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界,萬象宗?重淵祖師座下,第九代弟子?”
王魃和屈神通不禁對視了一眼,俱是看出了對方眼中劃過的一抹震驚。
屈神通忍不住出聲道:
“姜、姜前輩,非是屈某不相信,只是前輩如何能從雲天界來此?”
姜宜對屈神通的反應似是並不意外,淡然道:
“在這第三界海之中,非是渡劫修士中的頂尖存在者,確實很難跨越兩界。”
屈神通、王魃聞言,不由心中一震。
難道,這姜宜竟還是渡劫大能?
不過第三界海又是什麼東西?
姜宜似是瞧出了兩人的想法,微有些無奈道:
“並非你們所想的那樣……雲天界雖然位格遠在此界之上,靈氣亦富餘太多,但我也只不過是區區煉虛修士而已。”
“能來到此界,全憑祖師昔日在此界中留下的一撮鬚髮爲標,以秘法顛倒幹坤,轉生而來。”
區區煉虛……
王魃和屈神通不由暗暗吃驚。
放眼小倉界,屈指可數的煉虛修士,在對方口中,竟也只是‘區區’,實在無法想象,那雲天界中又是什麼樣的光景。
不過他們還是被對方言語中透露的信息所震驚。
“竟有這般秘法……那我等又能否藉此秘法轉生至雲天界中?”
王魃忍不住開口詢問。
姜宜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點點頭:
“可以,只要此界中,有重淵祖師那樣的渡劫大能,爲你們施展這等秘法,哦對了,你們也得至少是煉虛修士才行,不然可扛不住。”
“重淵祖師已經是渡劫了?!”
聽到這個消息,兩人根本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的淡淡譏諷,不禁又是一陣吃驚。
姜宜聞言,面露傲然:
“重淵祖師昔日以煉虛後期境界飛昇至雲天界,修行飛速,短短三四萬年,便一躍而爲渡劫修士,期間與秦林祖師、齊天祖師,三人各自重建了萬象宗、遊仙觀、長生宗,一門三渡劫,一時傳爲佳話。”
“秦林祖師?”
屈神通微有些疑惑。
姜宜淡然補充道:
“便是重淵祖師、齊天祖師二位的恩師,也即是此界大晉皇族秦氏太祖。”
“只不過除了重淵祖師還始終惦念此界這一支傳承,特意安排我過來之外,其他二位祖師都已閉關多年,不問世事了。”
王魃和屈神通俱是恍然。
隨後又不禁暗暗咋舌。
未曾想到三宗哪怕是到了上界,也依然是如此團結。
這也就難怪小倉界的三宗哪怕是偶有齟齬,也會立刻化解開。
只不過這些消息到底還是讓兩人衝擊不小,以至於姜宜說完之後,王魃和屈神通都遲遲沒有說話,消化着這些消息帶來的餘波。
姜宜也沒有催促,一旁的長老龐休亦是靜靜立着,並不說話,顯然也是早已知曉了這些消息。
很快。
王魃便微微抱拳朝着姜宜行了一禮,隨後恭敬道:
“敢問姜前輩,既然祖師已是渡劫大能,爲何不親自前來帶我等離去,反倒是如此……費盡波折呢?”
屈神通也從思索中回過神來,聞言也不由得看向姜宜。
姜宜微微搖頭:
“天地愈強,界壁便愈是難以破開,哦,你們叫界膜,都是一樣的東西。”
“如這小倉界,一尊煉虛中期修士便能造成如此大的破壞,只能說這天地早已經病入膏肓,孱弱無比,哪怕是沒有那修士出手,要不了多久也會跌落位格,收縮界域。”
“而云天界,渡劫修士堪堪能夠撕開界膜,但也僅此而已,撕開的一瞬間,來自雲天界的反擊,便會讓渡劫修士都難以承受,祖師倒是有辦法可以勉強抵禦,但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這個代價,他是準備用來迎接渡劫寶筏的……”
兩人瞬間明悟了過來。
很顯然,重淵祖師出手需要付出一定代價,他願意付出代價,但前提是小倉界的一衆修士能夠順利抵達雲天界周圍。
這既是無奈,也算是一種考驗。
若是不能通過,這樣的一支傳承雖然有些可惜,卻也沒有拯救的必要了。
兩個如今是宗門的高層,自然很快便明白了重淵祖師這個決定背後的思考和權衡。
倒也沒有什麼感覺。
時隔三四萬年,這位開宗祖師依然沒忘了小倉界這一支傳承,且還佈置了諸多的手段,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無可指摘了。
惟一遺憾的是皇極洲葉蒼生的突然出現,完全打亂了萬象宗籌謀了這麼多年的計劃。
“可惜,如今天地降格,連化神之路都徹底斷絕,吾等更沒有希望能夠離開此界了。”
屈神通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王魃心中則是更爲複雜。
修士修行,既爲長生久視,也爲了有護道之能。
因此對於更高境界的渴望,幾乎是源自於本能一般。
而他卻不是。
別人渴求的長生,在他而言,早已實現。
只不過缺少了護道之能,故而不得不修行。
所以原本天地尚未降格之前,他對境界也有更高的渴望。
但如今連化神修士都不復存在,他只要按部就班,修行至元嬰圓滿,放眼整個小倉界,能對他有威脅的,屈指可數,這般情況下,修行的意義,反倒是僅餘下了境界、修爲提升所形成的純粹快樂。
然而讓兩人都不由一怔的是。
姜宜卻出乎意料地開口道: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還有辦法?”
