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被他說中了!”
任霄難掩心中的驚色。
其餘三人亦是神色驚異地看向青衣道人。
樑丘語不告而來,顯然是證實了這位年輕後輩的推測。
此刻他們倒是有些明白,爲何之前大長老會特意詢問對方,想來是早已知曉了此子本事。
而顏文正更是目露異彩,心中不禁暗暗欣喜:
“宗主說的果真沒錯,此子眼光獨到,未來必是能興盛我萬象宗之人!”
“不過,也不知道萬神國的成長,到底是否超出了原始魔宗的預期。”
只是此時也不便多想。
他和奚靈伯、夏姓長老、秦登元四人一同邁出。
一邊收斂此處用於防禦的陣法。
隨即便見一道紋飾素雅的輕舟飛來。
輕舟遠遠停在了半途,隨後十餘道身影魚貫而出,飛赴而來,卻是給足了大晉面子。
爲首之人一身素白儒袍,高冠博帶,長鬚冉冉。
面容雖老,卻雙眸燦然有神,正是原始魔宗前任大長老樑丘語。
尚未飛到,便遠遠停住,客客氣氣地朝着三宗一氏躬身一禮:
“樑丘語不請自來,還望諸位道兄恕罪。”
姿態低下,卻是給足了大晉修士面子。
在他身後,還有數位化神修士,以及幾位元嬰修士。
青衣道人目光掃過,在其中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輕元嬰修士身上微微一頓,但很快便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樑道友這話說的可不太對,這萬神國本便是你宗縱容養大,怎地還叫助我們剷除?”
夏姓長老輕笑了一聲,語氣卻絲毫也沒有客氣的意思。
長生宗在大晉北部與原始魔宗抗衡多年,其間用血海深仇來形容也絲毫不爲過。
雖然礙於形勢,勉強與原始魔宗偃旗息鼓,但也僅限於此。
與身在大晉東南,和原始魔宗交戰較少的萬象宗還是有些區別的。
秦登元和奚靈伯二人也各自眯起了雙眸,思量着原始魔宗的出現,意味着什麼。
樑丘語聽到夏姓長老的話,仍是面容慈和,只是卻多了幾分無奈:
“夏長老這話,樑某卻不敢苟同,衆所周知,這些年來,萬神國一直圍着我大燕攻打擄掠,焉國之前便被祂們佔去,不瞞夏長老,便是樑某此前也遭了萬神國暗算,元氣大損,前些日子方纔恢復些……”
“反倒是大晉這邊,萬神國幾乎從未侵犯,若真是我聖宗豢養,莫非是養出個白眼狼麼?”
夏姓長老嗤笑了一聲:
“我等俱是明白人,樑道友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
樑丘語聞言,無奈嘆息一聲,思忖了少許,隨後正色道:
“樑某知夏道友對我聖宗成見已深,也不願多費口舌,不過不久之前,我宗卻是知曉了一件與萬神國有關的事情,不知道諸位有無興趣瞭解?”
夏姓長老雙眸微眯,這一次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顏文正微微沉吟,隨即開口道:
“樑道友有話便說,不必這般遮掩。”
樑丘語隨即沉聲道:
“各位應是知曉皇極洲吧?”
“皇極洲?”
奚靈伯、秦登元、夏姓長老疑惑地互看了彼此一眼。
奚靈伯習慣地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道:
“誰還不知道皇極洲?就別賣關子了。”
然而此刻的顏文正,卻忽地心頭一震,猛然間想到了之前宗主和他提過,這位師侄孫曾經給他提供了一條消息,那條消息,也正是與皇極洲有關。
下意識便朝青衣道人掃了一眼。
樑丘語隨即開口道:
“不久之前,我宗派人潛入萬神國,接連搜魂了許多香火道修士,才得知萬神國早在數十年前,便已經派人前往皇極洲傳教。”
奚靈伯疑惑道:
“我記得皇極洲的大幹早已一統洲陸,斷了各宗派傳承,盡歸皇室,再以皇族成員分治各方,統御力極強,萬神國去傳教,豈不是自討苦吃?”
樑丘語卻微微搖頭:
“問題便在這裡……據香火道修士記憶所載,之前萬神國傳教的確步履維艱,只是這個時候忽然發生了一件事,事情纔有了極大的轉機。”
“什麼事?”
奚靈伯不由皺眉問道。
其他人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樑丘語臉色肅然道:
“大幹的皇族核心成員十幾年前忽然全部消失,整個皇極洲上一時間羣龍無首,連一個化神都找不出來,萬神國趁機肆意搜刮人口,三大神主吞下了大半個皇極洲的凡人香火……”
此消息一出,衆人全都愣住,隨即難以置信地紛紛出聲:
“大幹的皇族核心成員,全都消失了?”
