城飛去。
姚無敵卻並未動彈,任由這些人逃入了城內。
看着這些人的臉上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姚無敵面冷如鐵,沒有一絲猶豫,擡手便朝着天陸城,直直一拳。
沒有任何的波動。
也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流光。
下一刻。
橫亙在雲端的巨大城池外表,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是天陸城的陣法護罩!
而就在陣法護罩亮起的瞬間。
那道光芒便轟然碎裂!
一旁還沉浸在姚無敵順利渡劫,證得化神之位的激動情緒中的薛真傳,只聽到一聲轟鳴。
下一刻,在他震撼的目光中,偌大的天陸城,便彷彿瞬間失去了支撐,從天空之上,轟然往海中墜落而去。
“這……這就是化神?”
薛真傳目瞪口呆。
天陸城在海外懸浮了數年,在此防禦的兩宗修士們都全無辦法。
然而在姚無敵的一拳之下,竟然瞬間破滅。
目光充滿了欽佩地看向姚無敵,只是他旋即便目光一怔,立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身上的狀態不對!”
在他吃驚的目光中。
姚無敵的身軀竟迅速乾瘦枯槁起來!
天空雲端之中。
看到姚無敵的變化,荀服君不由得面色微變:
“這小子太過自信了!纔剛剛突破,四周的靈氣都遠不夠他恢復,居然還敢出手……”
雄壯身影卻是看向了更遠處的天陸城,眼睛微微一亮:
“荀道兄,我先去把戰利品給拿下來吧!”
說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荀服君的注意力卻完全落在了姚無敵的身上。
心念一動,他的身影竟是瞬間便出現在了姚無敵的身邊。
同時飛快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隻花紋繁複的瓷瓶,丟給了姚無敵。
“快!”
而這一刻,姚無敵也心有所覺,朝荀服君望去。
在看到荀服君的一瞬間,姚無敵的目光一怔,旋即似是一下子想到了什麼,目光驟然一變,只是仍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一直在這裡?”
荀服君飛快道:
“先別管這個,趕緊先恢復,否則一旦拖延太久,傷了根基,那就悔之晚矣!”
然而下一刻荀服君卻不由得面色微變。
已經乾瘦無比的姚無敵目露暴怒,竟沒有絲毫猶豫,朝着他揮出了一拳!
這一拳彷彿凝聚了無數的力量。
姚無敵原本乾瘦的肉身,瞬間收縮,猶如皮包骨一般!
然而面對這一拳,荀服君面色微沉,卻並沒有任何動作。
拳印瞬間擊在了荀服君的身上。
然而卻在觸及到荀服君衣服的瞬間,化作了一道流風,緩緩散去。
姚無敵頓時皺眉。
荀服君卻似是並不在意,認真道:
“你剛入化神,許多東西都還未蛻變,諸多手段也還太過稚嫩,還是隨我好好回宗內休整一番,先把你晉升化神的損耗補足。”
“你的根基太強,所需要的資源也太過驚人,這裡的稀薄靈氣完全滿足不了你,我現在手頭上的這些東西,也只夠你勉強維持,還需要趕緊回到宗門內才行。”
姚無敵一拳擊出之後,似乎也恢復了理智,沒有再動手,只是聽到荀服君的話卻嗤笑了一聲。
直接便將荀服君丟來的瓷瓶又毫不猶豫地丟了回去:
“老子不屑用你這等人的東西!”
荀服君忍不住皺眉:“我知道你對我心有想法,但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然而下一刻荀服君卻不由得面色一滯。
“這是……”
在他吃驚的目光中,姚無敵竟是取出了一個儲物法器,從法器之內取出來一條不斷流動的東西。
“是地脈靈髓流漿!”
地脈靈髓流漿,乃是支撐地脈運轉中所形成的至寶。
許多萬年前,曾經頗爲常見。
可是隨着一代代修士的大肆採伐、攫取,如今已經岌岌可危,極難遇見。
即便有殘留,也深藏地脈深處,縱是化神修士,想要獲取,也是千難萬難。
而姚無敵卻是沒有任何猶豫,迅速就開始吸收了起來。
伴隨着地脈靈髓流漿的減少,他的身體也迅速的開始膨脹。
很快身體便恢復如初。
身上的氣息,也比之前要強烈了數籌。
感受着姚無敵周身流轉的道域將自己往外排斥的強勁力道。
荀服君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吃驚。
“這姚無敵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他到底凝聚了多少功法?”