屈神通精神頓時一振。
王魃也有些好奇地朝姜宜望去。
姜宜沉吟之後,一字一頓道:
“不光是有辦法,還有兩種。”
屈神通連忙躬身:“請前輩賜教。”
姜宜忽地擡起一隻手,指着遠處天上,隱隱能夠看到一點黑色痕跡的裂縫:
“你們可知這些從界外流進來的東西,喚做什麼?”
“此物,爲混元母氣。”
“也有人稱之爲‘混沌源質’。”
“混元母氣遍佈於整個界海之中,不光是第三界海,哪怕是在第二和第一界海中,也都有這些混元母氣存在,它們便如這天地中的水、空氣,亦或是靈氣……在‘道’彙集之處,滋養孕育出了無數個如小倉界、雲天界這樣的界域。”
混元母氣?
此物竟如此重要?
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仔細地傾聽着對方描繪中的世界。
“但正所謂凡以此興,必以此亡。”
姜宜淡漠地講述着自己的辦法:
“界域因這些混元母氣而興盛,隨着界域的壯大,在消耗了太多周圍的混元母氣,青黃不接之後,界域便會因此而漸漸歸於寂滅。”
“便如小倉界,以前其實也曾興盛過,然而盛極而衰,天地所能容納的極限越來越低,合體、煉虛、化神,乃至元嬰……”
“但,若是此界能有充足的混元母氣,卻又會重煥生機,說不準,天地位格便能重新拔高,那個時候,你們即便不需要藉助渡劫寶筏,也可正常飛昇上界。”
王魃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輕聲道:
“前輩,這混元母氣,不知該如何才能獲取到?此方天地位格重回,又需要多少這樣的混元母氣?”
結果讓王魃和屈神通錯愕的是,姜宜平靜地搖搖頭:
“不知道。” “不知道?”
屈神通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若非是知道這位前輩必然已經經過了宗內長老的驗證,他此刻都有些懷疑對方的身份。
“我不過是區區煉虛修士,能知道這些已經不易。”
姜宜理所當然道。
“這……那另一種辦法呢?”
屈神通聞言一滯,隨後無奈問道。
“另一種辦法,倒是更有希望些。”
姜宜再次指向遠方天空上不時冒出的火焰、水花……
“看到那些災劫了麼?”
“你們不好奇,爲何這混元母氣進入界內之後,便會立刻變成這些嗎?”
王魃順着對方指的方向看去,也不由得微微皺眉。
下意識便想起了昔日曾經遇到的元磁膜眼,以及傳說中那個帶來了大洪水的膜眼。
他心中一直便有這樣的一個疑惑,爲何同樣是膜眼,從中出來的東西卻完全不同?
屈神通則是問出了王魃心中的困惑。
“我方纔說了,天地的誕生,乃是混元母氣與‘道’的結合,而‘道’便是一方世界的起始,就如同一棵樹的種子,雖然在一開始渺小無比,卻早已囊括了天地日月、陰陽五行、風雪雷電、神紋儀法……”
王魃腦中轟然一震,不禁失聲道:
“這、這不就是萬法脈嗎?”
姜宜平淡地掃了他一眼:
“萬法脈?雖確是玄妙,與‘道’卻無法相提並論。”
王魃沒有出聲,心中猶自沉浸在腦海內一閃即逝的想法所帶來的震撼中。
姜宜也並未注意到王魃的變化,只是繼續道:
“天地能形成,便是‘道’支撐起了這個世界,所以天地損毀,便是‘道’出現了殘缺,這個時候,唯有蘊含‘道’的東西,能夠彌補道,這也就是爲何邵宗主他們以身補天的根本原因。”
“而既然道可以形成世界,那麼換個思路,小倉界不能容納化神修士,只需要另行構建一處可以容納化神的天地便可……化神修士藏於秘境卻不受天地責難,也是這個原理。”
王魃回過神來,聽到了姜宜的話,頓時心中又是一陣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可元嬰修士若是無有化神雷劫洗練,便無法突破,在秘境中,無法渡劫,便只能一直停在元嬰境,最終老死。”
“這便是我要說的辦法,改造秘境,重建一處能夠降下化神雷劫的小天地!”
