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佑我孩兒能夠安康長樂……”
聽到下方婦人的祈禱之聲,王魃卻調動神念,迅速蔓延向四周。
“竟是在海陵國。”
王魃微有些訝然。
不過他隨即便飛身落在了地物殿內,借用了地物殿的傳送陣。
再出現時,已經是出現在遠隔近十萬裡之外的海陵國鬼市傳送陣中。
王魃的到來頓時驚動了鬼市的鎮守者。
幾乎是在察覺到王魃氣息的瞬間,便神色恭敬地飛落在了王魃面前。
對於這個海陵國的鬼市鎮守,王魃並不是特別熟悉。
因此稍加勉勵了兩句,便詢問起了他。
“副宗主所說的地方,是在海陵國的南部,名爲‘大雨城’。”
鬼市鎮守皺眉思索了許久,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中,找到了王魃所說的地方。
儘管疑惑於堂堂副宗主爲何要去這麼一個偏遠的小城,不過還是迅速找出了對應的地圖,呈報給了王魃。
“副宗主可需要我等隨從?”
王魃笑着擺擺手。
若以他的能耐都解決不了,那別人就更不用說了。
也沒有停留,立刻便朝着那個方向迅速飛去。
不到半日之後,王魃便悄然停了下來,立在一座小型城池的上方。
和一百年前的洪水肆虐相比。
如今的海陵國顯然已經從之前的大洪水之中恢復了過來,雖然靈氣稀薄,可整片大地都已經充滿了凡人生活的跡象。
是以眼前的小城雖然不大,卻也熱鬧非凡,充滿了人氣。
王魃的目光,卻緊緊盯着下方城池內的一座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也在小城靠近中心的地方,顯然家境殷實。
他卻不太在意,神識掃過,很快便看到了他之前看到的那個婦人。
相比起數日前,眼下的婦人已經混身浮腫,已經下不了地了。
顯然已經要到臨盆之日。
王魃神識掃過婦人的身體,微微皺眉。
不過卻並沒有下去,而是就立在高空中,閉幕盤膝。
轉眼便是三日之後。
王魃忽地睜開了眼睛,隨即便聽到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從院落裡的廂房中傳出。
那聲音之大、之清脆,讓王魃不由得微微露出了笑容。
只是隨後,廂房內便傳來了穩婆們的驚呼聲。
“夫人血止不住……”
“快!”
“先生,務必要保住內人!”
“難!我請大先生來!”
感受着下方婦人的氣息,他搖身一變,化作了一箇中年道人,飛落了下去。
輕輕叩響了這戶人家的大門。
不一會兒,院門便被打開,開門的卻是一個留着鬍鬚,滿臉焦急的中年人。
看見王魃,先是一愣,隨即連忙道:
“你是大先生嗎?”
王魃卻微微一笑:
“某乃方外散人,近日行至此處,忽見祥雲浮空,掐指一算,便知令郎與我有緣。”
中年人卻也顧不上說什麼,一把便抓住了王魃的手腕,焦急無比道:
“還請先救救內人!”
說着便要將王魃拉進去。
然而他隨即便發現,自己彷彿拽着一座大山一般,竟絲毫沒有拉動眼前的道人。
不由得心中驚疑:“你、你……”
王魃卻哈哈大笑:
“區區凡俗小疾,何需親去?”
一揮拂塵。
一道無形的靈光便落在了那廂房之中。
僅僅是兩息之後。
屋內便傳來了穩婆和大夫的驚呼聲。
中年人不明情況,頓時大急。
可緊接着,一道中氣十足的婦人聲音竟驀然從廂房內響起:
“大郎,外面是什麼人?”
說話間。
便聽到廂房內又是一陣盆翻水倒和穩婆的驚叫聲,隨即廂房竟是被忽地推了開來。
一個面容紅潤,衣袍沾血的中年婦人推門而出。
目光迅速逡巡,在看到王魃的這一刻,先是一怔,隨即眼睛一亮,竟是忽地伏地跪下:
“信女王氏,跪見藥王神!”
“藥王神?”
