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第426章 劍廬

冰淵之底有大獸?

王魃心中一驚。

冰道人承其意識而生,雖誕生時間很短,但並非沒有見識。

能讓他都稱之爲‘大獸’,這冰淵之底的存在,其體型之大恐怕已經超出正常的範疇了。

女修在旁,面色雖然平淡,卻也不由得看向冰道人。

“你是如何得知?”

王魃雖驚不亂,仔細詢問道。

冰道人開口道:

“我服下太虛一氣丹,與這冰淵合而爲一,抽空部份寒冰靈氣之後,隱隱能感受到在這冰淵最深處,似有一龐然巨物,盤踞其中,其軀修長,深不可測。”

“它似在沉眠,幾若枯石,若非我與天地一氣,亦不能察覺。”

“身體修長?莫非是什麼蛇蟒之屬?”

王魃微微皺眉:

“你可知其何等境界?”

冰道人微微搖頭,隨即補充道:

“察覺不出,但本尊過往見過的絕大多數元嬰修士,與之相比,猶若螢火之輝比之於日月。”

王魃頓時一驚。

女修也少見地皺起了眉頭,開口道:

“與化神修士相比,如何?”

冰島人也皺起了眉頭,思索了一番,不太確定道:

“我境界低微,所見不多,難以比較,但,感覺尋常化神較之那獸類,應也不如。”

女修面色微微凝起:

“這冰淵之底果然不簡單……”

她素知北極冰淵深不可測,內有洞天,但並不輕易深入冒險。

便是忌憚其未知。

如今聽聞其中還藏有五階層次的獸類,反倒是佐證了她的猜想。

王魃沉思道:

“此獸雖然沉眠,不過畢竟層次太高,不如我等先回北極天柱?”

女修微微點頭:

“本應如此。”

冰道修行者,既然斷情絕性,其所思所想,往往最是理智。

幾乎是瞬間便權衡出了去留的利弊。

冰道人亦是如此,三人當即便直奔北極天柱飛去。

只是和來時不同,回去的路上,卻是由冰道人護持住王魃本尊。

讓女修特別注意的是,冰道人雖然功成不久,然而其對冰道的運用竟是出神入化,明明是金丹境界,但配合着王魃本尊運用的風法。

在漫天寒流中,竟非但不受影響,反而借寒流之力,其速度絲毫不遜於一般的元嬰修士。

“風與冰……”

女修目光落在這王魃與冰道人的默契配合,眼中若有所思。

世間萬物之法,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並不全然孤立。

寒流之中,也兼具風與冰這兩種修行本質。

“冰之道,在極,如斷水流,如截變化,可這寒流卻生生不息,猶如河水,奔涌不絕……”

女修的眼中漸漸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冰之道,難道不止於此?”

“可這寒流,又是風因寒起,還是寒隨風去?”

看着王魃和冰道人,她心中不由得思索起來。

沒多久。

三人終於飛到了天柱附近。

王魃眼見冰道人一夕成道,雖然檢查了一番,並無根基不穩之處。

但還是頗有些擔憂,生怕自己對冰道瞭解不足,耽誤了冰道人的修行。

之前元磁道人是沒有辦法。

而如今慕連前輩就在此處,他也不準備放棄這個機會。

心中微動,趁着女修尚未回去,主動對冰道人開口道:

“道友功成,我心甚慰,不若切磋一番,相互印證所學?”

冰道人本就是他化身,又怎麼會拒絕,自是點頭答應。

而聽到王魃的話,女修目光淡然,並未離去。

她本是一宗之主,雖然因爲修行了《冰魄蛻神札》的緣故,無念無想,無悲無喜。

但對於王魃這番舉動的用意,自是一眼便看穿。

不過她本便有心借觀察王魃和冰道人來明悟自身,卻也並不挑破。

當下王魃便和冰道人各自懸於低空之中,相對而立。

互相打了一個稽首:

“道友請。”

