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在王魃的腦海中迅速轉過。
王魃的心裡頓時閃過了一道身影,他來不及細想,連忙循聲看去。
便見一位身着淡藍長袍,俊眉朗目、頜下微須的身影,正站在傳送陣外,目露驚喜地看向自己。
“唐師叔?!”
見到這道身影,王魃也不禁又驚又喜。
不過他並未太過忘形,恭敬行了一禮後,便跟在宋東陽的身後,一起走出了傳送陣。
地物殿此行除了宋東陽這個副殿主外,不算王魃,元嬰護法足足來了八位。
金丹執事亦有五六十位之多。
將本還算寬敞的傳送陣擠得滿滿當當。
身爲鬼市鎮守的唐籍,也沒來得及和王魃敘舊,連忙便迎向了宋東陽,簡單寒暄了起來。
王魃目光微移,發現這座傳送陣竟是建在一座街市中。
“鬼市三層?”
王魃目光掃過熟悉的街景,很快便回憶了起來。
昔年,他便是跟着姚無敵和唐籍進入這鬼市三層,進入了萬象宗。
如今重回陳國,顯然便是反過來了。
先到鬼市三層,再借助鬼市三層和鬼市二層間的傳送陣轉程。
和之前不同的是,鬼市三層的店鋪全都關閉着,顯然現在並非是鬼市開啓的時間。
“如今鬼市三層三年一開,一開便是半年,現在剛好是休市了,不過一層、二層卻是常年開放。”
唐籍笑着和一些好奇的護法解釋道。
隨後便帶着衆人前往另一處通往鬼市二層的傳送陣。
幾經週轉。
一行人總算是從玲瓏鬼市一層走了出來。
立刻便感覺到周圍靈氣的濃度斷崖式下跌。
許多人連忙封閉了周身,免得自身靈氣流失。
王魃也微有些不適應。
同時心中也充滿了詫異。
原先還在陳國的時候,他還沒覺得這裡的靈氣有多差。
而直到現在,在見識過萬象宗和西海國的靈氣差距後,他才意識到陳國的修行環境究竟有多惡劣。
比起西海國,竟還要差上不少。
此刻想來,過去陳國五宗能有那麼多的金丹修士,甚至還能誕生一位元嬰,實在不易。
心中微微感慨。
目光看向遠處。
只見山霧空遠,晨鐘悠悠。
倒是別有一番清淨味道。
讓王魃有些意外的是,這裡的玲瓏鬼市門口並不像是燕國的鬼市那般遮遮掩掩,而是光明正大地立着牌匾,坐落在山谷之間。
似是晨間,卻已經有本地的陳國修士從山霧間露出身形。
晨露打溼了修士們的衣袍,轉瞬間便被法力蒸發,變得乾燥無比。
這些陳國修士,氣息卻是遠比王魃在宗門內見到的修士要低微雜亂得多。
偶有一兩個金丹修士,給王魃的感覺卻也孱弱無比。
王魃甚至覺得,哪怕是一行人當中,成就金丹不久,且並不擅長鬥法的陶如意、周綠萼,都能輕易拿下這些人。
而陳國修士們在感受宋東陽等人身上淵深莫測的氣息後,一個個不禁面色煞白,極度小心謹慎地從一行人旁邊飛快地走過。
既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
生怕太快或是太慢,會引起這些氣息明顯要強盛太多太多的大晉修士的注意。
這種謹慎畏懼的神態,落在王魃的眼中,卻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念頭一轉,很快便意識到這股熟悉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昔日的他,不就和眼前的陳國修士們差不多麼?
那種面對強大存在所產生的畏懼本能,讓人不自覺便處處小心謹慎,甚至會有種被迫害的妄想。
這是人性,也是生靈的本能。
這一刻,王魃莫名心生感悟。
“咱們往這邊去吧。”
唐籍指着不遠處的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對衆人道。
聽到唐籍的話,王魃隨即便順着對方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座頗爲眼熟的山峰。
王魃微微一怔,腦中飛快思索後,立刻便叫出了山峰的名字:
“這是……玉皇頂?”