想了想,他還是皺眉道:“無敵,你還是先隨我前往宗內,到時候我們幾位長老一起爲你護法,助你完善化神道域……”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姚無敵再度揮來的一拳。
這一次荀服君,卻沒有再像之前那般。
在拳印到來之前,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旋即又在旁邊浮現。
微微皺眉:
“我說過了,你如今剛入化神,雖然底蘊十足,但於我而言卻什麼也不是……”
姚無敵卻是理也不理,擡手又是一拳。
荀服君的面色終於徹底沉了下來。
“莫要胡攪蠻纏!”
一股奇特的力量從他的身上涌起。
他正要動手,這一刻卻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微移,朝遠處看去。
彷彿穿過了無數的空間。
便看到數十道身影正從西海南部,朝此處飛來。
其中的氣息,更是熟悉無比。
荀服君面色微變:
“宗主?”
姚無敵亦是不由得轉頭看向遠處,只是手上卻並沒有停着,再一次擡手對荀服君打了一拳。
“莫要自誤!”
荀服君壓抑着怒火。
只是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已經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穿着一身萬象八卦衣,留着一縷長髯,面容慈和。
正是萬象宗宗主,邵陽子。
目光流轉,看到了姚無敵身上凝聚的化神氣息,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
“呵呵,無敵你果然……”
只是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旋即面色一沉,轉頭便看向了下方城頭上,關傲的屍體。
面色瞬間冷了下去。
旋即目光掃過了一旁的荀服君。
這一刻,天空之上,彷彿瞬間暗了下去,空氣都悄然凝固!
察覺到邵陽子身上的氣息,荀服君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忌憚,旋即緩緩低下頭。
邵陽子面沉如水,盯着荀服君,眼中閃過了一絲難得怒意。
然而察覺到身後迅速飛來的長生宗、秦氏以及遊仙觀的人,他終究還是沒有發作,只是低聲道:
“都隨我回去。”
……
西海國國都邊緣處。
感受到姚無敵身上的氣息,以及地脈凝水的波動,王魃終於放下心來,收回了目光。
只是又不由得看向了遠處的都城。
“奇怪,那裡怎麼沒有氣息了?”
“白虎兇獸……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心中微有些擔憂。
這畢竟是他親手放出來的兇獸。
猶豫了一下,王魃還是再次取出了一塊玉佩。
擡手輕輕一按,玉佩上頓時留下了一道九宮印記。
他再度將這塊玉佩留了下來。
“替死加上這個……應該沒問題了。”
隨後,他還是謹慎地朝西海國國都那邊飛去。
讓他微微有些詫異的是,隨着他距離國都越來越近,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動靜。
甚至也沒有感受到白虎兇獸與傀儡的氣息。
“戰鬥已經結束了?”
王魃心中閃過這個猜測。
迅速將身上的防禦法器檢查了一遍,旋即小心謹慎地朝國都廢墟飛去。
很快,他便看到城池中央處,一頭身上瀰漫着驚人氣息、渾身斑斑血跡、傷口誇張無比的巨大斑斕白虎,赫然倒在廢墟中,此刻,竟是已經氣息全無。
而在距離它不遠處的地方,卻是散落了一地的傀儡零件。
“同歸於盡?!”
王魃先是有些驚喜,旋即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他還想着如果白虎沒死的話,若是收起來帶回宗內,說不定也能讓齊晏幫忙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降服這頭白虎。
四階圓滿的白虎,說實話,他是真的眼饞。
“不過這個傀儡到底是什麼來歷?連一頭四階圓滿的兇獸都打不過,未免也太過可怕了吧?”
他本以爲白虎能輕易碾碎這傀儡。
想了想,他還是把這些傀儡的零件全都收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白虎摧毀掉的原因,這些傀儡零件的身上,卻是不再有之前那般明顯的威脅感。
顯然已經沒有太大的價值了。
他又摸出了儲物袋,正想要將白虎的屍身收進去。
四階兇獸屍身說是一身是寶並不誇張,虎皮可以做法寶的材料,虎血、虎骨、虎鞭……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動靜,忍不住一驚。
身體迅速往後飛退,同時警惕地看向白虎屍身。
神識仔細地掃過,卻意外地發現,這白虎的眼睛中竟然有一絲赤紅的光芒在微微閃爍,只是氣息已經瀕危到了極致。
“好傢伙,居然還活着!”
