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法師,已經和元磁宮的守陣鮮于法師說過了,她不得離開,所以讓我來請你過去。”
“這邊走。”
雲芍臉上帶着一絲笑容,向元磁道人伸手做邀。
元磁道人卻沒有動身,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樣的舉動,頓時讓雲芍心中微顫,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僵硬了些:
“樑法師,你、你怎麼了?”
元磁道人看着雲芍,隨後收回了目光,緩緩搖頭:
“無妨,雲法師還請帶路吧。”
雲芍雖覺哪裡似乎不太對,但還是壓下了心頭的紛亂,隨即帶着元磁道人,徑直朝着元磁宮的方向飛去。
一邊則是小心地以神識觀察着元磁道人的反應。
讓她心中稍稍放鬆的是。
對方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想法,但似乎也並沒有察覺到哪裡不對,沒有離去的意思。
兩人俱是修爲高深之輩,沒多久便飛到了這一片石林的外圍。
很快,一道倩麗的身影便憑空浮現出來。
看向元磁道人,臉上帶着一絲笑容:
“這位就是樑法師吧?我聽雲芍說了,你不遠數萬裡趕來中勝洲,只爲遵守我宮中前輩的囑託,實在令人佩服,我已稟告宮內的聖法師,快快請進!”
元磁道人目光掃過這位立在陣法中的身影。
約莫三十餘歲,身姿妙曼,眉目卻帶着一股尋常女修少有的果敢英氣。
站在那裡,便有種肅然凜冽之感。
當下微微欠身:
“有勞法師。”
“不妨事。”
鮮于法師輕笑道。
雲袖一揮,當下無形的陣法之中,便露出了一道缺口。
雲芍當先走在了前面,擡手作引:
“樑法師,請。”
看到雲芍的舉動,鮮于法師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但隨即便悄然隱去,臉上笑容不變。
元磁道人掃了一眼兩人,臉上也沒什麼變化,當即便跟着雲芍,走進了這陣法之中。
眼看着元磁道人走入,鮮于法師目光之中浮起了一抹冷意。
但就在這時,她卻忽地一怔。
隨即眼中閃過了一抹異色。
下一刻。
“咻咻咻!”
元磁道人的四周,忽地便有一道道靈光,如絞索一般,當頭將其罩住,整個人隨即便被捆了個正着。
甚至連臉都沒能露出來。
這一變化實在是太過出乎意料。
強橫無比的樑法師就這麼輕鬆被拿下,也着實讓雲芍大吃一驚,以至於她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鮮于法師……這……”
鮮于法師卻沒有回答,反倒是冷冷掃過雲芍:
“方纔誰讓你進來的?”
雲芍一愣:“我……”
鮮于法師卻神色冰冷地打斷道:
“如今正是戰時,即便是元磁宮門人想要進來,也要經過重重檢查,你身爲雲家的核心之一,難道這點也不懂麼?”
雲芍連忙欠身,滿臉惶恐:
“我、我只想着將這外洲法師引來,卻沒有多想……”
“哼!”
鮮于法師冷哼了一聲:
“若非這個原因,方纔我便將你擊斃!”
“好了!既然此人已經被擒下,你便先出去吧!”
雲芍咬了咬嘴脣,目光微轉,看了眼元磁道人的方向,隨後看向鮮于法師:
“此人稍後會如何處置?”
鮮于法師不耐道:
“既是九大家的奸細,搜魂之後,便即處死!”
雲芍聞言,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忍,但也不敢表露出來,連忙再次欠身之後,便即轉身朝着陣法之外行去。
鮮于法師掃了一眼雲芍,隨後轉而目光看向被陣法鎖住的元磁道人。
微微皺眉:
“四階大法師……九大家倒是捨得下血本。”
注意力全然被元磁道人所吸引。
而注意到鮮于法師的狀態,正朝着陣法之外走去的雲芍,眼中悄然閃過了一抹冷色。
隨後毫不猶豫地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十餘顆珠子,法力瞬間便注入其中!
