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巖秘境門口。
從秘境中走出來的青年修士,環顧四周,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抹慨然之色。
十年苦修,滄桑變化。
也不知這外界又有何等改變。
卻在這時,一道恭敬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打破了他的沉思:
“恭賀總司主修爲大進,福壽永載。”
卻是一位身着地物殿仙芝靈鶴法袍的長臉修士立在不遠處。
看模樣,卻也是元嬰護法,只是在他面前,卻頗爲客氣。
“總司主?”
王魃微微一怔,旋即反應了過來。
自己的職位,似乎便是地物殿總司主。
想到這裡,因爲十年苦修而稍有些淡忘的記憶隨即便清晰起來。
他也迅速反應了過來。
微微頷首:
“多謝,是馬副殿主讓你在這的?”
長臉修士笑道:
“總司主所猜無錯,正是馬副殿主令在下在這裡等着總司主,言您近日將會出關,一旦出關,便請您去地物殿一趟。”
王魃眉頭一挑:
“這麼急?”
沉吟了下道:“那咱們便先往地物殿去吧。”
“對了,不知道我閉關這些年,宗內有何變化?”
雖然這般問詢,不過他也清楚,馬升旭十年未曾找過他,想來宗內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
是以只是好奇一問。
果然,那長臉修士搖頭道:
“宗內近來並無大的變故,不過宗外倒是變化不小。”
“哦?”
王魃有些好奇。
兩人一邊朝地物殿飛去,一邊交談着。
“變化還不小哩!”
長臉修士也不賣關子,開口道:
“咱們大晉東南西北四面都有變故,先說北邊,北邊三洲修士已經在大燕北邊順利登陸,同時‘真武之亂’也愈演愈烈,再加上東邊的萬神國時不時襲擾,如今原始魔宗據說疲於應付,多次請咱們大晉出手襄助。”
“真武之亂?”
王魃微有些詫異。
隱約記得似乎在哪聽過一般。
長臉修士沉聲道:
“真武之亂,便是一羣掌握了名爲‘真武之術’的凡人,四處襲擾大燕以及附屬藩國的小宗門、城鎮。”
“他們被稱爲‘真武者’,又被叫‘蠻匪’,各個鋼筋鐵骨、力大無窮,且行動之間無有半點靈氣波動,與凡人無異,讓人防不勝防,不少大燕的中低階修士都着了道。”
王魃微皺眉頭:
“鋼筋鐵骨、力大無比?這不是體修嗎?”
長臉修士卻搖頭道:
“像,但據瞭解過的人說,和體修還是有區別的,這些凡人雖也修肉身,可修身不修命,一個能夠擊殺金丹修士的真武者,其壽命卻還比不上一個煉氣境修士。”
王魃不禁微微色變:
“壽命比不過煉氣境修士,卻能擊殺金丹?這‘真武之術’這麼霸道?”
“等等,那這麼說的話,這些凡人的修行時間……”
“不錯,修行時間很短,宗內有人估算過,從這些真武者開始冒頭到如今這般勢頭,也就四十來年。”
長臉修士說着說着,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來。
實在是這些真武者崛起的時間太過短暫,也太過驚人。
正常修士,想要修到金丹境界,少說也要個百來年。
這些真武者花費的時間更短。
關鍵是這些真武者似乎並不需要靈根,即便凡人也能快速掌握。
一旦假以時日……
“好在這些真武者壽命都比較短,似乎是犧牲了延壽的可能,只爲了獲取強大的武力。”
長臉修士感嘆道。
王魃也微微點頭。
壽命短暫,也就意味着這些真武者的武力提升終有極限。
且應該不會太高。
不過還是好奇道:
“那這真武者中的最強者,能達到什麼層次?”
長臉修士皺眉道:
“聽聞那真武者的開創者,不久之前曾經襲殺了原始魔宗的一位金丹後期的修士……不過也惹怒了原始魔宗,據說原始魔宗那邊已經有元嬰修士準備出手搗毀這真武者的老巢。”
“這些真武者倒是還威脅不了元嬰修士,但對築基、金丹修士來說,卻是一大威脅。”
王魃聞言,不由得微微搖頭。
原始魔宗畢竟是泱泱大宗,一旦真的開始認真對待,這些凡人們組建的勢力恐怕便如風中燭火,一吹即滅。
轉而又問道:
“那其他三面呢?”