“這……敢問姜前輩,這又該如何做?”
屈神通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尊敬。
姜宜並無保留:
“擇一上佳秘境,以秘法熔鍊,熔鍊成功後,便將其置於界膜之內,即可爲‘道場’,既能受界外混元母氣的滋養,又能從界內源源不斷獲得資源的供給,如此,便能半獨立於小倉界外,待時機成熟,還可更進一步,化道場爲洞天福地,容納煉虛修士,也未必不可能……”
屈神通聽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問道:
“敢問秘法是……”
姜宜隨意道:“無他,只需千餘道域融匯一爐便可。”
屈神通不由目瞪口呆。
王魃亦是不禁啞然。
這位前輩雖說來頭很大,可說的辦法,卻都太過虛浮,完全無法落地。
千餘道域,一座道域便是一尊化神修士,也就是一千多個化神……
小倉界位格還未降下來之前,整個小倉界都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
只是心中忽然便想起了荀服君留給他的那道《煉道小術》,不由得心頭微凝。
天地升格之事無果。
屈神通還是很快便收斂了心中的激動,回到了現實中的問題:
“不知道前輩對這天裂,可有辦法解決?”
讓屈神通和王魃都有些意外的是,這次這位前輩倒是點點頭:
“此事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屈神通頓時神色一肅,擡手行禮:“還請前輩教我。”
王魃也鄭重了許多。
姜宜倒是很隨意,隨手一點,一道玉簡便從她的袖中飛出,落在了屈神通的手上。
“此爲‘合壁法’,此乃雲天界內,專門用來修復界壁的小技巧,天地自有恢復之力,如之前那般的巨大破損很難靠自身痊癒,但像上面的這些裂縫,只需以此法刺激,便能成功癒合。”
“多謝前輩賜法!”
屈神通大喜過望,連忙再次行禮。
王魃也跟着行了一禮。
姜宜微微搖頭,臉上掠過一抹嘆息:
“你身爲一宗之主,宗內的許多事情,還是最好再多瞭解瞭解纔是……還有什麼想要問的麼?”
屈神通面露慚色。
王魃卻並未放過這樣的機會,又仔細打聽起了雲天界的種種消息。
半晌之後,他才意猶未盡地和屈神通離開了少陽山。
“汲嬰長老之前怕是便已經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天裂天災,只是特意給了我一個機會,纔沒說出來吧?”
屈神通和王魃一前一後飛向純陽宮,臉上帶着一絲苦笑。
“宗主不必多想,一起把事情做好纔是關鍵。”
“嗯,那大晉以東,黎、森、伏、陳……這些小國,便辛苦你了。”
屈神通說着,便將那‘合壁法’交到了王魃的手中。
“必不負宗主所託。”
王魃淡笑着擡手應下。
在純陽宮內,又取了一部分原本邵宗主在時留下的一些宗內各種詳細信息的密報,在純陽宮的副殿內觀看了一會,隨後便回到了萬法峰上。
步蟬和大弟子王清揚都不在,他也並不意外。
如今萬象宗人手極度緊缺,步蟬身爲靈植部副部自是忙得不可開交。
他站在萬法峰上微微停留了一會,便走入了珠子秘境中。
積攢許久的香火之力洶涌而來,冰道人悄然閃出,將這些香火之力盡數收下。
隨後王魃元嬰眉心處的神廟中,陰神之力迅速涌動。
王魃心中一動。
“該是看看萬神國這邊是什麼情況了,若有異動,也好提前通知給關殿主和馬師叔。”
一念及此,他意念迅速便沉入了神廟內的神像之中。
下一刻。
他霍然睜開了眼睛。
卻只覺一陣起伏晃動。
“嗯?什麼情況?”
王魃微有些訝異,陰神之力迅速擴散出去。
很快便脫離了神殿。
然後他便不由愣住。
神殿之外,一望無際的碧波在天際盡頭的大日照耀下,泛起了粼粼波光。
而在陰神神殿四周,更有上萬座神殿,在一艘艘驚人的大船運載下,朝着東方駛去。
“萬神國,在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