中年人一愣,忍不住朝王魃看去,卻越看越像,越看越覺得與廟裡的那尊塑像相似無比。
尤其是方纔對方到來之後,妻子便忽然好轉,更是讓他立刻便堅信不疑。
慌忙便也跪了下來。
卻被王魃淡笑着攔住。
“都起來吧。”
藥王神這個稱謂,還是昔日冰道人行走南方海陵國和黑齒國時,救下凡人後,被凡人們供奉。
他倒是明白自己爲何能夠感應到了。
中年人緊張地起身,隨後看到王魃孤身而立,連忙道:
“請上神入內。”
王魃卻搖搖頭道:
“不必了,我來此,便是爲了看看我那弟子。”
中年人立刻便想到了王魃剛出現時說過的話,不由得面露喜色,連忙道:
“上神且請。”
中年婦人卻趕緊道:
“產房污穢,我這就去把孩子抱過來。”
穩婆和大夫這時也都走了出來,眼見方纔還血流不止的婦人眼下竟是生龍活虎,再看到王魃的模樣,也都不由得紛紛跪地。
王魃卻並不在意。
心念一動。
他便和夫婦倆一起出現在了廂房之內。
卻見牀榻之上,正有一白胖嬰兒被裹在抱被中酣睡。
臉上還有少許血跡未曾清理乾淨。
婦人連忙將孩子抱在懷中,送到了王魃面前。
看着懷中的孩子,眼中帶着滿滿的喜悅和寵溺,隨後輕聲道:
“上神,您看,這就是我的孩子。”
王魃伸手輕輕摸了摸孩子的臉頰。
也許是因爲剛剛出生的緣故並沒有睜開眼睛,但孩子卻還是像是有所感覺一樣,咂巴了下粉嫩的嘴巴。
看到這一幕,夫婦倆眼中的愛意如蜜流淌。
他們近四十歲才得了孩子,算得上是老來得子,自是百般疼愛。
王魃看到這一幕,心中倒也不覺得有些感慨。
不過就在這時,婦人卻忽然面色微緊地看向王魃,小聲道:
“上神,您說要收我孩子當徒弟,那,我孩子現在便帶走嗎?”
王魃微微笑道:
“既然要隨我修行,長生久視,自然是要早些跟着我一起。”
聽到王魃的話,婦人面色頓時一變,中年人也變了臉色。
兩人互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一抹極度的爲難和糾結之色。
婦人猶豫道:
“就不能,再等晚一些再去嗎?”
王魃微微搖頭:
“這修行不比其他。尤其是入門之時,越是自小開始便越是簡單,未來成就也往往越高。”
婦人頓時猶豫了,不由得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鼓起勇氣,忍不住問道:
“敢問上神,我們這孩子,他、他以後能成什麼樣子?”
王魃語氣淡然平靜,卻充滿了難言的自信:
“入我門下,不敢說多遠,至少千年易得。”
“千年?”
夫婦倆全都愣住了。
“他能活千年?”
這一刻,婦人的眼中,原本還猶豫的眼神,卻瞬間堅定了起來:
“上仙,請您把我們的孩子帶走吧。”
中年人也沒有半點猶豫,拼命點頭。
王魃雖然明知兩人多半會是做出這樣的選擇,可還是問道:
“你們不是想要他多陪陪你們的嗎?怎麼現在反倒是又要送他走了。”
婦人小心地搖頭道:
“生下他,我們便已經很是欣喜,若能再見着他承歡膝下,日漸成長,那更是世間最最幸福的事情。可我們終究不能爲了我倆的感受,毀了孩子的前程……”
中年人聽到妻子的話,忍不住輕輕握緊了妻子的手。
點頭道:
“內人所言,也是小人想法,能有孩子,已經是欣慰無比,不敢再有多奢求,只是卻辛苦上神了……” 他想了想,隨後連忙便跑進另一處屋內。
接着便將自己的所有積蓄,銀票、房契全都拿了出來,奉過頭頂:
“這是小人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還請仙人收下。”
聽到這夫婦二人的話。
王魃驀然笑了起來,微微頷首:
“天下父母皆是一般。”
“此子便不必帶走了,待你二人百年之後,若他有求道之心,那時,我會再來渡他回去。”
夫婦倆頓時有些遲疑:
“上神,這、這不會有影響嗎?”
王魃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無有影響,我之傳承,不必在乎這些。”
兩人頓時連忙對王魃又是一陣感恩戴德。
王魃也不多言。
隨手一揮。
一隻水瓶便飛了出來,其中好似有星河水光盪漾。
那水瓶飛出,隨即朝着王魃微微晃動,似是在朝着王魃點頭致謝。
王魃負手輕笑一聲:
“去吧,回你主人的身邊去吧。”
星水瓿微微一晃,隨即化作一道流光,在夫婦倆的震驚的目光中,投入到了那嬰兒的體內。
在嬰兒的眉心處留下了一點淡淡的星芒,隨後悄然隱去。
看到這一幕,夫婦倆頓時緊張地看向王魃。
王魃輕笑道:
“放心,這是我賜予他的寶物,他日他若有求道之心,此寶便會帶他迴歸。”
夫婦倆相視一眼,隨後連忙又再度跪下。
都被王魃攔住。
這時中年人卻鼓起勇氣道:“孩子的名字還未取,不知上神能否給孩子賜個名字?”
王魃聞言,頓時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哈哈,我最是擅長這個,不知尊姓……”
中年人連忙道:“免貴姓宋。”
王魃一愣,喃喃道: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掃過夫婦倆期待的目光,以及不遠處的胖小子。
王魃面色微微肅然,正色道:
“此子未來必能如日東昇,便叫做‘東陽’吧。”
“東陽……宋東陽,好!好名字!”
“多謝上神賜名!”
