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紋,又名神紋儀法。
乃是修士藉助某種與天地契合的特殊儀式或是字符花紋,溝通天地的能力。
細究起來,無論是修士慣常使用的法術,修行功法,還是百藝中的陣法,以及咒術等等,無一不蘊藏着神紋儀法之道。
它非是五行、風、雷、冰這樣特徵明顯的本質,卻廣博深邃,幾乎無處不在。
但儘管幾乎所有的修士都在有意或無意地運用着這些神紋,可真正透過表象看到神紋本質的人,卻少之又少。
它們,就像是修士世界的數字一般。
“精煉、簡潔,充滿着一種獨特的簡約之美!”
王魃怔怔看着眼前黑色大龜的龜背。
在觀龜的這一刻。
王魃的腦海中,從踏入修行開始接觸的《壯體經》、《壬水四御訣》、《金風玉露訣》、《萬法一意功》、《青帝種神訣》、《真陽戊土經》……《百命瀆魂咒》,甚至是‘印身之術’……
多年來博覽羣書、海納百川的好處,終於得以體現。
一應功法、法術、咒術,無數典籍、雜聞、只鱗片爪、丹田內法力氣旋轉動的紋路、靈獸身體的結構等等,在他的腦海中以驚人的速度迅速的剝落掉表層的一切。
就彷彿一座座精緻的高閣丹殿在他面前分崩瓦解,無數各式各樣的磚、瓦、木樑等等從中抽出。
而很快,這些磚、瓦、木樑等等又進一步分解。
幾分土、幾分水、幾塊木,需要幾分火候、多久年月……
修士的一切,也是如此。
表象之下,便是神紋儀法的另類拓展、延伸與變化。
明悟了這些,他的所有積累,終於在最後,化作了二百一十一種並不相同的神紋。
猶如一個個蝌蚪一般,在他的身上緩緩浮起、遊動。
又隨即在他的動念之下,涌入了丹田之中,在那顆萬法金丹之上,填補了大半的空白。
並無其他本質還需要分初步融入和徹底圓滿,悟透了,也便徹底融入了。
他擡手一招。
神紋從他的掌中躍出,化作了一團靈火。
卻又在他的動念之下,神紋變化,靈火也隨之一轉,化作了一蓬蓮花一般的水波。
而這水波,又瞬息化作了金箭、土壁……最後一道雷光閃過,重新投入到了他的掌中,化爲了無形。
他本便精熟五行術法,而在這神紋的變化下,他施展的法術,甚至可以無有任何空隙便能切換,哪怕是在其中摻入咒術,也輕鬆無比。
無有滯礙,堪稱圓融無暇。
更重要的是,大多數法術、咒術之類,其實都是由神紋衍生而來。
王魃由功法和術法等溯源出了神紋,自然也可以藉助神紋,來推衍出新的術法。
儘管難度不小,可無疑是他邁向真正的有道大修,最重要的一步。
感受着金丹上的那些遊動的神紋,王魃欣喜之餘,卻也隱隱察覺到了一絲空缺和不圓滿的感覺。
“神紋之道,應該不止是二百一十一種,只是我多年來的積累,也只能悟出來這麼多,想要將神紋之道繼續完善,看來還需要接觸更多修行的不同風光。”
他看得不少、學得也不少,但終究限於自己的境界,所接觸的層次還是略低了些。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能夠悟出這二百一十一種神紋,已經將他的積累盡數掏空。
不過他也沒有太多遺憾。
本來他都已經打算放棄了神紋之道,沒想到卻能在短短時間內悟通這些,能有這些,他已經心滿意足。
這些事情說起來很多,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剛過去了小半日罷了。
王魃回過神來,復又忍不住看向了那悟道玄龜。
只是這一次,玄龜背上的玄紋,於他而言,也已經沒有了神秘之處。
“悟道玄龜的玄紋,其實也是神紋的衍生,有啓迪生靈智慧之效,不過這也只是將觀龜者本身的積累聯繫貫通起來而已,若是觀龜者沒這個底蘊,看得再多,收穫也極爲有限。”
“不過,這龜也算是難得的珍寶……這等靈龜血脈,不留種那就太可惜了。”
想到這,王魃心頭一轉,將玄龜丟到了火桐樹下。
火葉子散發的融融暖意,溫烤着悟道玄龜。
樹底下的靈雞們圍着悟道玄龜,歪着腦袋,好奇地觀望着。
隨後嘴賤地啄了起來。
甲十五等特殊靈雞,在感受到悟道玄龜身上元嬰中期的氣息後,也微有些吃驚。
眼見悟道玄龜始終沒有動彈,好奇地躍了過來,啄了幾下,卻並無變化。
隨後乾脆跳到了龜背上。
在看到龜背上的玄紋之時,初時還不以爲意,隨後雞軀一震!