冰道人卻是先發制人。

一擡手,上空的寒流便即被其牽引而來,迅速旋轉,一時風雪如龍,呼嘯着朝王魃撲去。

他一身修爲皆來自冰淵之底的靈氣,可謂是精純之極。

兼且境界比起王魃更高一層。

眼下這招雖然平平無奇,其中本便凜冽的寒氣在其極寒的法力牽引之下,更是寒氣逼人。

尚未到王魃身側,王魃的體表之上,便已經有一層寒冰迅速凝聚。

不過王魃卻也早有預料。

體表寒冰甫一凝聚,周身之上,便頓時有細微火焰升起。

將那寒冰迅速燒融。

只是王魃隨即面色微變。

其身上的火焰剛剛燒融寒冰,卻在那風雪寒流的吹拂下,一瞬間便凝固在了半空中。

隨後鏗然碎裂。

“好霸道!”

王魃忍不住讚了一聲。

他的火法雖大部分都是自己琢磨而來,並不突出。

但五行輪轉之下,看似不起眼,實則威力遠超一般的同階火行修士。

不過王魃倒也並不慌張。

這風雪寒流尚未及身。

身形如電飛退。

同時兩側平地忽起一陣寒風,朝着那風雪寒流吹去。

“乘風六御?”

冰道人身爲王魃化身,對這手段自是不陌生,一眼便認出是乘風六御中的‘寒風’手段。

不過隨即便微微搖頭。

寒風乃是乘風六御中的六種手段之一。

其中便蘊含部分冰道的寒冷之意。

可此風之寒畢竟爲輔,又豈比得上極致的寒冷?

寒風與風雪寒流轉眼便即撞在一起,卻只是稍稍攪亂了些許風雪,便隨即化作了風雪寒流中的一部分。

其勢非但未有變輕,反倒是更加驚人起來。

迅速裹挾四周的寒流,撲向王魃的同時,聲勢越發浩蕩。

不遠處,天柱之側。

女修靜靜看着兩人的交手。

在看到冰道人純熟地藉助四周的地利之便,迅速放大起操控的冰溜,眼中浮起一抹微不可見的驚色。

“掌握得太快了……根本不像是剛修煉的。”

“他以前,真的沒有修行過冰道之法?”

恍惚間,冰道人的身影,隱隱與昔日的那人重疊。

彷彿那人又在她面前,初成功法,得意大笑。

賣弄着他那不值一提的冰道造詣,被她輕輕一指,點得狼狽不堪……

“萬法之道又如何?可比得上一法鎮萬道?”

“你這有破綻……算了,我覺得這勞什子冰道太邪性了,你還是別練了,我教你《雲水真空訣》如何?到時候引薦你拜入我們宗內……”

“此事勿要再提!我是宗主親傳,又豈能輕易改換門庭。”

“……我得回宗了。”

“哦。”

“我師父即將壽盡……等我元嬰了,便會來找你。”

“元嬰……姚嫖,你我之志,當在長生久視,求得大道,若是不成化神,相見又有何益?”

“……咳,能別叫這個名字不?我還是喜歡人家叫我姚無敵。”

“莫要笑嘻嘻沒個正形,我說真的。”

“我也說真的,跟我回宗,我請師叔教你《雲水真空訣》,這不比你的傳承差,還沒那麼多毛病。”

“我心意已決,姚嫖,若是不成化神,你我還是莫要再見了。”

“化神……”

“化神……”

女修失神的目光一點點重又清晰起來。

眼底一抹少有的柔和悄然斂去。

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冷淡。

但隨即便發現王魃與冰道人的交手也漸入尾聲。

一如許多年前一樣,在冰道人佔據地利的進攻之下,王魃即便接連還手,卻還是迅速落入了下風。

他的反應越來越慢。

法力的運轉,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遲緩起來。

而四周積累的無數寒流則在他周圍縈繞盤旋,靜待着最終的一擊。

女修的目光沒有多少意外。

冰道的極端,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斷情絕性,使得修士之心與冰道無比契合,從而發揮出遠超尋常的寒冷威能,在面對同階,或是境界稍高一些的對手,幾乎無往而不利。

萬法之道,縱然包囊萬象,卻終究做不到如此的極端……

心中這般想着。

忽見王魃燦然一笑。

щщщ☢ тtκan☢ CO “我知你破綻矣!”說罷,竟是忽然擡手,袖中竟是涌出了無數水浪,滔滔奔涌!

