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怎麼還有化神修士!?”
幽黑的深海。
感受到不遠處那白髮修士身上的氣息強度。
剛剛脫離了海底通道的項嗣禮、芮春秋、秦凌霄三人,面色皆是不由劇變。
尤其是項嗣禮。
不久之前他纔剛剛誇下海口,此刻卻驟然看到了化神修士,緊張的同時,也不由得面紅發漲。
他們也不敢冒然開口或是行動,如今敵我不明,不管是做什麼都會引來誤會,下意識便朝元磁道人看去。
而元磁道人的目光此刻也是少有的凝重。
一邊悄然運轉法力,一邊快速地觀察着對方。
“衣着紋飾,倒是和那餘塵有些相似,只不過似乎更爲繁複成熟。”
“也不知道是不是餘塵所在宗門的制式衣物,還是通行於中勝洲的風格。”
“修爲……此人似乎也是修行了元磁之道……到底是不是?”
心中暗暗皺眉。
昔日八重海海底的真實膜眼之前,餘塵所給的信息實在太過簡略。
他除了知道一個元磁宮和他的妻子李月華之外,便幾乎再無其他有用的信息。
唯一能確定的是,元磁宮在這中勝洲中也應該屬於大宗門,不會輕易覆滅,否則餘塵也不會只說了一個名字,卻不留任何指向性的話語。
但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化神修士,元磁道人卻也不會貿然說出自己的目的。
畢竟他也不清楚此人和元磁宮到底是什麼關係,若是親近還好,若是敵對,那便是莫大的麻煩。
當下心念電轉,拱手朝着不遠處俯瞰着衆人,眼中充滿了審視卻一言不發的白髮修士行了一禮:
“在下風臨洲大晉修士,與好友一起遊歷小倉界多年,行走至此,無意誤入貴地,若有冒犯,還請前輩直言,我等這便退去。”
聽到元磁道人出身風臨洲,那白髮修士頓時微微皺眉,眼中似有忌憚,猶豫了片刻,終於出聲道:
“你們……是大晉哪家宗門的?大晉三宗……一氏,還在?”
他的發音略有些古怪,似是帶着中勝洲本地的口音,說話也有些磕巴,乍一聽都不太清楚。
不過四人本就打足精神仔細聽着,自然也不費力氣,聽到白髮修士的話,四人不由得互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一絲欣喜。
既是沒想到大晉三宗一氏的威名,連遠在海外的中勝洲化神修士都有所耳聞,而且看樣子對方似乎也頗爲好說話。
當下項嗣禮當下行禮,笑着出聲道:
“回前輩,三宗一氏自是在的,我們幾人便都出自三宗一氏,前輩可有舊交乃是大晉修士?”
芮春秋也連忙笑着點頭,向白髮修士表達善意。
白髮修士面無表情:
“沒有舊交,萬年前,我先輩那一代人慾要遷往風臨洲……被你們三宗一氏給打回來了。”
項嗣禮和芮春秋兩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兩人心中隨即都不由得暗暗叫苦。
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歷史,怎麼宗門根本都沒有記錄啊!
元磁道人和秦凌霄也是心中一沉。
還沒等兩人有什麼反應,那白髮修士便又平靜道:
“不過這也是前塵往事,我不曾經歷,也不必多言……只是此處不接外客,你們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還是離開吧。”
白髮修士說話卻是越發流利,僅僅是這麼短的幾句交談,他的口音竟是已經有幾分與元磁道人他們頗爲相似了。
聽到白髮修士的話,四人先是心中一鬆,隨即又不由得凝重起來。
四人互看一眼。
元磁道人隨即面露歉然道:
“還請前輩見諒,方纔在下不清楚情況,故而有所隱瞞,此次前來,乃是因海上有元磁膜眼形成,危害甚大,聽聞中勝洲有‘天青玉’,可化元磁之災,所以特來求取,不知前輩可否容我等前往洲中,求得此物?”
白髮修士聞言,卻是露出了一抹不出意料的輕笑:
“我便知道,你們另有目的,不過你們可以回去了。”
元磁道人四人聞言不由一怔,芮春秋上前一步鄭重提醒道:
“前輩,那元磁膜眼並非是虛眼,而是真實膜眼。”
白髮修士略有不耐,不過似是忌憚四人背後的大晉宗門,還是忍住了不耐煩的情緒,沉聲道:
“雖不知道你們是如何知曉洲內盛產天青玉,但你們已經來遲了,這天青玉早在千餘年前,便已經開採殆盡,中勝洲內各家倒是還有些積蓄,不過我們自己都不夠用,你們也不用多想了,這便回去吧。”
“可是前輩,那真實膜眼的危害您必定也清楚,一旦一旦縱容其擴張,只怕千百年後,整個小倉界都要淪爲廢地。”
項嗣禮也忍不住上前道。
白髮修士越發不耐,聞言語氣也冷了下來:
“那又如何?千百年後,我在不在此界,還尚未可知……行了!我看在你們宗門的面子上沒有多計較,若要再得寸進尺,休怪我不給你們宗門面子!”