兩隻眼睛直直看着龜背,似有所悟。
王魃見狀,稍稍訝異之後,便即招來了帝柳上的戊猿王。
爲它介紹了悟道玄龜的存在。
戊猿王的眼睛裡,也透露出了一絲好奇,隨即也跳上了龜背。
瞥了眼僵立在龜背上的甲十五,戊猿王有些訝然地看向龜背,很快也不由得沉浸其中,竟是原地盤坐了起來。
不過之後王魃又招來了其他靈獸,包括二丫等等,卻都沒有這樣的效果。
它們看着龜背,幾乎沒有什麼收穫。
王魃倒也沒有太過失望,這些靈獸整日裡除了吃喝便是睡覺、交配,根本不會像戊猿王和甲十五一般認真修行,自然不存在什麼底蘊。
尤其是戊猿王,它有如今的實力,除了王魃給與的修行資源支持之外,更多是它本身上百年如一日的堅持修行。
不管是《猿神九變》,還是《元空無相》,都是精深玄奧的上等法門,雖不像王魃走的是廣博之路,但這麼多年的修行,積累的底蘊也極爲深厚。
甲十五很快便從頓悟中甦醒過來,提防地看了王魃一眼,隨後忙不迭地便跑回養雞場的雞窩裡,認真開始修行起來。
而戊猿王則仍是雙目緊閉,盤坐在龜背上。
看到這一幕,王魃也沒有打擾它。
只是悄悄給悟道玄龜設下了靈獸圈。
這一步倒是費了不小的手腳。
這玄龜雖然休眠,可套入靈獸圈之時,卻還是觸發了其本能的反擊。
好在王魃有玄龍道兵輔佐,憑着源源不絕的法力,生生將其壓制。
控制好悟道玄龜後,王魃索性將碧水靈龜的龜池放開,看看能否自然配對。
做完這些,又給通靈鬼鰍們餵了些食物,他隨後看向了最後一站。
鬼紋石龍蜥以及各種純色石龍蜥。
他出關之後外出一年多,石龍蜥們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並沒有新的石龍蜥種類誕生。
純色石龍蜥的紫色雷屬石龍蜥倒是又有血脈更爲純淨的新生兒誕生了。
王魃檢查了一番,又給一批新生的小石龍蜥注入了壽元,進行催熟之後,便不再關注。
接下來的日子,他便專心留在了火桐樹附近,找尋適合渡劫的靈雞。
以他眼下的手段,靈雞是最有希望突破到四階的。
這裡的靈雞經過王魃多年的培育、繁衍,如今大多都已經是三階極品,若非王魃擔心它們承受不了雷劫,早已助它們渡劫。
而碧水靈龜憑藉強悍的防禦力,日後渡劫成功的希望也不小,但多年繁衍,至今最新一批,也還只是三階上品。
距離渡劫恐怕還需要一些年頭。
認真在火桐樹附近對每一隻靈雞都做了檢查。
最終挑選出了足足一千多隻三階極品靈雞。
又從這兩千多隻靈雞中,挑選出了二百隻。
少量隔日多次抽取了帝柳的樹汁,在察覺到帝柳樹上的枝葉微有些焦黃之後,王魃這才停手。
這些樹汁,被他均分成了兩百份,配以一些他根據這些靈雞們的情況,專門配置的靈材,挨個對那兩百隻靈雞進行了培養。
如此,小半年之後。
他終於從秘境中走了出來。
“該是渡劫的時候了。”
王魃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看向了天空。
很快。
天空之上,便有烏雲開始匯聚……
……
“……遊仙觀那邊倒是說好了,咱們隨時通知,他們隨時支援,秦氏那邊也好說,可長生宗那邊,卻還有些猶豫……那株不死寶樹,也沒能要來。”純陽宮內。
長袖及地,揹負箭囊的顏文正與邵陽子隔着香爐相對而坐。
說話間,微有些泄氣。
邵陽子聞言,稍稍沉吟後詢問道:
“長生宗與我宗向來同氣連枝,此事也對長生宗並無害處,師兄是否問過,蘇大椿何故猶疑?”