長臉修士掰着手指頭數道:
“這東面,便是方纔提到的萬神國,近些年它倒是並未怎麼擴張,出奇的老實,只是一點點蠶食大楚,同時趁着大燕抵禦三洲修士,頻繁衝擊焉國、代國、廣靈國……大燕如今可頭疼得很哩!”
王魃贊同地點點頭。
三洲修士單獨拿出一洲來,實力自是不如風臨洲。
可三洲齊聚,原始魔宗想要抵禦,也絕非易事。
兩面受敵,不頭疼纔怪。
“萬神國可有衝擊陳國?”
王魃忽地想起了師父姚無敵,連忙詢問道。
“那倒是沒怎麼聽聞,這萬神國似是和大燕有仇,反正一直都是盯着大燕。”
長臉修士搖頭道。
王魃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長臉修士隨後又道:
“至於南邊……唉,南邊地勢頗低,兩年前第一波海浪終於衝破了南邊幾個小國的沿海堤岸,如今那裡已經是一片大澤,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少海上的兇獸趁機作亂,死了不少凡人,三宗一氏都派了不少修士前去賑災。”
王魃聞言,微微沉默。
大災之前,衆生便如螻蟻。
即便是他們這些修士,於天地面前,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芻狗罷了。
並無太大區別。
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盡力提升自己,盡力協助宗門。
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他與萬象宗眼下其實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萬象宗越好,他作爲其中的一份子,便越能享受到好處。
心中這些念頭只是一轉便又隱沒不見,他隨即好奇道:
“那西面呢?”
兩人說話間,卻是已經看到了半空中懸浮着的三座殿羣。
長臉修士掃了一眼道:
“西面便是西海國了,您閉關的這十年,西海國可是爆發了不少戰鬥,雙方都有化神殞落。”
“化神都隕落了?”
王魃面露吃驚。
長臉修士聲音微沉,低聲道:
“三洲四位化神暗度陳倉,借地脈潛入大晉邊界,金皇峰的鮮于長老爲護衆多凡人和三宗一氏的年輕修士,孤身承受對方四人聯手攻擊,雖以神通斬滅兩尊化神,卻也不幸戰死……”
王魃面色一沉。
金皇峰,便是他學習《金光九元功》的地方。
也是魏融師叔之所在。
算起來,他雖與這位鮮于長老未曾謀面,卻也有些許因果牽連。
“也不知魏師叔如何……”
王魃心中暗暗沉思。
“……長生宗也隕落了一位,不過三洲那邊卻更不好過,塗毗洲的化神被呂殿主一個人殺了個通透,如今尚有一尊塗毗洲化神屍身被懸在西海國的海界處。”
“長生宗也接連摧毀了十餘座天上城。”
“三洲修士比咱們損失大多了。”
長臉修士語氣中雖有些心疼,卻也充滿了自傲。
王魃點點頭。
他隨即卻是又想起了一人,好奇道:
“對了,須彌長老如今也在西海國吧?”
“在的。”
提起須彌,長臉修士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了一絲欽佩:
“須彌長老如今在西海國可謂是縱橫無雙,不止是他,他的親傳弟子趙豐也……總司主,到了。”
王魃一愣。
擡頭看去,果然發現地物殿已經近在眼前。
雖有心想要了解趙豐師兄的情況,不過眼下已經到了地物殿,他也不由得思索起了馬升旭急着喊他來的原因。
當下便跟着這位長臉修士往殿內走去。
十年不曾前來,殿裡卻又多了些生面孔。
不過看到王魃,這些人先是面露訝色,隨即紛紛恭敬行禮。
在別處或許不必在乎王魃這個金丹修士。
但在地物殿內,他便是除了殿主、副殿主外地位最高之人。
既有副殿主力挺,又有代宗主青睞,自然無人敢怠慢。
王魃也漸漸從修煉的狀態中恢復過來,面帶和煦笑容,一一應對。
很快,王魃便在長臉修士的帶領下,走入了馬升旭所在的殿裡。
“你小子可終於出關了!”
“呦,金丹中期了?”
剛一走進殿裡,便聽到了馬升旭略帶欣喜的聲音。
王魃循聲看去,卻在一堆案牘中,看到了略有些消瘦的身影。
相比起從前的老農形象,如今的馬升旭卻是越發有副殿主的威儀氣度。
看到王魃,他當即滿臉喜悅地起身從桌案後面繞行過來。
阻止了王魃的行禮,迫不及待抓住他的手臂,拉到桌案前:
“快快,正好你過來了,也幫我處理這些東西。”
“實在是太過麻煩了!”
