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萬凡人,對王魃自是用處不小。
陰神之力,便需要凡人們的願力供養。
只是眼前乃是宗內中高層的集議,他雖是右護法的身份,但在這裡,還真算不上什麼。
尤其是這位代宗主心思難以揣測。
是以雖然心動,卻也不敢輕易表露心思。
而荀服君目光掃過下方,最終又落在了席夔的身上:
“席殿主,你可有處置的辦法?”
席夔面露慚色:
“地物殿自當爲宗門分憂,只是我等向來只擅長經營物產,卻不擅長管人,若是管好也就罷了,只擔心萬一害了生靈性命……”
聽到席夔的話,人德殿主費化心中立時叫糟。
果然,荀服君微微沉吟,便看向了費化。
“費殿主,席殿主說地物殿不善管人,我要是沒記錯,人德殿便最擅處置與人有關的事情,此事,不知道費殿主有何辦法?”
費化眼見逃不過,當下心中暗惱席夔的故意爲之。
臉上卻不表,只是捋須道:
“回宗主,此事確實麻煩,畢竟我等接下來都要忙於渡劫寶筏之事,實在無心管理……不過據我所知,這些凡人被安置在一處隨身秘境之中,到時候一併帶到渡劫寶筏上,日後也能給我宗提供源源不斷的弟子,這般說來,咱們也該是好好善待這些凡人。”
荀服君聽着費化說了一堆無用的廢話,面色不變,只是平靜道:
“渡劫寶筏位置有限……暫且不用考慮這些凡人。”
“費殿主還是說說,如何安置吧。”
聽到荀服君的話,費化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微微沉吟道:
“既然不帶上天去,那便找凡俗國度分化處理……南邊的幾個小國,據說荒蠻矇昧,人丁希少,可以分而安置。”
“分而安置?”
荀服君目露思索。
然而卻有人有不同意見。
但見杜微走了出來,搖頭道:
“費殿主的辦法換在以前或許可行,可如今大洪水之水勢節節攀升,南方諸國地勢低窪,恐怕要不了幾年便要被淹沒,若是分而安置,三萬萬凡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大洪水淹了個乾淨。”
費化微微沉默,反問了一句:“天災至此,如之奈何?”
“何況這些凡人本也不是我大晉子民,我等雖然憐憫,可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能幫得了他們?”
“即如大晉十萬萬生民,渡劫寶筏又能帶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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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費化的話,杜微頓時沉默了下來。
殿內也安靜無比。
雖然沒人提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渡劫寶筏所能容納的空間、人口畢竟有限,這就決定了身爲底層的凡人們,終究不可能一起跟着萬象宗離去。
從某種角度說,大晉的凡人,除了極少數幸運兒之外,已經被萬象宗所放棄。
這也算是不得已而爲之。
大劫將至,人與鳥獸並無區別,能逃則逃。
這點,修士也是一樣。
眼見滿殿修士爲這三萬萬人憂慮,王魃心中卻是難得躍躍欲試。
他看得明白。
衆人之所以不願接下此事,無非是這三萬萬人也需要資源供養。
畢竟那隨身秘境雖然玄奇,可其中並無日月河水,光是土地根本無法養活這麼多人口,還需要大量的靈石做支撐,才能讓這秘境內的‘太陽’正常運轉。
而如今渡劫寶筏即將建成,大家既沒心思,也沒資源去管這些人。
但對於王魃而言,卻又不同。
以靈石換取陰神之力,在他而言,並不算虧。
畢竟他需要的東西,靈石大多買不到。
而陰神之力提升,便等於他的神魂獲得提升。
最關鍵的是,他也十分期待自己獲取更多的陰神之力,使其充盈整個陰神廟,從而破入《陰神大夢經》第三層。
隨着陰神之力的不斷增長,他隱隱能感覺到,第三層會是一個極爲重要的節點。
“不過……隨身秘境即便帶到天上也能用,爲何感覺這位代宗主,似乎並不是太感興趣的樣子?”