顏文正卻不由得嗔怒道:
“還不是因爲荀服君!”
“長生宗的張鬆年受其蠱惑,想要叛宗跟着咱們一起逃離此界,結果因爲之前在森國敗露,被蘇大椿親手擒下,他便把荀服君的事情給供了出來。”
“蘇大椿因此有所忌憚,也再正常不過了。”
邵陽子聞言,微嘆了一聲:
“看來只能我親自去一趟了。”
顏文正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自責:
“宗主,是我無能……”
“師兄哪的話,若非師兄這些年來一直替我掌控渡劫寶筏之事,我又豈能安心管理宗門之事。”
邵陽子輕聲安慰道。
顏文正卻還是有些自責,想了下,他忽然起身道:
“我這就去把荀服君這個混賬東西給抓回來!”
邵陽子一驚,連忙攔住了對方。
“師兄,敵暗我明,萬萬不可衝動!”
顏文正倒也是個聽勸的,聞言止住了腳步,卻還是皺眉道:
“那咱們該怎麼辦?”
“寶筏眼看着就要成了,不死寶樹雖說有也行,沒有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可界海之中神秘莫測,有了這株寶樹在,寶筏只要沒有被直接摧毀,都能快速復原,卻是要安全了太多。”
“抓了荀服君,帶過去給長生宗賠罪,也算是消泯兩宗之間的嫌隙。”
邵陽子點頭道:
“我自是清楚,不過咱們也不必太着急,荀服君和張鬆年這兩人,也說不準是誰蠱惑的誰,這是一筆糊塗賬,不必理會。”
“關鍵是,長生宗想要留在此界,他們比咱們更在乎萬神國的事情,不管有多忌憚,一定會趕在咱們離開之前,請咱們出手,那個時候,便不是咱們求他們,而是互利互惠了。”
聽着邵陽子的分析,顏文正慢慢品了品,不由得由衷點頭讚道:
“宗主所言,確是正理,還是宗主看得清楚。”
邵陽子搖搖頭:“話是這麼說,不過也不能拖得太久,遲則生……咦?”
他微微頓住話語,略略轉頭看向了遠處下方。
顏文正有些疑惑:
“怎麼了?”
邵陽子的臉上,升起了一抹驚訝之色。
掐指微算,眼中的驚色不由得更加濃烈。
“這……距離上次的三階雷劫,纔不過是四五十載吧?”
“竟然已經開始渡四階雷劫了?”
聽到顏文正的疑問,邵陽子收拾了下吃驚的情緒,想了想,道:
“你還記得之前你在我宮前看到的那個王魃嗎?”
“宮前?那個萬法脈傳人?”
顏文正有些疑惑:“他叫王魃?才金丹吧?怎麼了?”
邵陽子指了指遠處:
“你看看便知道了。”
顏文正循着方向看去,目光瞬間便穿透了宮殿的阻擋,一瞬便落在了萬法峰上。
在看到峰頂上空的雷劫時,卻更加疑惑地轉頭看向邵陽子:
“怎麼了?”
“不就是一隻靈禽渡四階雷劫的嗎?”
邵陽子卻搖頭道:“你再仔細看看。”
顏文正心中雖然不解,不過他卻極爲信任邵陽子,知道對方既然特意叮囑,自有道理,當即法力匯於雙目。
隨後便注意到了一點細節:
“那個萬法脈的小子,在藉着靈禽渡的雷劫淬鍊身體……是兼修了《素法天》的雷神體?”
“倒是有點想法,竟然會想到用靈獸渡劫來協助淬鍊肉身。”
他隨口讚賞了一句,不過語氣中並沒有多少驚訝和欣賞。
轉頭看向邵陽子,眼裡仍是有點費解:
“可只是這些,也不至於令宗主這般在意吧?”