“他們可都是化神……”
“難怪!難怪這萬神國的邪神會實力暴漲得如此驚人!”
有人恍然。
人羣中,青衣道人神色微凝。
他之前猜到了皇極洲上的邪教或許與萬神國有關,卻也沒想到皇極洲上會發生如此驚人的變化。
“核心成員失蹤,大幹皇族對地方的把控直線下降,說不準戰亂四起,難怪皇族成員葉昊會帶着艦隊逃離皇極洲,難怪癡劍一聽到葉昊的話,便急匆匆要回去。”
“卻是便宜了萬神國……”
他心中難得浮起了一絲嘆息。
之前本體便曾將這個消息報給了宗主邵陽子,只是鞭長莫及,加上萬象宗本身也要將精力集中在渡劫寶筏上,宗主也無力他顧。
否則,也許也能提前扼殺掉萬神國這個危險。
但如今再想這些也已經無用,青衣道人隨即便將這個念頭逐出了腦海。
樑丘語提高了聲量:
“諸位,風臨洲乃是大晉與我大燕的風臨洲,萬神國邪神野心勃勃,眼下吞了皇極洲之後,下一個目標不是大燕便是大晉,以萬神國邪神成長的速度,若是再吞下了二者任何一國的凡人香火,只怕無人能敵。”
“脣亡齒寒的道理,我聖宗也是明白的,是以此次樑某代聖宗前來,只爲自保,希望能與諸位摒棄前嫌,勠力同心,共伐邪神,徹底剷除這顆禍患風臨洲的毒瘤!”
一襲儒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說得慷慨激昂,正氣凜然,倒像是比三宗一氏更像是正道。
只是三宗一氏的衆修士也不是傻子,豈會聽什麼信什麼。
顏文正快速和領頭的其他人傳音交談之後,沉聲道:
“樑道友稍待,茲事體大,顏某還需要請示一下宗主。”
樑丘語面色鄭重,眉頭微凝:
“樑某理解,不過顏道兄最好還是快些,免得夜長夢多,教萬神國的人得到了消息,提前逃走。”
顏文正微微點頭。
大晉這邊的修士們各自取出了靈犀石,聯繫起了各自的宗主。
惟有秦登元不需要,畢竟秦氏說到底還是他說了算。
但也神色凝重地和其他人秘密傳音交換意見。
顏文正這邊,一衆萬象宗化神聚在一起,撐起陣法,隔絕了外界的窺視和探聽。
顏文正一邊給宗主邵陽子傳消息,一邊卻是向青衣道人詢問:
“師侄孫,你可能看出,這樑丘語的來意究竟爲何?”
這一次,任霄幾人卻是不再說話,全都不由得看向了青衣道人。方纔這位年輕後輩的近乎預言一般的判斷已經令幾人不敢再小瞧於他。
也都明白顏文正之前爲何這般看重。
旁邊憋着不吭聲的姚無敵卻是眉毛揚起,容光煥發,看着被衆化神眼巴巴望着的乖徒弟化身,心裡簡直比他自己突破了化神還要高興。
青衣道人面色平靜:
“以眼前所見,只怕是原始魔宗的一次試探。”
雖然對這個師侄孫已經十分信任,不過顏文正聞言,卻還是不由得疑惑道:
“爲何?”
任霄幾人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青衣道人淡聲道:
“原因有三。”
竟然還有三個?
幾人面色皆是有些古怪,怎麼我們都沒看出來?
青衣道人語氣平淡:
“樑丘語的態度過於主動,甚至不怕被大晉這邊看出其焦急心態,無非是暴露小的問題,以此掩蓋大的目標,此其一。”
“明明已經查出了萬神國邪神們提升的原因,卻沒有提前拿下萬神國,顯然並無太大信心,又或者尚未達成某個條件,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意在讓大晉與萬神國火拼,但以目前所知,此舉對他們來說,好處暫不清楚,所以只能推測是前者,即他們也不清楚萬神國三神皇究竟有無後手,所以借大晉之手試探。此其二。”
幾人聽得面色各異。
但看向青衣道人的眼中,卻無疑多了一些正視。
這些事情他們細細琢磨也未必琢磨不出來,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想出這些,這位年輕後輩的眼光顯然卓絕。
顏文正也不禁頷首,隨後問道:
“那第三個原因呢?”
青衣道人平靜道:
“第三個原因便是,來的人是樑丘語,而不是韓魘子。”
衆人一怔,隨即恍然。
的確,原始魔宗對萬神國的縱容便是自近兩百年前的韓魘子斬殺幾位邪神開始。
顯然韓魘子纔是主導萬神國崛起的最大主謀。
這樣的人隱居幕後,卻讓前任魔宗大長老出手,雖然什麼也沒說,卻已經暴露了一些信息。
“那咱們該如何?”