“水?”

女修眼中升起一絲錯愕。

她想過王魃會以火、以風,以其他各種辦法應對,卻獨獨沒有想到王魃竟然會以水來應對。

冰道人亦是有些愕然。

他雖與王魃一脈相承,可到底不是本尊。

不過雖不知道王魃用意如何,卻也不給王魃機會,心念一動。

王魃四周的寒流便已經迅速撲上。

受到四周極度寒冷的影響,王魃袖中涌出的水流幾乎剛一出來,便瞬間封凍!

然而讓他不解的是,王魃的動作非但沒有停止,涌出的水浪卻反而更多。

一邊極力躲閃,一邊無數的水流傾瀉。

只是轉瞬便被周圍的寒氣封凍。

但很快,一直關注着的女修便發現了異常之處。

王魃四周未被封凍的水量,竟然慢慢多了起來。

“怎麼會?”

冰道人也吃驚不已。

王魃卻笑了起來:

“君不見北海之上的寒冰厚有數丈,卻終究不能全然封凍?”

“無他,冰有極,而水無極。”

“你的冰法縱強,卻終有極限,能凍住這一片,又如何能凍得了汪汪大洋?”

“我只需與你在法力渾厚之上角力便可!”

話音剛落。

法力漸漸恢復的王魃沒有絲毫猶豫,四周未被凍住的水流砰然炸開,隨後無數水浪凝成一團。

即便外面被迅速封凍,卻還是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漸漸縮小的冰圈,最終轟在了冰道人面前以風雪凝成的大幕之上。

而僅僅是下一息。

一團火焰便在其上騰地升起!

隨後又有一團風吹過火焰,頓時火借風勢,迅速暴漲,將整個風雪都迅速淹沒。

冰道人連忙驅動寒流欲要撲滅,卻很快發現這火焰絲毫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極速撲了過來。

由於四周已無寒流可以動用,他只得臨時召出冰牆以作阻擋。

然而下一刻,一道身影恍如閃電一般,一拳擊碎了冰牆,拳頭倏地停在了冰道人的面前。

隨後又收了回去。

霎時間。

冰牆消融。

火焰自滅。

唯有周圍,再度響起了寒流的呼嘯之聲,以及,怔怔愣在原地的女修。

冰牆的破碎,不止是破碎。

她心中,似也有一堵無形的牆,在悄然瓦解。

“冰有極,而水無極……”

“在法力渾厚之上角力……”

“姚嫖……萬法道……破綻……”

恍惚間,她彷彿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一次次交手。

曾經一閃而過的記憶,此刻卻一幀幀從她眼前劃過。

她也終於看清了曾經不曾在意的細節。

“原來……你早就知道破綻在哪,甚至已經暗示了很多次。”

“我拘泥於形,卻忘記了質。”

“冰者,水爲之,而寒於水……水爲之,而寒於水!”

“原來是這樣,原來竟是這樣……”

這一霎那,她彷彿醍醐灌頂,終於明悟。

而王魃與冰道人也點到爲止,既已分出勝負,便即雙雙罷手,總結得失。

隨後王魃轉過頭,正要和女修說什麼,然而看到女修,卻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女修明明還是之前的模樣。

可他卻敏銳察覺到。

對方身上的淡漠氣息,竟不知何時消失了許多。

就彷彿原本的絕美冰雕,變成了活人,多了許多的生氣。

看向王魃,眼中也噙着笑意。

就如同看待自家子侄後輩一般。

“這……”

饒是王魃機敏,可還是一下子錯愕無比。

女修的臉上,這時卻浮起了一抹笑容:

“你學得很快,眼下我能教你的也不多了,唯有到了元嬰之時,對應的神通需要練好,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若我還在,也可前來詢問我。”

“前輩……”

王魃張了張口。

明明對方的笑容絕美無比,可他莫名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主要是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冷漠模樣,忽然變得這般……熱情活潑,他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女修輕輕擺手,言笑晏晏:

“我複姓慕連,單名一個絮字,我和你師父相交多年,你可稱呼我爲師姑……對了,這麼多年沒見,你師父他不會還沒道侶吧?”