幾乎是在法力注入的同時。
這十餘顆珠子之上,頓時便射出了無數道刺目的光芒!
“元磁宮……今日就到此結束了!”
雲芍嘴角微微翹起。
眼中,閃過了一抹瘋狂!
然而下一瞬,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
這十餘顆珠子之上的光芒,竟在亮起的一剎那,又忽地黯淡了下去。
就彷彿有股強大的力量,強行將這十餘顆珠子中的力量,按了回去。
就在她神色微變的同時。
身後傳來了鮮于法師帶着一絲意外的聲音:
“竟然是五階破禁珠……難怪敢一個人進來,樑法師說得還真沒錯啊,你在這和我玩苦肉計呢?”
雲芍心中劇震!
樑法師說得沒錯?!
他是怎麼知道的?
心中無數念頭狂涌。
但她幾乎是一瞬間便做出了決斷,立刻放棄了對十餘顆破禁珠的控制,同時本能地朝着陣法開啓的那處缺口拼命飛去!
眼看着就要衝出。
然而她的身軀,卻最終還是停在了缺口處。
一股壓倒性的陣法力量,輕鬆將她壓制在了原地。
只能眼睜睜看着陣法重新閉合。
雲芍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極度的忿怒和不甘!
就在這時。
“我元磁宮待你雲家也算是不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勾結九大家……”
鮮于法師的身影飄然落在了雲芍面前,看向雲芍的目光中,帶着一絲不齒和厭惡。
聽到鮮于法師的話,雲芍眼裡的憤怒和不甘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冷笑和譏嘲:
“不薄?呵呵!哪一次,我們不是像狗一樣在你們元磁宮面前求那麼一點修行的資源?這叫不薄?”
“只有你們元磁宮的人是人,我們便不是了麼?”
她身體無法動彈,卻絲毫沒有之前在對方面前的卑躬屈膝,反倒是多了一抹傲然。
鮮于法師微微沉默,隨後嘆息了一聲:
“若無元磁宮統一培育、管理和分配這些資源,你們連修煉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明明受益,卻還怪起了我們,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雲芍譏笑了一聲:
“誰給了你們這樣的權力,肆意分配修行資源?”
“將元磁宮之外的所有人,都當做狗一樣踩在腳底下?”
“若是將資源給我們,代價就是當狗,那我寧可不要!”
鮮于法師目光深深地看向她,在她的雙眸之中,只看到了一片倔強與憤怒。
不由得再次輕嘆了一聲:
“這只是你的想法,卻未必是你身後那些人的想法……況且,你也不必說得這般大義凜然,你不是恨我們可以肆意分配修行資源,你只是恨你自己,不是元磁宮的人。”
雲芍瞬間愣住。
“我、我恨的是自己不是元磁宮人?”
眼中多了幾分自我懷疑。
鮮于法師憐憫地看了眼雲芍,隨後問道:
“還想說什麼嗎?若沒有說的,我便將你送入宮內看守了。”
雲芍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扭頭朝着元磁道人的方向看去。
神色複雜:
“樑法師,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遠處的半空中。
陣法靈光化成的絞索緩緩收縮,露出了其中元磁道人的淡然面孔。
他面色平靜:
“這還需要看?”
這個回答,頓時讓雲芍一滯。
然而她目光掃過元磁道人周身並未完全褪下的絞索,卻隨即不由得嘲諷地大笑起來。
元磁道人面色依舊淡然。
鮮于法師卻是微微皺眉:
“你笑什麼?”
雲芍笑容一收,帶着一絲冰冷和嘲弄地看着元磁道人:
“呵,我笑他給你們元磁宮當狗,可惜卻也是白費功夫,你們元磁宮的人,只信自己,並不信任他!”