王魃有些錯愕地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案牘,詫異道:
“副殿主,這是五行司遞上來的?怎麼會如此之多?莫非是婁異他們偷懶了不成?”
馬升旭連連擺手,隨後一指旁邊僅有寸許厚的小冊子:
“不是,你們五行司要處理的都在那呢。”
王魃微鬆了一口氣。
隨後疑惑道:
“那這又是哪來的?怎會有如此之多?”
馬升旭搖頭道:
“你剛出關或許不知道,西海國那邊近來爆發了不少戰鬥,各類物資損耗頗大,另外還有長生宗採買的物資也在大幅增多,鬼市近來交易也大幅增長,還有南邊賑災、剷除靈獸……這些事情最後都變成了你面前的一張張單子。”
王魃頓時恍然。
五行司只負責二十五部的生產事宜,上面說要多少,五行司便負責實現。
而馬師叔說的這些,卻和五行司並無太大關係。
不過總司主的定位其實是副殿主的副手,更何況以他和馬升旭的關係,他自然也不可能拒絕。
但王魃也並未因此亂了方寸。
他隨即道:
“師叔先別急,您現在便傳喚婁異他們過來,另外,將幾位司主也都叫過來。”
“叫他們?”
馬升旭微微一怔,但他對王魃十分信賴,立刻便對長臉修士下了命令。
王魃則是站在桌案前,快速翻閱了起來。
沒一會兒,等婁異等人趕到地物殿時,王魃已經將桌案上的這些案牘分門別類,分成了幾堆。
“總司主!”
“您出關了?”
婁異、李應輔、陶如意、周綠萼、甄伯恩等人看到王魃,都是又驚又喜。
王魃笑着點點頭:
“辛苦你們了,老規矩,把這些材料都整理一下。”
“是!”
幾人紛紛應是,隨後便忙碌了起來。
他們經常處理各類材料,對於其中的數字、關鍵信息已經是極度敏感。
王魃又對其進行了分類,是以進展十分之快,沒多久便將重要的信息一一羅列好。
一整摞的案牘,很快便彙總成了一疊薄薄的冊子。
看得馬升旭忍不住面露驚容。
隨即又忍不住後悔道:
“你小子,早知道他們有這般能耐,我就不給你了。”
王魃笑道:
“師叔豈是那種奪人所愛的人。”
馬升旭哼哼了兩聲,隨後疑惑道:
“他們幾個不就夠了嗎?你喚司主們過來是爲何?”
“呵呵,也正好請他們向副殿主您彙報一下這十年來的工作情況。”
王魃微笑道。
“私下裡叫師叔就行了,聽你喊副殿主感覺怪怪的。”
馬升旭嘟囔了一句。
沒一會,水行司司主周天齊出乎意料地第一個到來。
看到王魃,他顯然有些意外,不過卻還是在對馬升旭行了一禮之後,又對王魃恭敬一禮。
“水行司周天齊,見過總司主。”
王魃微微一笑,扶住了周天齊。
“周司主客氣了,咱們乃是同輩,你又是真傳之身,私下不必這般拘禮,喚我王魃,或是王師弟便可。”
周天齊微有些詫異,隨後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
“是,總司主。”
說話間,又有一道身影大步走了進來。
看到王魃,也是一愣。
臉上浮出了一絲尷尬、忐忑、感激等等情緒交雜的表情,但隨後還是硬着頭皮走到了王魃身邊,以下屬之禮向王魃道:
“火行司赤烈泉,見過總司主……多謝總司主之前既往不咎。”
說着,他忽然從自己的衣袖中,摸出了一塊玉簡,雙手奉給了王魃。
王魃卻並未接過手,而是靜靜地看着對方,一直看到赤烈泉的臉上尷尬之色溢於言表,他這才忽然展顏笑道:
“赤司主哪裡的話,不過是些許誤會罷了。”
單手伸出,隨後將那塊玉簡捏在了手裡。
看到這一幕,赤烈泉這才鬆了一口氣。
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一絲笑容,連忙解釋道:
“這是《太乙火真訣》一直到元嬰圓滿的各項修行要點和歷代火雲峰峰主的感悟,希望能對總司主有點幫助。”
王魃微有些訝然。
隨後點點頭:
“赤司主有心了,多謝。”
簡單又聊了一些關於火屬功法的見解,赤烈泉卻是頗爲盡心。
只是在聽到王魃偶爾出聲發表的見解時,他的心中卻大吃一驚。
因爲他赫然發現,王魃在火屬功法上的造詣,雖比不上自己,可差距竟也沒有太大,甚至一些見解非常獨到,便是他也未曾想過。
“難道這總司主,真的是個不世出的天才?”