“可是……”
項嗣禮還待說話,元磁道人卻給他遞了一個眼神,攔住了他的話語。
隨後客氣地朝着白髮修士行了一禮:
“既然前輩這般說了,我等不敢不從,這便離去……不過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白髮修士神色已是冷到了極點,但還是冷冷道:
“何事?”
元磁道人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顆氣息已經近乎消失的珠子,客氣道:
“在下之前曾在海外撿到此物,似是貴地‘元磁宮’門人所有,在下也不清楚情況,本想着到了中勝洲送回,如今既然已經無法前行,還請前輩代爲轉交。”
看到元磁道人手中的那顆珠子,秦凌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抹異色。
這東西,她認得。
正是昔日與那人在八重海時,在掘穴海獺的帶領下,誤入了中勝洲修士餘塵的臨時洞府,發現的四階法寶遺蛻。
當時這件法寶的真靈便已經消泯,如今這顆珠子上的靈光更是幾乎熄滅。
而白髮修士看到這顆珠子,眉頭微皺,似是有些不太確定。
未見任何動作。
元磁道人手裡的珠子頓時脫手而飛。
眨眼便落在了那白髮修士的手中。
白髮修士仔細地端詳着這珠子,沒多久便眯起了眼睛。
出乎元磁道人的意料,他竟隨意地又丟了回來。
“的確是元磁宮的法寶,只可惜看這煉製手法,已經是近萬年前的了,且連真靈都已經湮滅,沒什麼用,元磁宮的人,想必也不會要,帶着它走吧!”
“近萬年前?”
元磁道人臉上微露驚色。
心中卻不由得一沉。
元嬰修士的壽元,一般也就千餘年。
化神修士壽元要多出不少,正常情況下,差不多都能接近四千年。
若真是近萬年前的東西,也就意味着餘塵的妻子,如今多半已經不在人世。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眼前這位化神修士在說謊。
心中念頭快速閃過,臉上卻半點也不露聲色,只是遺憾道:
“多謝前輩指點,既然如此,那在下幾人便與前輩告辭了。”
說罷,他也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朝着下方的通道游去。
項嗣禮和芮春秋見狀,都有些遲疑,反倒是秦凌霄沒有半點猶豫跟了過去。
見兩人如此果決,而白髮修士的目光也越發冷厲。
項嗣禮和芮春秋心中再是焦急,也只能心中暗急,迅速朝着元磁道人和秦凌霄游過去。
白髮修士卻是立在原地,沒有絲毫離去的意思,似是要親眼確定他們都已經離開。
而落入了海底通道之後,元磁道人便迅速將三人庇護住,隔絕了外界的窺視。
同時繼續朝着來時的方向游去。 項嗣禮卻是早已按捺不住,着急道:
“元磁道友,這位中勝洲的化神雖然看起來不太好說話,但若是咱們藉着宗門的名頭唬詐一番,未必不能有去中勝洲的機會,你怎麼也不再爭取爭取?”
芮春秋雖沒有說話,可眼中也同樣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察覺到了這個中勝洲化神修士對三宗一氏的忌憚。
若是扯虎皮來嚇唬一番,說不定真能說通。
元磁道人卻微微搖頭,看了眼秦凌霄,隨後沉聲道:
“我方纔試探了下,此人應該與我方纔所言的‘元磁宮’關係不睦,即便不是生死大敵,也多半是敵對關係,而我和秦道友所修的,都是元磁宮的道法,實在擔心被其所看出來。”
“若是對方誤將我和秦凌霄視爲元磁宮人,只怕對此行更爲不利。”
“竟是如此?”
項嗣禮和芮春秋都有些意外。
元磁道人繼續道:
“不過這並不是關鍵,我約莫猜出其不願我等進入中勝洲的原因了……方纔項道友說千百年後小倉界或許淪爲廢地,可此人卻說自己未必還在此界,而不是未必還活着,只怕這中勝洲內,如今也在搞着一件重要的大事,這件事,很可能與飛昇有關。”
“飛昇?!”
這次,不光是項嗣禮和芮春秋感到意外,便是秦凌霄淡漠的眼中,也掠過了一絲吃驚。
隨後項嗣禮忽然反應了過來:
“是了!”