唐籍微有些意外地看向王魃,不過旋即便反應了過來,笑道:
“我倒是差點忘了,王師侄你本就出身陳國,對這裡自是再熟悉不過。”
宋東陽對王魃有過了解,並不意外。
不過周圍一些和王魃熟識的修士,比如婁異等人,聞言卻都有些驚訝。
他們方纔都看到了陳國修士們的情況,也感受到了這裡惡劣的修行環境。
實在沒想到王魃這等人物,竟是出身在這樣貧瘠的國度裡。
一些人看向王魃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欽佩。
起點如此之低,卻能年紀輕輕便身具高位,可想而知這位右護法的能力有多出衆。
宋東陽則是微微皺眉,動念之間,周圍頓時開啓了一層法力屏障,隔絕了聲音,隨即沉聲道:
“唐鎮守,咱們此來是爲了接手大齊遺產,時間緊張,在鬼市商議便可,還是不要多耽誤了。”
唐籍卻微微搖頭道:
“宋殿主放心,不會耽誤事情……諸位遠在宗門,這邊的情況即便知道,恐怕也並不直觀,正好在玉皇頂上一併和大家說一下。”
宋東陽聞言,雖然有些着急,但還是第一時間當先飛了出去。
衆人最弱的都是金丹修士,只是眨眼之間,衆人便輕鬆飛上了玉皇頂。
而直至到了玉皇頂,王魃才發現頂上,竟是有數位氣息僅比唐籍略遜一籌的元嬰修士各自盤坐在一處。
若非近距離接觸,王魃甚至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
“這是爲了防止萬神國的人突襲,所以特意請幾位師兄在這裡坐鎮。”
感受到衆人有些訝異的目光,唐籍輕聲解釋道。
“不是還隔着一個宋國嗎?”
王魃微有些不解。
唐籍卻搖頭道:
“燕國淪陷之時,宋國也同時遭到了進攻,很快就被萬神國佔領,只是在擄走了宋國凡人以及不少修士之後,萬神國的人又退回了燕國。”
宋東陽聞言頓時面露沉思:
“是暫時還不敢向大晉宣戰,所以主動退後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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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籍點點頭:“或許便是出於這樣的想法。”
說着,他便指向了東南、東部,對衆人道:
“這一片,便是宋國的方向。”
又指向了北邊和東北的方向。
“而那一片,則是伏國的位置。”
唐籍沉聲道:
“玉皇頂乃是陳國第一柱,此處恰可以將這四個方向盡收眼底,而大齊遺民從大齊國都逃亡而來,需要經過石、魏、譙、嶗四國,最終要麼從伏國,要麼從宋國過來。”
宋東陽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訝然。
隨即心念一動,法力灌注雙眸,隨即便往遠處眺望而去。
數息之後,他點了點頭。
“果然如唐鎮守所言。”不過旋即皺眉道:
“此地雖然便利,但是卻未免有些被動,我們知道有大齊遺民逃亡,卻不知原始魔宗或是萬神國是否也知曉此事,就怕他們不願放過。”
“更何況,如今石、魏、譙、嶗四國皆在萬神國治下,大齊遺民想要從這四國中逃亡而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無人接應,恐怕……”
唐籍的臉上不由得凝肅起來:
“宋殿主的意思是,主動越過宋國,前往四國尋找?”
“這未免有些太冒險了吧?而且四國之大,想要找這些人,不異於大海撈針……”
宋東陽卻沒有半點遲疑地點點頭:
“既然來了,好歹也要做出點成果來。”
“而且這也不是漫無目的,萬神國治下,衆生猶如飼養的牲畜,一切皆是循規蹈矩,一旦那些大齊遺民經過,猶如錐置囊中,必會出現波折,一旦有了動靜,那便也好說了。”
唐籍缺仍是忍不住皺眉:
“萬神國的那些邪神、香火道修士,雖然實力不見得有多厲害,可各種手段千奇百怪,宋殿主還是莫要輕視……”
“事不宜遲,否則橫生波折。”
宋東陽卻擺手道,說罷,便轉身看向他帶來的衆人。
衆人之中,幾位護法倒是都面色鎮定。
能夠修行到元嬰層次,無不是道心堅定之輩,並不會被些許困難嚇倒。
更何況身爲大晉修士,對於這些香火邪道,他們從心底便瞧不上眼。
因而對於宋東陽的話,他們都從容鎮定。
王魃卻心中微肅。
他和唐籍一樣,都曾見識過香火道修士的詭異之處。
雖然鬥法未必多強,但一些奇特的手段,卻防不勝防。
譬如昔日燕譙關外,食火脈修士大戰高王。
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將一尊元嬰修士燒得只剩下了元嬰。