赤烈泉的心中,忍不住泛起這樣的念頭。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由得便想起了曾經他不願傳授王魃功法的事情。
臉上便不由得躁得慌。
也不免生出一絲悔意:
“要是當初,沒那麼傲……或許今日也沒那麼尷尬了。”
沒一會,金行司戚汝廉和土行司錢春也紛紛趕來。
兩人看到王魃,都有些意外。
王魃並未給他們機會行禮,見到幾人,當即便點頭道:
“四位司主都到了,正好便一起向副殿主彙報下近些年的情況。”
木行司司主他屬意靈威子,不過由於靈威子遲遲沒有回宗,且婁異他們也有精力管理,於是木行司司主之位也就暫時空懸。
四人聞言都有些訝然。
不過早在五行司成立之前,二十五部被王魃整體梳理之後,各項數據都很透明,生產流程也很清晰,所以四人倒也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
馬升旭邊聽邊點頭,王魃也在旁邊仔細聽着。
沒多久,他便大概瞭解了他不在五行司的這些日子裡,五行司的大致情況。
心中也有了數。
等之後回到總司殿恢復工作的時候,不至於一頭霧水。
這便是他讓馬升旭喊幾人過來彙報的原因。
“不過感覺我在和不在,倒也沒有多大差別啊……看來還可以繼續偷偷懶。”
王魃心中暗道。
四人彙報結束之後,隨即離去。
而婁異等人也順利將殿裡的各種案牘大致整理了一遍。
原本堆得小山高的案牘,經過婁異等人的整理後,便只剩下了寸許厚的冊子。
雖然也不少,但卻不至於讓人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馬升旭看着這疊冊子,一下子鬆了一口氣。
連連感嘆:
“我就知道喊你過來有辦法!”
王魃也笑了笑,看向婁異:
“婁師侄,你便先留在地物殿,跟着副殿主忙一陣子吧。”
馬升旭喜不自禁:
“好好好!這是最好不過了。”
婁異連忙走了出來,躬身行禮。
“那師叔,眼下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王魃笑着問道。
馬升旭笑罵道:
“你小子肯定是想念我那徒兒了!”
“去吧去吧!我這事情不少,不過跟你五行司倒的確關係不大。”
王魃也不在乎馬升旭調侃,當下笑呵呵離開了地物殿。
李應輔和陶如意等人也隨即跟了出來。
“如意,我這閉關了那麼久,最想念的,便是你做的飯菜,今日你可得好好做一桌子。”
王魃也沒有急着走,反倒是笑着看向了陶如意。
陶如意憨厚地摸了摸後腦勺:
“去,今日下了值後我便去萬法峰。”
一旁的周綠萼頓時白了一眼陶如意:
“笨瓜,咱們在總司殿,下不下值,還不是聽師叔祖的?”
陶如意不由得一愣。
王魃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
李應輔、甄伯恩等人,也都笑了起來。
這一笑,十年分別形成的些許生疏頓時冰消雪融。
“對了,還未問過師叔祖閉關十年,收穫如何呢。”
周綠萼好奇道。
聽到周綠萼的話,幾人也都好奇地看向王魃。
王魃卻只是笑了笑,不在意道:
“能有什麼收穫,苦修十年,無非是金丹初期變成了金丹中期罷了。”
一旁的李應輔聞言,卻微微搖頭道:
“總司主這進步可不小,據我所知,萬法脈與其他峰不同,由於修行功法種類太多,進度遠比其他修士要慢,若我記得沒錯,總司主踏入金丹距今也不過才五十年不到吧?”