王魃心中一震。
不過隨即雙眸便亮了起來。
連忙掏出了得自羽蛇部落大頭領烏沮的那隻特製靈獸袋。
法力灌注其中。然而讓王魃沒有想到的是。
這頭白虎的身上,竟然傳來了一陣抗拒的意思。
似乎並不願意被他收入其中。
王魃猶豫了一下,還是舉起手中的刀,在玄龍道兵的加持下,對着白虎虎頭狠狠的斬了一刀。
白虎的眼眸微微恍惚,下一刻,順利被靈獸袋收入其中。
幹完了這些。
王魃又搜索了一遍周圍,卻並未有什麼收穫。
“奇怪……應該會有不少儲物袋的……”
西海國本土修士雖然遠沒有大晉多,且之前也因爲三洲修士的進攻而損失了不少。
以及一部分協同萬象宗、長生宗一起駐守拒海城、不息城。
但國都內卻也有不少修士存在。
只是除了少部分一些品階還算不錯的儲物法器外,王魃卻並沒有太多的收穫。
微微搖頭,環顧四周。
王魃看着滿目瘡痍的都城,心中一時間複雜難明。
他曾護送凡人前往這裡,所以對這裡也並不算太過陌生。
雖然由於受災以及部分人口內遷的緣故,西海國國都的人口並不算多誇張。
可這裡畢竟也是一座曾經熙攘繁華的都城。
可是現在除了被長生宗黃髮修士救走的那批人之外,此地已經沒有一個活口。
修士間的戰鬥,最終付出巨大代價的,終究還是這些凡人。
“大晉……還是有些太過遵守規矩了,若是從一開始便將西海國的凡人盡數挪到大晉,或許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大晉的人口其實同樣不少,而且出於爲大晉內部安定考慮,不貿然接受情況不明的外來人口,站在大晉的高層來思考,倒也能理解。
遲疑了一下,他終究還是將這裡大部分他看到的殘餘屍首全都聚攏到了一起。
師父姚無敵已經順利化神,西海國的局勢暫時算是安定下來了。
不出意外,很快便會有人來這裡處理。
隨後,他便嘆息着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走後沒多久。
都城廢墟門口處。
一道浴血身影,從已經化爲廢墟的城牆底下,掙扎着爬了出來。
他渾身佈滿了血痕,甚至腿骨都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胸口處也有一片明顯異於常人的白皙肌膚,似是剛剛長好一般。
環顧四周的死寂,他的眼中充滿了茫然。
“我、我還活着……”
而在他看到身下的那兩張熟悉的面孔時。
他微微一怔,旋即抱住了兩具冰冷的屍首,血淚縱橫。
一聲痛苦、絕望的怒吼,衝上天空:
“仙人!!!”
下一刻,一道頭顱碩大,身形矮小的虛影從城池內艱難飛出,在看到城門口廢墟中的浴血身影,虛影的面色微露驚異之色,旋即虛影迅速將其捲住,朝遠處飛去……
……
萬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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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天空中卻是不時飛來許許多多的身影。
宗內的幾座專門用來迎接貴客的山谷,也變得熱鬧起來。
在距離五行司不遠的一處山谷中。
一羣籠罩在煊赫魔氣中的身影,正在有一搭沒一搭低聲地閒聊着。
“區區一個萬象宗新晉真傳典禮,竟也好意思叫我們都過來……”
“就是,也不知道爲什麼,宗主和長老他們居然都親自來了……不過是一個第九真傳而已,依我看,哪怕是他們的第一真傳,也未必是古師兄的對手。”
“欸,申服,你怎麼不說話呢?”
人羣中,一尊皮膚白皙、面色冷峻的青年聞言微微皺眉,冷淡地敷衍道:
“不過是鄉野小宗,如何能與我原始魔宗相提並論……”
“呵呵,你這話說的,要不是幾位真傳都死在了這萬象宗一個元嬰的手裡,你可沒機會能撈着這最後一位真傳的位置……”
一道身處濃郁魔氣中的聲音,嗤笑了一聲。
“嘖,也不能這麼說,畢竟虞長老位高權重,申師弟作爲弟子嘛,自然是……呵呵……”
申服聽着這些冷嘲熱諷,微微皺眉,卻並不回答。
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幾位師兄,申服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直接便轉身離開,信步往遠處走去。
見申服完全無視幾人的存在,徑直離去,幾人的面色頓時都陰沉難看了起來。
“這個申服,真是……”
隱約能聽到身後幾句與他有關的譏嘲話語。
申服的臉上卻並沒有太多情緒。
只是又特意往遠處走了走。
在看到遠處萬象宗弟子有若似無的警惕之色,申服卻也不以爲意。
負手而立。
目光看向遠處的景色。
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絲難得的放鬆。
而在他的靈臺之中,妖異的聲音也悄然響起:
“呵呵,怎麼,覺得這裡好?”