王魃心中微有些疑惑。
眼見荀服君似仍在踟躕,舉棋不定。
王魃正要上前。
然而荀服君卻忽然轉向席夔,開口道:
“席殿主,你們地物殿各項物資最爲豐富,且之前也是宋東陽上交而來,便還是先交給你們照料吧。”
席夔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錯愕。
不過荀服君身爲代宗主,當衆做出決定,他也不好違逆。
當下迅速收拾心情,點頭道:
“謹遵宗主令!”
荀服君微微頷首。
周天齊很快便將一顆珠子奉給了席夔。
王魃見到這一幕,心裡微有些失望。
但他心理調節得也快,很快便平復了下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王魃心中的信念便是如此。
唯一慶幸的是,這些人口還在地物殿,以他在地物殿的地位,以後說不準有機會還能遇上。
不過他很快便被荀服君接下來的話所吸引。
“接下來便是第三件事,地物殿副殿主之位,各位可有想法?”
底下又是一陣沉默。
大家都不清楚荀服君這位代宗主有沒有想法,自然沒人敢輕易開頭。
就在這時。
卻是有一人當先站了出來。
挺着胸口,大聲道:
“神體峰峰主兼靈礦部部長戚汝廉,願爲宗主分憂!”
荀服君目光看向戚汝廉,雙眸之中微微閃動,似是在打量着什麼。
而見戚汝廉如此主動,本就有志於此的馬升旭也有些按捺不住。
正欲開口。
不遠處,卻是又有一位容貌微有些蒼老的修士站了出來。
“地物殿護法,錢春,願爲宗主分憂。”
此人王魃倒也認識,其在地物殿多年,資格很老。
馬升旭再不敢耽誤,也連忙站了出來,高聲道:
“黎黍峰峰主兼靈植部部長馬升旭,願爲宗主分憂!”
自他之後,地物殿衆人互相看了看,頓時都有些猶豫了。
這三人皆是地物殿內資歷、修爲、聲望最高的,這三人一出來,其餘人基本上沒什麼可能。
有人掃了一圈,看到齊晏,立刻慫恿道:
“老齊,你之前不是也準備競爭副殿主衝刺化神的麼?怎麼還不站出來?”
齊晏聞言,卻只是淡淡看了眼對方,傲然道:
“副殿主?呵,由得他們爭去。”
不屑一顧,都不足以形容其模樣。
那人頓時一臉錯愕。
然而這個時候,荀服君卻並未理會這三人,而是看向了地物殿殿主席夔:
“席殿主,我記得是不是有個規定,非地物殿修士,不能任地物殿副殿主之位?”
席夔一愣,雖然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還是搖頭道:
“倒也不是,這只是約定俗成而已,畢竟非地物殿修士,可能不太熟悉地物殿內的運轉流程,管起來會有些麻煩。”
荀服君卻是順着他的話,又問道:“那這麼說,其實也是可以有地物殿之外的人擔任?”
“自是可以,不過……”
席夔點點頭,正要說出後面的話。
然而荀服君卻是已經看向各位元嬰修士們,臉上難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各位,你們應該聽到了席殿主的話,不是地物殿內的修士,也是可以擔任副殿主之位,可還有人願意上來?”
衆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
有些不太明白這位代宗主又是搞什麼名堂。
眼見遲遲無人上來。
荀服君忽然指着一人道:
“既然無人願意,那便你上來。”
被點中的周天齊一臉驚愕,似是完全沒有想到。
衆人看到荀服君居然點中了周天齊,也都是錯愕無比。
然而一些明眼人卻是已經看出了點門道。
“這是要強行插手地物殿……是要奪權嗎?”
周天齊是荀服君的人,他一旦入主地物殿,成爲地物殿實際上的管控者,便等於是荀服君繞開了席夔,直接管着地物殿。
這種簡單的手段,哪怕是大家都沒怎麼把心思放在上面,也都能看得出來。
這個時候,身爲地物殿殿主的席夔,自是也明白這個道理。
心頭微沉,正欲開口。
卻有另一道聲音先一步響起:
“萬萬不可!”