“五十年不到,便已經金丹中期,總司主這速度,比起正常修士都不算慢了。”
“老李你可別吹捧我了。”
王魃笑哈哈道:
“走,今日放你們休息,一起去萬法峰。”
幾人邊笑邊往萬法峰飛去。
閒談中,王魃卻也意外得知了席無傷不久之前在第三次衝擊元嬰之時,終於成功。
可惜成就元嬰時的年歲已大,錯過了競爭真傳的最佳機會。
季原倒是符合條件,但之前爭奪真傳之位,卻是遺憾失敗。
“趙豐師叔祖最有希望,他之前在西海國可是以金丹圓滿修爲連斬數位元嬰,之後臨陣突破,劍鋒之盛,據說塗毗洲的元嬰後期修士見了,也要退避三舍。”
“等他回宗,必然有希望拿下真傳之位!”
шшш¸ttКan¸co 說起趙豐,甄伯恩、陶如意等人皆是面帶崇敬之色。
“趙師兄果然不愧是當世英傑!”
王魃聞言,也不由得撫掌讚歎。
他忍不住便想起了昔日燕國時,還只是金丹前期的趙豐便敢劍指金丹圓滿修士,以趙師兄的性格,做出這等壯舉,倒是並不出奇。
幾人聊了一路,王魃也對這些年宗內宗外的變化有了大體的瞭解。
很快,萬法峰便已經近在眼前。
神識如水掃過。
王魃便看到了步蟬和王清揚兩人。
卻沒看到王易安的身影。“看來又是去哪閒逛去了……這小子。”
王魃心中暗暗搖頭。
他忙於修行,也沒怎麼管王易安,如今修行暫時緩了下來,他也算是有點空。
“去北海州之前,也得給這小子立立規矩。”
王魃心中暗道。
如今已經踏入了金丹中期,他也準備前往北海州一趟,將師父之前提到過的冰屬之法學到手。
不然等渡劫寶筏順利築成,到時候他未必有這個機會。
萬法峰上的陣法感應到了王魃的到來,迅速張開。
步蟬也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變化,連忙飛了出來。
容顏蒼老的王清揚也搖搖晃晃跟着飛出。
看到來人是王魃,步蟬和王清揚的眼裡,先是升起了一絲意外和驚喜,隨後便被失望所覆蓋。
“師兄。”
“師父!”
王魃卻也第一時間飛到了步蟬的身邊,含笑道:
“師妹。”
“清揚。”
不過他很快便察覺到了兩人表情的異常,面色微凝:
“師妹,怎麼回事?”
步蟬面色沉重,眼中少見的帶着一絲慌亂和焦急:
“易安,易安他不見了。”
“不見了?”
李應輔等人也飛了過來,聽到步蟬的話,俱是一驚。
王魃心中一沉,卻是並未失去方寸,沉聲道:
“怎麼回事?”
步蟬雖然心亂,卻還是強自鎮定,搖頭道:
“前些日子,他忽然嚷着要去西海國跟着趙師兄去殺敵,我也沒當回事,可之後沒幾日,他便不見了蹤跡,我也沒有多想,他時常會去心劍峰過一段時間,我以爲也是去了心劍峰,可是前兩日翡玉峰有年輕女修來找他,我指了心劍峰,也沒找到……”
“我這才覺得不太對,我趕緊把他常去的地方都問了個遍,卻也沒有找到他,都說近來沒看到他,師兄,他不會是去了……”
雖然沒有說出口,可王魃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步蟬的意思。
西海國!
心中也不由得沉了下去,如今西海國乃是三洲和大晉角力的殺戮場,王易安只是築基修士,真要是跑去了西海國,恐怕還沒見着趙豐,便先要去見列祖列宗了。
只是這種時候,他卻不能在步蟬面前表現出擔憂的情緒,輕聲安慰道:
“別自己嚇自己,你先告訴我,易安在宗內最後一次出現是什麼時候?”
王清揚在一旁道:
“師父,易安最後一次出現在宗內,是在宗門邊界處,有人在那看到過他,大約九日之前。”
步蟬也連忙點頭。
王魃看了眼王清揚滿頭的乾枯白髮,心知對方仍未突破,當下微微點頭,快速思忖道:
“九日之前,有人在宗門邊界處看到過他,若他真的想去西海國,基本上不太可能是乘坐傳送陣,那要麼靠着自己飛過去,要麼便是靠着地脈了。”
“我去找婁異!”
李應輔卻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隨即便匆匆飛走。
王魃見狀也並未阻止。
婁異是千流峰弟子,而想要從地脈走,即便不是千流峰的人負責運輸,千流峰也大概知曉。
“另外,易安若真是從地脈走的話,想要通過宗門大陣,也需要人德殿發下的通關文牒……這也是一點。”
王魃微微思索。
“我去問問看!”