鮮于法師頓時沉默。
元磁道人則依舊面色淡然地回道:
“這就不勞法師費心了。”
隨後轉而看向鮮于法師:
“在下不求貴宮主人信任,只想完成餘塵前輩的委託,還請法師代爲通稟。”
鮮于法師沉默了一會,隨後點了點頭: “待我對你搜魂之後,確保無誤,便親自將你送往宮內。”
聽到這話,元磁道人眉頭不由得皺起。
而云芍卻是再次放聲大笑起來,甚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哈哈,看、看到了麼?這就是元磁宮!你剛剛纔幫了元磁宮一把,結果她也仍然提防着你!”
元磁道人卻似是未聞,看向鮮于法師,皺眉道:
“便無可商量的餘地麼?”
鮮于法師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態度,元磁道人周身的絞索頓時微微收緊。
她沉聲道:
“樑法師還請寬恕,只是如今宮內形勢太過危險,鮮于狐不得不這麼做,若是在下搜魂之後,法師確實無辜,鮮于狐必向你叩首求乞!”
說罷,沒有半點遲疑,元磁道人周身的絞索迅速再度絞起。
她則是探手朝着元磁道人的眉心處抓去。
元磁道人面不改色。
只是聽到鮮于法師的話,心中卻是忽地一動。
不由疑惑道:
“難道貴宮的五階聖法師,如今都已不在宮內?”
聽到元磁道人的話,鮮于法師頓時面色驟變!
探向元磁道人的手掌,也立刻加快了速度。
雲芍也不由得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了一絲痛惜之色!
天賜良機,結果她居然沒能抓住這個機會。
元磁道人見狀,卻不由輕嘆了一聲。
也不再堅持。
在絞索越發收緊的力量下,鮮于法師的手掌觸及他的眉心之前,他的身軀便轉眼化作了一抹青煙散去。
看到這一幕,鮮于法師和雲芍全都愣住了。
“竟然是法術?!”
而同一時刻。
元磁宮外的遠處半空中。
元磁道人緩緩浮現出了身影,只是卻眉頭緊皺。
“元磁宮竟然已經這般虛弱了麼?宮內此刻竟然連一個化神都沒有?”
“應該不至於,即便其他的化神不在,可元磁宮三聖應該是在的。”
“而且,這元磁宮的陣法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哪怕是一位化神修士在此主持,也有些費力,可此處卻僅有一個鮮于狐,再無他人……莫非這元磁宮,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空殼?”
“可此處是空的,那真正的元磁宮,又到底在哪?”
非是他一心只想找元磁宮合作,而是如今的中勝洲形勢已經極爲明朗。
元磁宮爲首的舊派,以及九大家爲首的新派。
後者之前他就已經打過了交道,並不愉快,如今能夠指望的,也只有元磁宮了。
至於方纔雲芍所言的什麼當狗不當狗的,他倒是並不在意。
細論起來,鮮于狐不信任他,恩將仇報。
可當初他也救了雲芍,儘管現在看來,多半是一場演給元磁宮看的戲,卻被他中途摻和了一腳。
可雲芍不也同樣反手將他賣了麼?
這也就證明了那個鮮于法師所說的話,那雲芍恨的不是元磁宮的人,而是恨自己不是元磁宮的人。
天下烏鴉一般黑,也就不必在意這些了。
何況他的目標只是爲了從中勝洲這邊,找到解決八重海元磁膜眼的辦法,以及相應的特殊靈材。
“元磁宮這邊,暫時算是卡住了。”
元磁道人心中暗暗盤算: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也不知道秦凌霄、項道友和芮道友有沒有找到頭緒。”
……
一片少有的山麓之中。
元磁之力肆意瀰漫。
大霧籠罩。
幾乎看不清其中的模樣。
霧氣之中,不時有鴉聲哀鳴。
同時有一道道身影穿梭其中。
“給我找!”
“方纔有人就是在這一片看到了聖果的蹤跡!聖果有靈,但已經接近成熟,它跑不遠!”
“但凡找到者,賞賜四品寶丹十瓶!”