“杜長老,怎麼,你有話說?”荀服君原本淡漠的雙眸微微睜開,目光如電,掃射過去。
杜微並無畏懼,坦然道:
“地物殿副殿主,本是才德兼備、修爲高深之人爲之,以往雖無明言,大家皆知此位同時承載着爲宗門培育化神修士的功能。”
“天齊才情卓絕,修爲亦是不低,可畢竟一心修行,少了許多磨礪,且也遠未到衝擊化神之時,資歷、經驗俱是不足,如今更應該多去接取任務,處理任務,或是去西海國、陳國曆練一番。”
“否則若是天齊可以,那其他那些修爲略低些的人又該如何?”
“即如地物殿右護法王魃,他處理地物殿事宜得心應手,如烹小鮮……若這般說來,難道他也有資格坐上副殿主之位?”
人羣中正看熱鬧的王魃:“?”
感受到身邊的師叔們投來的戲謔目光,王魃一時間頭皮發麻,如坐鍼氈。
而聽到杜微的話,荀服君目光閃動,卻並未開口。
席夔猶豫了下,也開口道:
“杜長老所言,也有些道理,如今渡劫寶筏即將築成,地物殿的事情數倍於往日,副殿主之位自然也至關重要,不可輕決,還望宗主三思。”
而一直沒有開口的費化,這時候卻慢悠悠插話道:
“宗主,我倒是覺得杜長老方纔說的那個王魃,頗爲可行。”
聽到這話。
哪怕是方纔拿王魃舉例的杜微,也忍不住驚愕地轉頭看向他。
雖然沒有說話,可眼神裡卻分明是:
“不是吧?你來真的?”
連杜微都是如此,更別提下面的諸位元嬰修士們了。
一個個滿臉愕然。
便是荀服君都微微皺眉,看向費化,沉聲道:
“費殿主這是何意?”
費化卻是老神在在,開口道:
“我雖不在地物殿,但是地物殿的職位變動,都要從我人德殿過手,近年來職位變動之大,遍數宗門,也唯有王魃一個,入靈食部不過三四十年,便以金丹之身,從執事一躍而爲副部長,乃至兼任兩部副部,同時爲地物殿右護法。”
“能以金丹前期的修爲,佔據如此高位,想來必然能力過人。”
“能在這三職之間遊刃有餘,想來確如杜長老所言,治一殿如烹小鮮。”
“而如今宗門大遷在即,當不拘一格,能者爲先。”
“當然,我說的或許有所偏頗,這點,還需要問問席殿主,他是管地物殿的,想來也是清楚的。”
席夔掃了一眼費化,隨後面不改色地看向置身事外的宋東陽。
“東陽,你說說吧,你與王魃共事多年,想來是清楚的。”
宋東陽倒是很淡定。
反正他已經做好了衝刺化神的一應準備,副殿主是誰對他來說眼下根本不重要。
不過詢問的對象是王魃,卻是讓他正色了起來:
“稟宗主、殿主,當初爲了盡力供應渡劫寶筏的建造,弟子對整個地物殿都進行了梳理,這個過程主要便是右護法帶人完成。”
“除此之外,右護法還對二十五部的倉儲制度,部分生產流程都進行了革新,使得二十五部生產各項資源的效率綜合提升了近五成!有些部更是翻倍提升。”
“地物殿能夠順利供應渡劫寶筏的建造,王魃的確功不可沒。”
“提升了近五成?”