王魃:“呃……”

他不是蠢人,這位前輩的話一出口,他便一下子醒悟了過來。

聯想到之前師父和他通話時的支支吾吾,他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慨然搖頭道:

“師父這些年始終孑然一身,孤守萬法峰,我拜入師父門下前後也不過幾十年而已,之前邁入化神,也是幾乎瀕死,唉……”

果然,王魃就看到這位師姑的眼裡,閃過了一抹心疼之色。

意料之中的同時,王魃也不禁暗暗稱奇。

師父向來粗獷不羈,不修邊幅,甚至算得上邋遢。

卻沒想到竟也會有這般姿容修爲俱是絕世的紅顏知己。

想到這,他雖不明其中經過,卻也開口道:

“師父如今便在陳國,因宗門大事,不得脫身,師姑既然多年未曾與師父相見,不妨隨弟子一起,前往陳國一敘。”

他原料這位師姑應會答應,卻沒想到對方沉吟了一會,還是選擇了拒絕:

“我還有些事情未曾處理……陳國是吧?待我處理完之後便過去。”

王魃一怔,聞言倒也不好多問。

而女修也在之後又詳細指點了一番冰道人。

隨後對王魃道:

“你這化身,可以留在我這裡,你也可以自行安排,不過我看他對法力的控制似乎出乎意料的高超,小心些,倒也能帶在身旁……當然,在北海洲上,更是適合修行冰道。”

王魃微微沉吟了一番,謝過了對方的指點。

又過了些時日。

英郃與李應輔駕着鐵船終於回來。

王魃也順勢和女修道別。

對方也未挽留,只是又再次講述了一番修行之事,便要親自送王魃幾人離開。

“多謝師姑好意,不過冰道人既然在此,也讓他多鍛鍊鍛鍊。”

王魃婉拒了對方的好意,臨走前,還給對方留了一份紫英石乳。

女修倒也並未客氣,笑着便收了下來。

王魃則是收起了那株碧玉火桐樹,以及二丫和戊猿王。

隨後鐵船載着衆人,便往南方飛去。

直通穹頂的天柱在身後漸漸縮小、消失。

穹頂之上。

白衣女修盤坐在冰柱之頂,遙瞰着鐵船離去的影子。

目光卻似乎已經穿過了無盡的距離,看向了彼岸。

“陳國麼……等我。”

……

“去北海洲西南?”

風雪呼嘯。

鐵船之上,英郃略有些錯愕。

王魃點點頭:

“咱們此次前來,距離北海絕道關閉,應該還有一兩個月,應當能趕得上吧?”

英郃微微皺眉,思索了一下,看了眼王魃身旁一身白袍,氣息冰冷,生人勿進的冰道人,隨後點頭道:

“若是之前肯定不夠,不過有這位在,少了寒流的影響,倒是可以去一趟,哪怕是時間來不及也無妨。”

他方纔已經見識過這位冰道人在北海洲上的優勢了。

外界修士避之不及的寒流,在他面前卻如清風拂面,寒流非但沒有阻礙鐵船的飛行,反倒是加快了速度。

他們如今並未從天空中取道,而是直接從極北高原,往南方飛。

速度比之之前,卻也慢不了多少。

王魃微微頷首。

神識下意識掃過袖中被取出來的一截斷劍劍尖。

“須彌師叔讓我去西南找劍廬故人,將此物交給此人……如今有冰道人在,正好可以去一趟。”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難道也是和師父一樣,紅顏知己?” шшш⊕тт kān⊕c○

他看了看劍尖:

“難道這就是定情信物?”

他不是什麼愛打聽的人。

不過一想起須彌師叔的高冷模樣,他便忍不住有些好奇起來。

若真是紅顏知己,又該是什麼模樣,什麼修爲呢?

鐵船一路飛行。

在風雪中肆意縱橫。

飛了數日之後。

終於看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冰山。

就在這時,袖中的劍尖忽然顫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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