周綠萼直接拉着陶如意,往人德殿飛去。
步蟬看着衆人紛紛離開,雖然心中焦急無比,可還是努力平靜下來。
“師兄,是我沒看好易安,慣着他……”
她忍不住自責道。
王魃輕輕擁住步蟬,安慰道:
“沒事,易安雖然年少莽撞,但到底不是個蠢人,遇到危險,他想來也是知道跑的,況且九天時間,也未必能趕到西海國,只要趕在他抵達西海國之前攔住他就沒事了。”
步蟬微微點頭。
眼見步蟬心情平復下來。
他隨即看向了王清揚。
對於她的蒼老面容卻是並不在意,溫和道:
“風法可學會了?”
“學會了,五行根基如今也安穩了。”
“現在還差雷法。”
時隔十年,王清揚的雙眸卻仍舊和十年前一樣,純淨清澈,不染塵埃。
王魃點點頭。
他感覺得很清晰。
王清揚如今五行已經順利成長,風法也融入了萬法母氣中。
只待將雷法融入,便可一鼓作氣,衝擊金丹。
而她本便是從金丹境界退下來的,重回金丹的難度比起正常的萬法脈修士,卻是要容易不少。
只是雷法的修行相對麻煩些,雷霆天克神魂、陰鬼等存在,因此王清揚神魂上的優勢也就顯現不出來。
這就只能靠着她自己一點點參悟領會。
不過現在由於王易安的事情,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
當下便只是將《龍虎元坎大法》傳授給了王清揚,稍稍點撥了些。
而沒多久,婁異便和李應輔匆匆趕來。
“怎麼說?”
王魃凝重地問道:
“沒有,我都問過了,近月以來,咱們這邊根本就沒有人穿行地脈。”
婁異滿臉歉容,爲自己沒能發揮作用而感到自責。
王易安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因此聽說王易安不見,也都十分焦急。
步蟬心中稍舒。
王魃點點頭:
“辛苦你們了。”
正說着,周綠萼兩人卻是面色凝重地飛了過來,高聲道:
“師叔祖,我們查到了!易安果真是離開了宗門!”
步蟬連忙問道: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往哪去了?”
“根據人德殿那邊調取的宗門大陣顯示,易安確是九日前離開,至於去哪,這便不知道了。”
周綠萼知道步蟬心切,語速飛快地回道。
“沒走地脈,卻離開了宗門,難道他是準備靠自己飛過去?這不得飛個一年半載?”
王魃鬆了一口氣之餘,卻也不由得微微皺眉:
“這小子不會真的那麼笨吧?”
不過想想,他倒是寧可王易安笨一點,至少現在這個時間點去西海國,真的是太過危險了。
“師兄,咱們該怎麼找到易安?”
步蟬忍不住問道。
“找是沒法找的。”
王魃微微搖頭。
正在這時。
遠處一道身影匆匆飛來。
王魃擡頭看去,不由有些訝然:
“席師兄?”
那人也是面露驚喜:
“王師弟,你出關了?”
來人正是席無傷。
只是看到王魃,他的臉上隨即便面露慚色,低聲道:
“我方纔在人德殿聽說易安侄兒獨自離開宗門……卻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王魃有些疑惑。
席無傷低頭歉意道:
“他之前向我借了秦氏的通行令牌,說是有機會想要去大晉國都玩玩,我當時也未曾多想……”
“秦氏的通行令牌?”
王魃神色一怔。
“對,可以免費乘坐秦氏的傳送陣。”
席無傷點點頭。
王魃和步蟬俱是心中一震。
步蟬聲音微顫地忍不住問道:
“秦氏,在西海國有傳送陣駐點嗎?”
席無傷神色沉重,緩緩點頭。
步蟬頓時如遭雷亟。
王魃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起來。
席無傷內疚道:
“都是我的錯……”
王魃第一時間緩過神,微微搖頭,既是安慰也是在向步蟬解釋:
“這不怪師兄,咱們誰都沒想到易安真的會去西海國。”
他旋即擡頭看向李應輔:
“老李,西海國那邊現在具體情況如何?”
李應輔皺眉道:
“西海國沿海北、西兩線都已經陷落。”
“唯有南海岸由於八重海的緣故,三洲修士嘗試了很多次都未能成功立足,如今大晉的力量大多集中在南海岸以及中部西海國舊都附近,兩邊分庭抗禮,互相拉鋸。”
王魃稍稍沉吟,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看來只能我親自去一趟西海國了。”
“師兄!”
