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跟在金旗身後果然如願以償,一見到迎來的姜文蒼特意昂起頭,一副不屑一顧樣子,可惜人家眼都不斜一斜。
“金少,我來介紹幾位朋友。”指着一位清瘦老人說:“這是崑山談老,有名的賭石高手。”
談老微一頜首。此人金旗認識,記得曾在光福清三代五十萬賭一巨石,結果嚎啕大哭一場。今天大過年的豈不是又要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第二位不用介紹,何四海,何文豪的父親。何家現在是合着夥和自己作對。姜文蒼對他口氣很尊重,金旗卻從他眼裡看到不屑。
第三位是個貴婦,珠光寶氣,濃妝豔抹,看來身價不菲。她瞥了一眼金旗問:“金弟有去上海發展的想法嗎?若有儘管對於姐說,於姐在上海置下的家產會給金弟很大助力。”
金旗寒暄幾句趕緊溜走,很難想象有這麼自以爲是的女人。正是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他瞥見喜鵲、段木瑩手拉手被許多人圍着,一聽才知他們都在鳳昌買過玉件,而漂亮的大堂經理有時心情好隨便優惠一點、兩點就夠他們樂幾天的,所以人稱“小公主”的喜鵲可是圈內名人,難怪一入場就遭恭維話圍堵。再看李福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中生悶氣,其實他又何必來,這種場合誰不是牙尖嘴利,吃人不露骨頭,都想弄個笑料樂樂,李福不巧被選爲扮演了這個角色的人,你越氣惱,他們越開心。想穿這點不如走人!
金旗剛想找位子坐下,有人三擊掌說起開場白:“新年第一賭很有意思,一方是我們俱樂部主席賭王姜老。和他共進退的有常熟恆昌董事長何老,崑山談老和上海萬家樂董事長遲姍女士,他們的身價可以說相當顯赫。另一方是堯峰山莊金氏寶藏的老闆,賭石新秀,人稱一眼金的金旗先生。暫時金先生這方纔獨自一人……”
“不,還有我!”男腔女調三人的聲音。
喜鵲搶先說:“鳳昌金飾堅定站在金哥一邊。”
同樣段木丫頭也不示弱:“太原段木家族代表段木瑩,就是本小姐,永遠站在金大哥身旁!”說着兩丫頭一邊一個挽着金旗胳膊,像怕別人奪去似的,弄得金旗哭笑不得。
李福也算硬氣,喊着:“算我一個。”
“好,現在四對四,棋逢對手。”主持人滔滔不絕說着:“賭石大家已經見到,石主陸兵先生用25000元賭來,重4.8公斤,青皮粗砂,有一條明顯綹裂,但裂不到底。姜老方面不看好此石,而金先生相反,這樣就形成賭局,本主持最後問一次有誰需要退出比賽?”
沒人接口。主持人又說:“那麼本主持宣佈賭石開始。首先確定中間價。姜老方報價。”
開口的是遲姍,她有點惱怒金旗對她的無視。在見到金旗的一剎那她決定臨陣倒戈,原因不說也罷,誰知這小人不識擡舉。現在她決定狠狠剝他一層皮,所以衝到第一個說:“五萬,我們報五萬!”
一說完下面就鬧騰起來,進價二萬五,報中間價五萬,不是看好賭石嗎?末賭先認輸?可是接下來金方報價又讓衆人吃驚不小。金旗懶洋洋地說:“十萬,我方報十萬。”是不是有毛病,答應人家五萬以上已經虧了,還漲到十萬?
主持人朗聲說:“賭石解開後價值五萬以下就是姜老方勝,十萬以上是金先生方勝。現在兩方洽商賭注。姜老方是什麼價位?”
還是遲姍說話,她搖着手中四張現金支票說:“我們一人一百萬,小來來,姓金的敢嗎?”
“有什麼敢不敢的,應了。”
“聽你口氣嫌少囉?”
“一百萬一人多嗎?”
“好,我個人追加一千萬,你應嗎?
“應了。”金旗揮了揮手。這般爽快弄得遲姍驚駭起來,莫非對方有恃無恐?
何四海揚聲大笑說:“金少這麼好賭,乾脆何某再加一千萬如何?”意思是嚇不死你。
李福彷彿又看見同樣的畫面,南京翠玲瓏雲總一個勁加註威脅金旗,一直加到六千萬,結果害人害己,連自己也輸了一百萬,今天情景再現,自己卻掉了屁股,坐在贏方。呵呵,他心中暗樂,渾身熱血沸騰。
果然金旗又說了兩個字:“應了。”不過沒等主持人開口他又對姜文蒼說:“姜老是不是也追加些,對我來說少了沒意思,總是一賭。”
狂,很狂!二千四百萬沒意思,再想加一千萬,而且是主動向賭王索注!衆人眼裡金旗不再是個正常人,而是個狂人。只有李福對金旗充滿信心,他吃過苦頭,現在是嘗甜頭的時候了。姜文蒼當然不會示弱,一千萬在他身價也要震一震,但是此刻面子重如山!他笑說:“既然金少興趣正濃,我就套用金少原話,兩個字:應了!”