申服面色不變,低聲道:
“難道這裡不好嗎?這裡的靈氣充盈無比,最是適合修行,哪像是原始魔宗內,明明有這麼好的靈氣,可卻偏偏還是喜歡血祭!血祭!血祭!”
“話是這麼說,你又能在這待多久?你那師傅可是頗爲依仗你呢……”
妖異聲音隨意道。
“呵,不過是想拿我來當爐鼎罷了,否則我一個金丹修士,如何能獲得真傳之位……他還以爲我不知道。”
申服嗤了一聲。
妖異聲音聞言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這些年倒也成長了不少,不像以前那麼天真了。”
“天真?姜老魔你在說笑嗎?”
申服冷冷道。
旋即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遠方。
山川俊秀,飛閣翔丹。
好一派仙家氣象,其中氤氳溫潤的鬆弛感,更是讓他發自內心的舒服。
也讓他一時之間都不願意想更多的煩惱之事。
然而靈臺中那個妖孽聲音卻又大煞風景道:
“聽說大齊那邊已經要被香火都給滅光了,燕國、譙國最近據說也被香火道拿下了……這風臨洲的局勢確實越來越亂了,你要想擺脫你師傅的控制,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往那一帶轉一轉……”
聽到這話,申服的眉頭卻不由得再度皺起。
腦海中,下意識便浮起了兩道身影。
燕國……
“嘿,你不會是又想起了你那個師兄了吧?”
“我早說過啦,你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照我說,他恐怕早就死了,香火道圍下燕國,聽說當時一個都沒有能逃得出來,這些人要麼就被香火道收下,要麼就死絕……”
“你覺得你那師兄,能有這個本事從香火道的手裡逃出來?”
申服面色微微有些難看,低聲反駁道:
“爲何不會?以師兄的天賦,如今想來應該也已經有築基後期的水平了,再加上他手底下有那麼多的靈獸,一般的金丹恐怕都不一定能拿得住他!”
“而且我師兄天性敏感,對於危險的感知遠超常人,說不定早就遠離了燕國。”
“呵,你就在這自欺欺人吧,況且,即便是他沒死,人海茫茫,想要在偌大的風臨洲找一個區區築基修士,也幾無可能。”
聽着妖異聲音的話。
申服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些,他又如何不知。
只是心中卻仍是抱着一絲期望與後悔。
若非之前他閉關修行,衝刺金丹,以至於完全沒能知曉局勢的變化,否則他必然會想方設法趕到燕國去營救師兄。
只是他也知道,師兄並不願意跟隨他前往魔宗。
所以之前倒也沒有勉強,現在想來卻是心頭懊悔不已。
再度看向遠處。
高山之間,山巒疊嶂,景色頗美,只是此刻的他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心情。
思緒翻涌間,卻忽然聽到遠處樹林中傳來了一陣焦急急促的聲音響起:
“牙牙!牙牙!等等我,別跑得那麼快,我都追不上啦!”
正愣神間,申服旋即便看到一隻圓頭圓腦、渾身毛髮濃密的黑色小獸,從樹林中飛奔出來。
看到申服,它明顯一愣。
而就在這愣神中,後面的樹林中,卻有一道身影從樹林間飛躍了出來。
那身影個子不高,梳着兩個朝天的羊角髻,脣紅齒白,渾身血氣勃發。
卻是個七八歲的頑童。
申服本不在意,只是當他看到這個頑童的面孔時,他卻不由得微微一怔。
腦海中不由得便閃過師兄的面容。
“好像!”
只是他隨即便微微搖了搖頭。
“魔怔了!”
雖然他也清楚知道師兄天賦異稟。
可是再怎麼天賦異稟,此地距離燕國也足有十餘萬里之遙。
且大晉在整個風臨洲中,除了原始魔宗之外,唯二的頂尖大勢力。
萬象宗身爲其中的巨頭之一,師兄想要進入這樣的宗門,基本上也不太可能。
而那孩童看到他,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警惕。
迅速低聲朝那個圓頭圓腦的小獸喚道:
“牙牙!牙牙!快過來!”