這等手段,若是提前知曉還好,貿然接觸,無有防備之下,最是容易着了道。
只是宋東陽乃是此間地位最高之人,當衆質疑卻是萬萬不行。
王魃心念電轉,隨即便悄然傳音了過去。
將其昔日在燕譙關經歷過的事情,迅速告訴給了宋東陽。
而聽到王魃的傳音,宋東陽微有些訝然地看了眼王魃。
似是沒想到王魃竟然還經歷過這些。
不過讓王魃疑惑的是,宋東陽卻仍舊開口:
“此行貴精不貴多,鮑護法、江護法……你們幾位,都隨我前去。”
“李護法,你隨右護法在此地,我不在,右護法便是地物殿在此地位最高者,你們都要聽從右護法之令!。”
李應輔連忙應是。
王魃則是有些意外。
他本以爲宋東陽會把所有人都帶上。
畢竟四國之大,光憑几人很難掃清。
但既然宋東陽這般安排,肯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而宋東陽也隨即看向王魃:
“右護法,你在這裡,正好順便幫鬼市這邊清點一下賬目,後面一旦有情況,我也會通知你。”
“殿主放心前去,王魃一定盡力處理好這些事。”
王魃心中飛快思索,同時躬身行禮,接受了宋東陽的安排。
於他而言,自然是能不離開陳國,便最好不要離開。
若非不好推辭,他甚至連陳國都不太想來。
宋東陽的安排,卻是正中下懷。
而宋東陽安排完之後,儘管唐籍一再勸阻,卻還是在仔細瞭解了四國情報以及地圖等信息後,帶着七位護法,匆匆便往東邊飛去。
數息之後,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唐籍面色微微凝重:
“宋殿主太着急了,地物殿的幾位並不善鬥法,不如傳訊給宗門,請天元殿的人出手……這下麻煩了。”
王魃聞言,雖也是這般想,卻也不好附和。
只是想到了宋東陽的安排,隨即道:
“唐師叔,鬼市的賬目……”
“賬目?哦!”
唐籍回過神來,旋即身形微僵,後知後覺地轉頭看向王魃,目露震驚:
“你是……右護法?!”
“不對,你不是和他們一樣嗎……”
唐籍下意識便看向了一旁的婁異等人。
沒錯啊,都是金丹,應該都是執事纔對,怎麼會是右護法?
唐籍滿臉愕然。
一旁的李護法面帶笑容道:
“唐鎮守,你這就不知道了,右護法雖是金丹,可對地物殿卻貢獻極大,各部部長們,也都十分配合右護法,因而被推舉兼任兩部副部長,以及地物殿右護法之位。”
“不過右護法向來低調,加之唐鎮守遠在陳國,所以你可能並不曾聽聞。”
唐籍頓時恍然,旋即忍不住看向王魃,目光之中,一時間卻是充滿了複雜。
雖然他早就看出了王魃天賦異稟。
也是他的一力推薦,才引來了姚無敵前來收徒,直至將王魃送入萬象宗。
然而當聽聞王魃竟然已經身居地物殿右護法之位的這一刻,唐籍卻還是有些恍惚了。
距離他送王魃進宗門,過去多久了?
有一百年麼?
不,屈指算來,恐怕只有四五十年。
這麼點時間,他精心製作的一副香牌都尚未做成,然而王魃這個昔日不算太起眼的築基小修士,竟已經成長到這般……
驀然間,唐籍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後浪推前浪的感嘆。
隨即看向王魃,半是打趣,半是感慨道:
“右護法……失敬了。”
“師叔這是要折煞我啊,莫要聽李護法說的,我在師叔面前,也還是那個在鬼市擺攤的王魃。”
王魃卻是隨意笑道。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又將唐籍帶回了多年前兩人初次相遇的那一幕,兩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闊別數十年的些許生分,頓時煙消雲散。
唐籍一揮手道:
“走,我先帶你去看看賬目,稍後忙完了,你可要好好跟我講講這些年你在宗內的情況。”
王魃當即笑着應是。
李護法隨即主動跟在了王魃的身後。
一行人重又回到了鬼市二層。
王魃也看到了仍在鬼市二層擔任鬼市管理者的錦衣老者,商離。
只是相隔數十年。
商離愈顯老態,王魃神識掃過,卻發現對方如今仍是築基圓滿。
看到王魃,尤其是看到連李應輔這樣的元嬰修士都跟在王魃的身後,明顯以王魃爲尊的模樣,商離頓時愣在了原地。
“去,趕緊把賬目都拿上來,讓你王師叔瞧瞧。”
唐籍催促道。
商離神色恍惚,隨即便招呼了一聲偏殿裡的人。
很快,便有一位白髮蒼蒼的修士帶着賬目送了過來。
然而在看到那修士的一瞬間,王魃卻也愣住了。
“溫永?”
最近事情多,回來太晚了,對不住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