“總司主!”
“師叔祖,您萬萬不要衝動,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啊!”
衆人聞言大驚,紛紛勸阻。
席無傷卻是面容鄭重道:
“師弟,你不用去,這事是我犯的錯,我這就去西海國,把易安侄兒給帶回來!”
王魃卻是展顏一笑:
“諸位放心,易安既然能想到借道秦氏,想來也不會蠢到直奔危險區域,多半是去找趙師兄,我此去並無太多的危險。”
衆人仍舊勸阻,唯有步蟬不再說話,顯然是知道王魃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改變。
雖然目露擔憂,可還是不再多言。
而衆人眼見勸阻無效,也只得無奈離去。
“師兄,是我管教不嚴……”
步蟬眼含歉疚。
王魃卻撫着步蟬的長髮,柔聲道:
“這不是你的錯。”
“哪有不跟爹孃對着幹的孩子?”
“況且他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正常,或許會有思慮不周的地方,但誰能從不犯錯呢?”
“我年輕時還不如易安聰明呢。”
“當然,回來之後,也確實得好好揍一頓,離家出走,也不知道給家裡留個口信。”
步蟬輕輕點頭:
“你千萬小心點,不要逞強。”
王魃淡笑了一聲:
“放心吧,這些年,你見我做過沒把握的事嗎?”
步蟬這才稍稍放下心。
又和步蟬談了一會心,王魃隨後便前往珠子秘境。
“師父,我和你一起去把師弟帶回來吧。”
王清揚主動開口道。
方纔她是唯一一個沒有開口勸阻王魃的人。
王魃也有些好奇:
“你方纔怎麼沒有勸我?”
王清揚卻平靜地搖頭道:
“我能感受到師父心意已決,勸沒有用。”
“所以我沒勸。”
王魃微微訝然,隨後驀然想起了煉情峰的《太上煉情訣》。
“清揚這般天賦,恐怕更適合這門功法……但也未必是件好事。”
想了想,他拒絕了王清揚的請求:
“不用了,你好好修行纔是根本。”
王清揚似是感受到了王魃的情緒,於是不再多言。
而王魃也隨即走進了珠子秘境中。
剛一走入。
便有無數的念頭從秘境內的四面八方涌向了他的靈臺!
足足十年,即便這秘境裡已經有不少人淡忘了王魃的存在。
可還是有部分凡人仍然記着王魃,時時供奉。
這些來自凡人們的念頭願力很快便都投入到了陰神神像中。
一滴滴陰神之力,迅速凝聚。
僅僅是一轉眼的功夫。
陰神廟內的陰神之力,便擡高了一尺。
王魃看着兩腳、小腿完全被陰神之力覆蓋的陰神神像。
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他知道,一旦這陰神之力完全沒過了陰神神像,將整個神廟儲滿,他的《陰神大夢經》便會發生質變,邁向神秘的第三層。
“看來還是需要想想辦法,獲取更多凡人的供奉。”
王魃心中想着,並未過多沉溺,而是徑直落在了帝柳前。
如今的帝柳,相比起十年前,雖並未發生多大的變化,但枝條上,卻是漸漸有些許的嫩芽開始冒出。
給他的感覺,也越發接近四階。
只是他並未多看帝柳,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另一株大樹上。
一道矮小身影正盤坐在大樹上,閉目吐納。
似是察覺到了王魃的氣息,那矮小身影緩緩睜開了眼睛。
“走吧,老夥計。”
王魃笑了笑,朝對方招了招手。
戊猿王隨即起身,縱身一躍,落在了王魃的肩膀上。
“嘻、嘻……”
“我知道我知道,咱們是許久沒見了。”
王魃笑着回道。
隨後問道:
“大福呢?它沒和你在一起?”
“嘻、嘻!”
戊猿王打着手勢。
它其實也能說出人話,只是卻似乎更喜歡以這種方式和王魃交流。
王魃卻忽然一滯,詫異道:
“你是說,易安把大福帶走了?”