一個稍有些取巧的方法而已。
只是但凡能修到元嬰、化神的,誰還沒有個拿手的本事?
邵陽子卻再度搖頭道:
“師兄不知,他擅長培育靈獸,上一次,他養的靈禽渡劫,還是三階雷劫,時間則大約是,四五十年前。”
聽到這話,顏文正終於面色鄭重了起來,訝然地回望了一眼萬法峰頂上的那道與靈雞一同立在雷劫下的年輕修士,沉思道:
“四五十年,便將一隻三階靈獸,培育到渡四階雷劫……這速度的確有些驚人,我記得小師弟杜微當年培育那頭五色鹿,從三階到四階,是花了一個甲子多一點吧?”
“這小子培育靈獸的本事,難道比小師弟年輕時還強?”
“他不是萬法脈的嗎?豈不是有些不務正業了?”
邵陽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此子培育靈獸看來的確有一套,不過……罷了,師兄接着看吧!”
顏文正儘管有些不解,可還是聽從了邵陽子的話,扭頭又看了過去。
而這一次,他終於看出了點不對勁。
那隻靈禽剛剛將十八道雷劫順利渡過,那個萬法脈的小子便立刻收了起來,隨後便極爲熟練地又放出了和上一隻模樣差不多的靈禽,隨後上空迅速又有雷劫浮現。
他不由得有些愕然:
“同時培養了兩隻?這……這後生有點心高了啊。”
哪怕是杜微,當年培育靈獸也是專注一隻,直到培育到了瓶頸,纔開始培育第二隻靈獸。
畢竟資源有限,集中在一隻靈獸身上,才能充分將資源利用好。
而這個萬法脈的後生卻心比天高,才金丹境界,便同時豢養了兩隻,未免有些不踏實了。
不過好歹也是宗主欣賞的人,是以他也只是委婉說了一句。
邵陽子聽出了顏文正話裡的不認同,卻並不着急,微微一笑道:“師兄你再繼續看看。”
心中卻是忍不住想到,上次渡劫足有二三百隻靈雞,這次即便少一些,估計也能有個幾十只吧?
顏文正聞言,索性繼續看了下去,沒多久,他便眉頭一鬆,露出了不出意料的神色:
“果然渡劫失敗了,這也正常,心分二用,怎麼可能培育出……誒?第、第三隻?”
在他錯愕的目光中,那道年輕身影毫無波瀾地收起了已經被劈得焦糊的靈禽肉身,隨後再度放出一隻和前面兩隻模樣差不多的靈禽出來。
而僅僅是半炷香之後。
顏文正的臉上露出了可惜之色:“他若是不分心,只養兩隻,或許都能成功,可惜他養了三……怎麼還有?!”
顏文正驚愕地看着出現在年輕修士身旁的那隻和前三隻明顯是一個品種的靈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隨後,新一輪雷劫,再度開啓。
只是這一次,看着這隻靈禽失敗,他已經沒有像之前那般充滿遺憾了,心中反倒是生出一絲緊張的預感。
而果然,第五隻靈禽再度從靈獸袋中飛出。
這一次,靈禽渡劫成功!
只是顏文正卻沒有半點欣喜,他緊緊盯着那道年輕身影。
既不願相信,可又忍不住有些期盼。
而下一刻,第六隻靈禽,便在這複雜的情緒中,傲然登場。
失敗。
隨後第七隻、第八隻……
“他是捅了雞窩吧?”
顏文正看着年輕修士身旁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新靈禽,忍不住轉過頭,朝着邵陽子看去,滿眼不可思議:
“這都七八十隻了!”
“他哪來那麼多的靈禽的?難道是御獸部培育出來的靈禽,都交給他用了?”
邵陽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笑了笑。
只是沒多久,邵陽子臉上的笑容也很快有些僵硬了。
心裡莫名感覺到場面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個數目不太對……這都已經四百多隻了!”
“他哪來那麼多的三階極品靈禽?!”
正在這時,顏文正忽然轉過頭,看向邵陽子,面色第一次鄭重了起來:
“宗主,這個萬法脈弟子,是叫王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