任霄下意識開口問道。
他對這個年輕人已經多了幾分信服。
顏文正也認真看向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神色平靜:
“原來如何,依舊如何。”
“只是……過程或許會有不同,但結果只會是一個。”
任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顏文正卻是若有所思:“你說。”
“此次征討萬神國,必敗。”
一旁的姚無敵聽到這話,哪怕是極爲信任自己的徒弟,卻也不由得面色微變,輕斥了一聲:
“胡說什麼呢,你小子!”
萬神國三大神皇,即便都有化神圓滿的實力,可此次圍剿的整體實力強得離譜。
不說遊仙觀來的兩人都有化神圓滿的鬥法之能。
便說他們萬象宗,此次便來了一位化神圓滿的大長老,一位化神後期的三長老以及其他三位化神中期的長老。
而長生宗的陣容還在萬象宗之上。
算起來,大晉這邊出戰的修士們,頂尖戰力三倍甚至四倍於萬神國。
哪怕是多一個樑丘語臨陣倒戈,那也是壓倒性的優勢。
除非原始魔宗那邊再來一個韓魘子,可三宗宗主未有出面,便是提防這樣的可能性。
所以姚無敵實在是想不通,還會有什麼必敗的可能。
顏文正和任霄這次卻反而沒有如之前那般心生疑慮,只是卻紛紛皺眉思索起來。
而正在這時,顏文正也忽然神色微動,手中的靈犀石傳來了一道訊息。
在感應到靈犀石傳來的那道訊息之後,顏文正不由眉頭微鬆。
任霄見狀,連忙問道:“師兄,宗主怎麼說的?”
顏文正點頭道:“讓我們先答應,看看這原始魔宗到底是賣的什麼關子……不過也要多加小心。”
任霄幾人心中頓時一定。
顏文正看了眼青衣道人,隨後目光看向其他人,正色道:
“王師侄孫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都多一點戒備……長生宗、遊仙觀還有秦氏那邊,我也會提醒他們。”
“無敵,你入化神不久,此次就不要參與了,繼續在這裡守着陳國邊境。”
任霄和其他三人頓時點頭。
唯有姚無敵的臉上有些不大樂意。
他來陳國之後,雖然在萬法母氣的積累上由於陳國環境的緣故沒有什麼提升,但在道域方面的領悟卻收穫不小。
這也是修士邁入化神之後的一個快速成長期。
本想着此次能有機會藉助與萬神國神祗交手來加快參悟的速度,結果看樣子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了。
“師伯,三神皇我打不過,可是什麼二等神、一等神,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麼……呃。”
顏文正冷冷掃了姚無敵一眼。
姚無敵頓時閉口不說話了:“行吧行吧,聽您的。”
顏文正這才面色稍緩,苦口婆心道:
“你小子好好照應好你的弟子,他是宗門的未來,哪怕是化身,也萬不能有絲毫閃失……真不知道你小子何德何能,能有王師侄孫這麼稱心如意的弟子!”
姚無敵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那可不,老子的弟子那必然是絕頂的!”
顏文正冷哼了一聲,也沒心思和這個混蛋玩意搭腔。
當即撤下了陣法。
隨後便見遊仙觀和長生宗也都陸續傳音過來。
三宗一氏,迅速便達成了一致。
“樑道友可知這三神皇如今何在?”
顏文正看了眼長生宗的夏姓長老以及遊仙觀的奚靈伯,見兩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當下主動開口詢問道。
樑丘語不由面露欣喜:
“在下便知諸位道友果決不凡……之前宗內的人已經發現了祂們的蹤跡,如今便在廣靈國,諸位可隨我一起前去。”
“廣靈國?這麼遠?”
顏文正聞言,微微皺眉。
樑丘語卻似是知道他們心中的疑慮,看向了身後的幾人,示意其中一人走出,隨即道:
“此子乃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他會留在此處,等我歸來,諸位道友儘可放心。”
走出之人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無比。
正是申服。
衆修士神念掃過,若有所思。
隨即也不拖沓,大晉衆修士當即便與樑丘語徑直往北飛去。
一衆化神之中,唯有姚無敵留在了此處。
他看了眼和申服一起的幾位元嬰修士,隨後忽然開口:
“徒兒,你帶這些客人去下面的行宮各自安頓下來吧。”
青衣道人神色平淡地應了聲是。
目光與申服交錯而過,卻彷彿並不認識一般。
帶着樑丘語帶來的幾人飛下了玉皇頂。
一一送入設有屏蔽陣法的行宮內,在將申服帶入一處宮殿之後,青衣道人面色微沉,看向申服:
“樑丘語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