戊猿王連連點頭。
王魃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中稍稍放下了心。
“這小子看來也不傻,知道路上危險,把最寵他的大福給帶走了。”
有大福在,碰到元嬰之下,幾乎沒有任何的危險。
即便是元嬰層次,若是元嬰前期,多半也都不是大福的對手。
如此一來,王易安的安全性倒是提升了不少。
他也更有信心將王易安給帶回來了。
收起了戊猿王,又將甲十五等靈雞、一些石龍蜥、靈龜等都收了起來。
隨後他便飛落到了一處幽黑的靈潭前。
似是察覺到了王魃的到來,平靜幽黑的靈潭中,一道道長滿了黑色鱗片的修長身軀,無聲地從水潭中翻轉過來。
隨後無聲地破出水面,飛向了王魃。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王魃的周圍,便已經有數百道這樣的身軀不斷盤旋。
“玄龍道兵的數量,倒是又增長了一些,如今快有三百條了。”
“以我如今的境界,差不多能掌握到元嬰中期。”
王魃感受了下。
隨後這些玄龍道兵便迅速鑽入了他的袖中。
做完這一切,他又去了一趟太和宮。
從杜微長老那裡走出來時,他的手中多了一隻靈獸袋。
小半日後,王魃站在地物殿的傳送陣上。
光芒綻放,他的身影隨即消失不見。
……
西海國。
中南區域。
一座人流如織的小城裡。
最中間處的傳送陣忽然亮起。
隨後光芒黯淡,露出了其中的二十餘道身影。
這些人穿着各異,身上的氣息也有高有低。
紛紛從傳送陣走了下來,隨後很快便融入到了周圍往來的人羣中。
而在這些人中,一個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充滿了好奇和興奮,打量着四周。
這裡的一切,似乎對他都充滿了吸引力。
“嘿,王小子,你不是說要去風嶼山的嗎?還愣着做什麼?趕緊跟上啊!”
“走晚了,萬一遇上三洲的賊修,那就麻煩了!”
一個身形微有些佝僂、臉上帶着麻子的長鬚老者忍不住伸長脖子,遠遠喊道。
“啊?好的!茅道友!”
年輕人如夢初醒,連忙興奮地點頭應是,跟了上去。
邊走邊又忍不住四處觀望。
年輕人自然便是王易安。
而他身邊的老者瞧見他的模樣,頓時搖頭無語道:
“你小子一看便是初出茅廬的雛兒,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都不懂,就敢來西海國這邊撞運氣!真不知道你這築基圓滿修爲是怎麼修來的。”
“呵呵。”
王易安只當沒聽見,看着四周的新鮮玩意,只覺得目不暇接。
忽然,他卻是看到了一道面帶白紗,卻依稀能看出容貌精緻的白衣冷豔女修盤坐在一條白龍上,從身後上空掠過。
“這是……”
“呦!今日倒是巧了,竟然碰到了這位!”
臉上長着麻子的長鬚老者略顯詫異。
王易安有些好奇道:
“這人有什麼特別的麼?”
長鬚老者邊走邊道:
“那是自然,這位可是如今秦氏最受寵愛的郡主,不過聽聞其昔年被人拋棄,蒙受情傷,故而遠走西海國,經常在八重海附近狩獵三階甚至是四階兇獸,那可是相當了得!”
王易安聞言,不由得有些吃驚。
他方纔雖只是匆匆一瞥,卻也能看出對方容貌堪稱絕頂。
修爲高,又是大晉最受寵愛的郡主,實在是想不到這等令人驚豔的女修,竟也會遭人捨棄。
頓時油然生出了一股憤憤之情:
“這般天仙竟也忍心拋棄,此人定然是有眼無珠之輩。”
“可不是嘛!這種人可真不是個男人!”
麻子臉長鬚老者也十分認同王易安的觀點。
“也不知道是那個混賬東西。”
王易安跟着咒罵了兩句,又有些好奇道:
“不知道這位郡主怎麼稱呼?”
“唔,似乎是叫秦凌霄來着。”
老者皺眉思索了一陣子。
“好名字。”
王易安讚賞道。
他對這女修倒也沒什麼想法,自從眼看着王清揚從年輕到年老,他每次看到美麗女修,總是會不經意想起對方老去的樣子。
一想到再豔麗的女子也要變成掉牙的老太婆,他便生不出半點念頭。
就在這時。
前面很快便傳來了修士的催促聲,老者連忙對王易安道:
“走走,趕緊的,三洲修士不定期會在咱們經過的路線上偷襲,咱們得趕得快點了!”
王易安心中一緊,不敢再多想,連忙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