圓頭圓腦的小獸,頓時四肢並用,跳到了頑童的身旁,擋在了頑童的身前,目露警惕地盯着申服。
申服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趣味,難得開口:
“這隻靈獸倒是挺有趣的,叫什麼名字?”
那頑童卻戒備地看了看申服,搖搖頭:“我娘不讓我隨意跟別人講話,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我們萬象宗的,牙牙,咱們走,得躲好了,可別讓席大胖子發現咱們!”
說話間,便直接往樹林裡跑去。
“倒是個機警的孩子。”
申服感嘆了一聲,倒也沒有挽留。
目送着頑童離去。
乘興而來,興盡而歸。
正欲回去,可是忽然間,他就聽到了一道急促的呼救聲。
“是那個男童!?”
申服一驚,迅速往樹林深處飛去。
立刻察覺到方纔那個男童的氣息,沒有絲毫猶豫,迅速上前飛奔而去。
然而在看到那個男童的瞬間,他卻不由得一愣。
只見這男童竟是趴在一處粗壯的樹梢上,口中不斷地發出呼救聲,將一隻二階人面鴞吸引了過去。
而那頭黑色小獸,卻是悄悄從人面鴞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角度,躡手躡腳地爬進窩裡,將一個個松子、果實塞入了自己的毛髮中。
看到這一幕,申服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這小子,着實膽大包天啊。”
正要退去。
目光掃過那頭黑色小獸,他忽然面色一變!
“不可!”
黑色小獸目光掃過窩裡的鳥蛋,下一刻,竟是貪心地將鳥蛋也收了起來。
而就在它動鳥蛋的一瞬間,人面鴞卻是瞬間察覺到了動靜。
原本還沒有什麼攻擊意圖的人面鴞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暴怒,一口朝面前吸引它注意力的男童啄去!
申服面色微動,一隻血手便從他的袖中飛出,正要將男童抓住。
然而下一刻,申服卻忽然面色一變!
巨大的古樹下方,一條寬長肥厚的巨大藍色舌頭瞬間彈出,在他血手抓住男童之前,直接便將男童捲住,倒卷而回!
“孽畜!”
申服低喝一聲,沒有絲毫猶豫,便立刻沉身下去,朝舌頭根源處墜去!
而就在這時。
申服卻不由得瞳孔一縮!
大樹根部的落葉中,一頭身軀足有數十丈的巨大身軀緩緩升起了頭顱,淡褐色的豎瞳凝視着他,目光中,閃爍着一絲極度的危險。
“三階上品靈獸?!”
他下意識便頓住了身形,面露極度凝重。
身上的血光迅速涌動。
而讓他錯愕的是。
下一刻,這尊巨大的靈獸微微張開了嘴巴,那個方纔被捲入了口中的男童,竟是毫髮無損地從舌頭中露了出來。
男童滿眼好奇地看着申服,眼中閃爍着機靈的感覺:
“咦……你剛纔是要救我麼?”
申服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這是哪家的熊孩子!
不過能捨得讓一尊三階上品的靈獸隨身保護,這熊孩子的父母,恐怕身份修爲也不會低。
猶豫了下,申服還是微微搖頭:
“看來你並不需要。”
旋即便迅速往樹林外飛去。
然而卻被那道巨大的身軀迅速攔住。
男童趴在巨大的蜥蜴腦袋上,眼中帶着興奮:
“別啊,我看你不像個壞人,要不咱們一起來玩捉迷藏吧?我、我朋友,再加上你,一定非常好玩!”
申服微微皺眉,冷淡地拒絕:
“你還是和你朋友玩去吧。”
說罷,便迅速往遠處飛去。
男童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失望。
申服雖然察覺到這一點,卻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雖然萬象宗真傳大典,他是作爲受邀的客人來此,但身爲魔宗弟子,還是收斂點比較好。
正在這時。
遠處樹林中卻是又傳來了一道聲音:
“王易安,都那麼久了,你怎麼還沒躲好啊!”
“易安……天下的父母看來都一樣,便是修士也不例外啊……”
聽到這個名字,申服心中,不由得便閃過了這個念頭。
只是下一刻,他卻不由得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王易安……他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