兩人口中唸叨,隨後眼睛冒起了亮光。
正要再說什麼。
卻只見王魃飄然徑直飛上了高空,雲風浩蕩,似若神仙中人。
“這是何等的福分,竟能遇到藥王神親臨……”
夫婦倆感觸莫名,激動萬分。
婦人抱着孩子,親了又親,似是怕孩子丟了一般。
天空中看到這一幕的王魃,心中驀然浮起無數的思緒。
宋東陽的出生,讓他彷彿看到了輪迴變化。
昔日這位宋師叔離去,便是他送走。
今日宋東陽歸來,又是他親自引渡。
一飲一啄,莫非天數?
這一刻,心有所感。
元嬰鼻竅之中的陰陽二氣,驀然一震,隨後悄然飛出,形出了一個生生不息的圓形之環。
黑氣轉白,白氣轉黑,一陰一陽,合乎天道。
隱隱化作了太極之形。
陰陽之道,竟於斯時,悄然小成。
感受着鼻竅內陰陽二氣的變化,王魃心中並無太多喜悅。
修行多年,如今雖是頓悟,卻也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
如今陰陽之道小成,他也再不必擔心動手會影響到他陰陽二氣的匯聚和成長。
只需定時採擷那雙首石龍蜥蜴凝聚的陰陽二氣,便可穩定提升陰陽二氣的威能。
正想着。
王魃忽地見到遠處低空之中,跑來了一個潦倒老道。
那老道只有練氣二三層修爲,滿臉肉疼之色,貼着神行符,匆匆忙忙、踉踉蹌蹌地飛來。
在王魃眼中卻比螞蟻也快不了多少。
只是臉上焦急,口中還唸唸有詞:
“……快點!快點!還得再快點!卦象說我即將遇上天大的機緣,可萬萬不能錯過了!”
“機緣?”
王魃心中一動,來了興趣。
眼看着那老道徑直朝着下方的‘大雨城’奔去,微微皺眉,還是跟了過去。
以他的修爲,眼前老道自是無法察覺到。
很快,老道便徑直跑入了大雨城中。
王魃的臉色不由得悄然變化了起來:
“不會這麼巧吧?”
卻見老道停在城池內,手指掐算了半天,一會擡頭觀天,一會低頭看地,最終竟是停在了宋東陽轉世所在的院落門口前。
王魃心中頓時一震:
“還真是,這是什麼情況?”
“一個煉氣修士……竟能有這般本事?”
修士轉世,乃是真靈投身,並無異象徵召。
也沒有什麼法力在身。
除去有可能覺醒宿慧,與凡俗嬰孩並無半點區別。
按說基本上不可能感應到。
唯有高階修士偶有心血來潮,能生出一些與自己有關的感應。
但也基本上都模糊不清。
他身爲元嬰修士,也同樣如此。
還是因爲陰神對於信衆的感知明顯,才察覺到了宋東陽轉世的存在。
然而一個煉氣修士就能算出宋東陽轉世身……這讓王魃都覺得匪夷所思。
而下方院落前。
老道卻是叩響了院門。
很快,方纔給王魃開門的宋大郎,便再次開門。
見到是一個邋遢無比的老道,頓時滿臉疑惑:
“閣下是……”
這老道也沒有神識,目光機敏地掃了一圈,看到了曬在外面的沾血的衣袍,鼻子微微一嗅。
隨後計上心來,撫須笑道:
“老道算出令郎與老道有緣,今日特意來此,收令郎爲徒。”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眼前的中年人非但沒有欣喜若狂,反倒是立刻面露戒備之色:
“你是何人?”
“呵呵,老道身份,你無需知曉,只需知道,你那孩子與老道有緣,隨我離去,便能得長生不死!”
老道傲然道。
讓老道萬萬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卻是中年人迅速關上的大門。
“嗯?這是怎麼回事?”
碰了一鼻子灰的老道,頓時滿心困惑。
猶豫了下,他擡頭張望了一番院內。
卻見院中寶光漫天,平生所見,無出其右。
頓時按捺不住,掃了眼四周,確認無人注意,當下手中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符紙,輕輕一搓。
符紙頓時便燃燒了起來。
伴隨着符紙的燃燒殆盡,老道的身影也隨即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輕盈無比地跳過了院牆,掃了眼方纔開門的中年人,嗤笑了一聲。
隨後徑直便朝着寶光所在的屋內走去。
只看到一個婦人,正在收拾這屋子。
他沒有半點停留,直接越過了婦人,目光落在了牀榻上的一個嬰孩身上。
頓時眼睛一亮:
“機緣!”
“我的機緣!”
他迫不及待地便往那嬰孩走去。
然而下一刻。
他忽地眼前一黑!
整個人更是不受控制地極速倒飛了出去。
天旋地轉!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老道驚慌失措之際,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道沉穩之中,帶着一絲好笑的聲音:
“你算到眼下的機緣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