激勵聲在元磁之力的作用下,幾乎很難傳遠。
是以那人只能不斷地朝着四周呼喊。
而就在這片山麓底部。
兩道氣息衰頹的身影,正艱難地在一片大霧中,結伴同行。
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這裡並沒有路,但兩人行過處,卻不時能看到一具具死狀悽慘的人類身體,散落在周圍。
其中一道身影終於忍耐不住:
“也不知道元磁道友和秦道友如今都如何了……芮道友,咱們都走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走出這山?你不是說有把握出去的嗎?”
另一道身影神色憔悴,雙目佈滿了血絲,不復之前的溫和模樣,皺眉道:
“這誰能知道?到處都是元磁,越往上越多……咱們若是飛上去,都沒來得及飛出去,只怕就要像這些人一樣生生摔死了!不能飛,就只能在這慢慢走。”
這兩道身影,正是項嗣禮和芮春秋二人。
項嗣禮聞言也不由得環顧四周:
“此處又是什麼地方?你帶的這法寶破開了那怪風,卻把咱們帶到了這裡……”
“這莫非也要怪我麼?”
芮春秋氣惱道。
項嗣禮嘿了一聲:
“哪裡的話,若非是你的法寶,那怪風說不準會把咱們帶到哪裡去呢!”
“只不過……”
他稍稍皺眉:
“我怎麼覺得這下面的地脈變化得有些勤快呢?”
芮春秋聞言微有些疑惑:
“莫非此地會有龍擡頭?”
項嗣禮連連搖頭:“不像是,之前元磁濃厚,感受不太清楚,現在倒是清楚了些……也許順着地脈,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芮春秋連忙道:“那還等什麼!”
“別急。”
項嗣禮在儲物法器中摸索了一陣子,隨即摸出了八根陣旗,得意地笑道:
“這是祖師親賜給我的寶物,搬運地脈,最是擅長,只要佈下,便能輕鬆定脈,縱是有元磁也不受影響。”
說罷,他便將這八根陣旗拋了出去。
限於法力以及周圍的元磁壓制,這八根陣旗倒是並未有離開得太遠,但也很快便破入了大霧之中。
“好了!這一片的地脈,便算是被定住了!”
項嗣禮滿意地拍了拍手,仔細地感受了一番,隨後朝着其中一個方向指去:
“應該就是那裡了!”
芮春秋掐指一算,隨即微微皺眉:“你確定,我怎麼覺得這是往深處去了?”
項嗣禮信心滿滿:
“你且信我一次!”
見項嗣禮這般自信,芮春秋雖然半信半疑,但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頭。
兩人當下便在項嗣禮的帶領下,一路前行。
越走越遠,越走,霧氣便越是濃郁。
走着走着,芮春秋沒有說什麼,項嗣禮自己倒是心虛遲疑了起來。
不過感受了下地脈的方向,他還是硬着頭皮,朝着感應中的方向繼續走去。
又走了一陣,就在他即將放棄的時候。
周圍的霧氣,卻忽然散去。
“那是什麼?!”
芮春秋忽地低聲驚呼道。
項嗣禮循聲望去,卻見遠處的山谷之中,赫然有一座蓮池。
蓮池內,蓮花朵朵。
而在這片蓮花中間,卻怪異地長着一株果樹。
果樹上,卻只結着兩枚果子。
一個紅彤彤碩大如盆,鮮豔欲滴。
一個黑乎乎乾癟如簸箕,就彷彿枯萎了一般。
“這、這是什麼東西?”
項嗣禮和芮春秋不由得面面相覷。
……
同一時刻。
幽深的溶洞裡。
秦凌霄緩步走過一段幽邃的道路,隨後終於來到了那聲音所說的地方。
腐蝕氣息已經充盈着整個溶洞。
昏暗的光線,照映出了這片令秦凌霄都覺得吃驚的寬闊洞穴。
而在這片洞穴的盡頭處,她也終於看到了聲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