“如今化神不出,可此人卻偏偏還好好地呆在這裡,方纔只顧着提防,如今想想,莫非此地也和八重海那邊一樣?”
芮春秋贊同地點點頭:
“很可能便是如此,八重海或許是因爲真實膜眼的緣故,那這麼說,這中勝洲內,也有真實膜眼了?”
元磁道人一邊帶着三人不緊不慢地往外圍趕去,一邊微微搖頭道:
“此地能容納化神的原因,暫時還不太清楚,這也不是咱們如今要探究的問題,眼下中勝洲境內,多半有大事發生,堂堂化神修士鎮守此處,足見重視,不太可能將咱們放進此地。”
“那該怎麼辦?咱們就這麼回去?”
項嗣禮忍不住皺眉道。
元磁道人搖頭道:
“回去自是不成,元磁膜眼若不解決,風臨洲永無寧日,此路不通,那隻能另擇方向,避開此人。”
“那又要耽誤不少時間了。”
芮春秋臉色發苦。
化神修士的神識覆蓋極大,想要避開,必然要繞得極遠才行。
元磁道人面色卻少有的沉重:
“耽誤時間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我最擔心的是,其他方向,還會有其他化神修士鎮守,那就麻煩了。”
聽到元磁道人的話,三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若真是如此,只怕他們此行就要無功而返了。
“我等經歷千辛萬苦纔來到這裡,三宗一氏的諸位也在等着我等的好消息,又豈能輕易放棄!”
項嗣禮語氣昂然。
倒也立刻激起了其他人的精神。
“走吧!”
元磁道人帶着三人,很快便離開了此處的元磁海。
這一次,他們又東側沿着元磁海,飛了足足萬里。
看着元磁海與正常海域間涇渭分明的海水顏色,四人皆感意外。
“此處真是怪奇,之前尚不覺得,如今飛了這麼久才注意到,這中勝洲外圍的元磁海,未免太過規整,簡直像是有人特意佈下的一般。”
芮春秋嘖嘖稱奇。
其他三人也都由衷贊同。
整個元磁海,從天空到深海,就彷彿是一面屏風,將中勝洲與其他九洲完全隔絕。
怎麼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
“不過能將一洲之地困住,這可不是人力所能爲的吧?”
“即便是煉虛修士,只怕也力有未逮。”
項嗣禮搖頭分析了一番,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真能做到這個,如今整個小倉界,或許只有那什麼天地意志了。”
“不過都說什麼天地意志,呵,我卻也從未見過它到底是何模樣。”
其他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很快,元磁道人便收斂了笑容,鄭重道:
“此處我已經勘察過了,海底深處,雖沒有天然直通的海底通道,不過咱們往海底海牀下挖一段距離,便有一段地質鬆軟處,咱們應該可以輕鬆從中穿過。”
“最好挖得深一點,防止還有化神發現咱們。”
項嗣禮提議道。
芮春秋也附和了兩句。
秦凌霄倒是仍舊和平常一般,並不怎麼說話。
不過四人意見統一,接下來也就很簡單了。
在元磁道人仔細地感應、勘察之下,四人分工明確,很快便在這深海海底海牀深處數十里深的地方,挖出了一條臨時通道來。
也不知前進了多遠。
元磁道人終於察覺到了上方元磁之力的消減。
不過他們仍未停止,而是又朝前挖了數日的功夫。
這才終於開始朝上挖。
數日後。
‘咕嚕嚕’
一道道氣泡從一堆海底的石頭中冒了出來。
隨後堅固的石頭迅速被海水的負壓吸走。
緊接着,四道身影便從臨時通道中游了上來。
“竟然還在這海里,這元磁海到底是有多大啊!”
項嗣禮一邊清理掉身上的污垢,一邊感嘆道:
“芮道友,之前和你打的賭是我輸了,不過你若是想要那彩頭,也只得回去之後再給你了,芮道友……芮道友?”
他疑惑地轉過頭。
卻只看到芮春秋那張震驚的面孔,以及元磁道人和秦凌霄前所未有的凝重模樣。
下意識朝着三人視線看去。
隨後瞳孔驟縮!
“他、他怎麼會在這?!”
對面,之前在元磁海中遇到的那尊白髮修士,此刻竟赫然立在不遠處,目露冰冷:
“還真讓我猜到了!”
“你們便如腐鼠一般!”
“既然冥頑不靈,那就不要怪我了!”
四周海水激盪,白髮飛舞!
化神境界的威壓,瞬間充斥着整個海底!
而感受到白髮修士毫不遮掩的殺意。
元磁道人暗歎了一聲,隨後沒有半點遲疑,輕輕一拍本體送的儲物法器。
下一刻,一道流光從儲物法器中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