宋東陽提到的數字,頓時讓不少人都面露驚色。
地物殿內的各部部長都與王魃接觸過,倒是並不意外,而地物殿之外的一些修士,卻都驚詫地看向王魃。
便是之前提議他當副殿主的費化,看向王魃的眼神裡,也頗爲驚訝。
他也很好辨認,整個殿內屈指可數的金丹修士,就屬他修爲最低,只有金丹前期。
王魃只能面帶苦笑,拱手以對。
然而宋東陽卻並未停止,感慨道:
“除了這些,之前弟子領命前往陳國,接收大齊遺藏,途中遭遇邪神圍攻,也是右護法出手救下我等……這件事,我之前也彙報給了殿主,一起經歷的護法們也是知道此事的。”
“右護法允文允武,雖只是金丹,但戰平元嬰前期也不是難事,若是由他擔任地物殿副殿主,弟子也覺得或許可行。”
聽着宋東陽的話,荀服君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看向王魃。
王魃如芒在背。
臉上卻是恭敬無比。
荀服君忽然開口道:
“王魃……你意下如何?”
王魃連忙道:
“弟子實力低微,難當大任。”
費化忽然又開口道:
“實力強弱眼下卻是次要,當務之急,還是要選出一位能夠將地物殿運轉起來的人選,馬升旭、戚汝廉、錢春三位都是地物殿老人,周天齊和王魃,也可以加上,咱們在場的人一起選,選出之後,再由宗主定奪,宗主以爲如何?”
荀服君聞言,深深看了眼費化,隨後頷首道:
“善。”
“不過……還要加上一人。”
費化一愣,隨即道:
“由宗主定奪。”
荀服君沒有遲疑,目光投向了一人,冷淡的臉上微現笑意:
“你也上來吧。”
衆人不由得順着荀服君的目光看去,隨即都是愣住了。
“竟然是他?”
王魃在看到那人的身影時,也不由得一怔。
“屈師叔?”
荀服君點中的,赫然便是少陰山山主,屈神通!
屈神通被點中,同樣面露驚愕。
猶豫了下,他還是微微一禮:
“是,二長老。”
聽到這個稱呼,整個殿內爲之一靜。
然而荀服君卻似是沒有聽見一般,面色平靜地宣佈道:
“還有想要爭取的麼?”
“若是沒有的話,那便開始吧。”
“一人一票,這六人中選一個。”
修士行事向來速戰速決。
費化衣袖一甩,百餘張紙片便紛紛落在了各個修士的手中。
數息之後,這些修士手中的紙片,便又紛紛落回了費化的面前。
費化只是掃了一眼,便開口道:
“戚汝廉,十九票。”
戚汝廉聞言,臉上微有些凝重。
純陽宮內如今有一百一十二人。
除去他們六個爭取副殿主之位的,還有一百零六人。
十九票,五分之一不到,想要拿下第一名,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錢春,八票。”
微有些老態的護法錢春,眼中的光芒微有些黯淡。
他已經到了壽元盡頭,這次爭取地物殿副殿主之位,就是爲了最後的衝刺。
不過看樣子已經是沒有希望了。
費化仍在繼續。
“馬升旭……三十五票!”
譁!
殿內頓時響起了一陣喧鬧的聲音。
這個票數,顯然是一騎獨塵。
“周天齊……”
費化看了眼周天齊,隨後開口道:
“三票。”
周天齊面露尬色,和馬升旭的三十五票比起來,顯然這三票實在是有些打臉。
“王魃……”
費化看了看面前的紙片,很快,眉頭便皺了起來。
王魃卻是十分從容。
雖然被趕鴨子上架,但他還真沒有當地物殿副殿主的想法。
這個位置可沒那麼簡單,看似光鮮。
可底下那麼多元嬰修士,豈會真的聽你一個金丹的。
到時候真當上這個副殿主,結果底下人全都聽調不聽宣,尷尬的也只會是他自己。
所以他更希望是自己熟悉的師叔當上,最好是馬師叔。
而這個時候,費化似乎終於確定了手中的票數,開口道:
“……王魃,三十六票。”
“屈神通……”
然而已經沒有人聽屈神通的票數了。
純陽宮內,衆人紛紛看向王魃,滿臉驚愕。
而王魃自己也同樣愣在了當場。
這什麼情況?
這三十六人,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