主持人臉色微紅,小小一塊石頭重負六千八百萬元賭注,他懷疑地向雙方確認兩遍,接過雙方分別簽署的大額支票後才相信一切是真的。他大聲說:“現在解玉開始,各位押注也可以進行,本次做莊由恆昌何老力挺。”
李福猛地跳起來問:“標準?十萬元價值的標準誰說了算?”
這確實是個漏洞,價值十萬你偏咬定九萬又怎樣判定?三千四百萬賭注誰能保證不出黑心人?主持人向姜文蒼望去,姜文蒼說:“在場個個行家,價錢自有公道。”
金旗也淡笑說:“就看公道吧。”
“糊塗,你以爲他們都是好人?等會個個下注要你輸,還會有公道?”李福嘰哩咕嚕着,他爲金旗擔心最後被黑了。
解玉機擡來,青皮賭石上機,由姜文蒼定了條切線,解玉機就輕唱起來。衆人紛紛簇擁一團商議買誰?買多少?不一會兒兩名女性文秘前排隊下注的天壤之別,賭姜文蒼方勝的桌前排起長隊。買金旗方勝的只有兩人,而且僅僅各買一萬。這兩人金旗認識,正是昨天“說玉”的兩位。喜鵲很氣惱,說:“哥,借我三十萬,我要下注。”段木瑩當然伸出手。金旗笑着一人給了一張一百萬支票,說:“輸算大哥的,贏當過年壓歲錢。”兩個美少女去下注時態度像上戰場。
李福嘆氣說:“我就一百萬,要不我非買個夠!”
金旗問:“你就認定我會贏?”
李福輕輕說:“我忘不了光福六千多萬大賭的那場,我信你。別看他們自視身份、身價、看不起我這等鄉下人,其實他們內心很髒、眼光很差,和你相比我寧願輸一百萬也相信你贏!”
“你還是有點意氣用事。”
“不,我等着一百萬過年費呢。”他目光堅定也看着前面歡唱的解玉機,倒也有幾分氣勢。
很快解玉機完成工作,轉輪漸停。陸兵搶先打開倉蓋從旋架上取下兩片石料,特意湊到燈下用溼布擦淨大塊賭料的切面。很靜,像憋足氣,隨即爆出一串長笑和幾聲嘆息。笑的最爽的自然是姜文蒼、何四海兩位,看到一片冰霜般的石面就等於成疊的人民幣有人硬要送來,更解氣的是這該死的小子看你以後神不神氣?還一眼金,我看是一眼狗屎!
陸兵臉色刷地白了,心情一下子沉到冰層。儘管他沒下注但心底裡希望金旗贏,這能證明自己的目光和經驗。現在豈是一個“臭”字可以解釋。他憐憫地望向左側沙發,那裡坐着兩男兩女,三人是詫異加沮喪,金先生倒一臉輕鬆,難道輸的不是他的錢?你看姓李的幾次要站起來,都被他硬拉住了。連看也不想看,難道一開始就知道賭石結果?可是明知又何爲呢?
遲姍對主持人講了幾句什麼,主持人向金旗方面走來,也許同情弱者吧,說話也壓的很低:“對不起金先生,你可以去確認一下,若無疑問我將作出宣佈。”
金旗笑問:“你是認爲我方輸了?”
“切面正敘說事實,儘管我很同情,我感到宛惜,我……”
“打住。我想問爲什麼不繼續解開呢?”
“繼續解?”
“嗯。”金旗認真點頭說:“把那塊小的拿過來,這次由我劃線繼續解玉。請提醒暢笑不停的先生們,賭石還沒結束。”
主持人不得不同意金旗的要求,按規定另一方有權賭石的任何內容。他過來把情況向姜文蒼轉敘,何四海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姜文蒼卻愣了一愣。他拾起剛纔根本沒注意的小片賭石,拿強光手中一照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看見了綠意,憑多年賭石實戰經驗,這團綠意預示着驚人的價值,甚至……“啪噠”一慌神手裡的賭料掉落在地。
硬度高達7.5的翡翠自由落地根本無礙,可是驚動了剛纔還興高采烈催着文秘快些兌現的衆人。陸兵首先返過神來,匆匆撿起一看“哇”地驚叫起來:“綠、綠、很可能是祖母綠,祖母綠呀!”
接下來就簡單多了,發現綠你總不能不讓解吧?儘管大部分人認爲0.8公斤的賭料裡能否解出十萬元以上的祖母綠還是個懸念,但是忐忑不安像一片陰影已經使許多人坐立不安。反映最厲害的數遲姍,看她一個勁逼着姜文蒼答應什麼,而姜文蒼一腦門汗正反覆解釋着什麼,遠遠望去兩人手舞足蹈正糾纏不清。
相反一直虎着臉的小美人們又來神了,在金旗邊上嘻嘻哈哈鬧個不停。李福是實在忍不住,藉口抽菸,跑到露臺上大叫幾聲發泄一肚子鬱悶。老實說剛纔解出一片灰白時他真有些萬念俱灰,這不僅輸一百萬,註定今年春節難過,而且徹底擊毀了他的自信。現在又有希望,有綠卻並不一定價值超過十萬元,畢竟僅僅0.8公斤的小料裡解出十萬元不說奢望,也是奇蹟。他再在室內待下去要憋死了!
解玉機由陸兵親自操作,金旗在毛料上劃了四條線,按線切出的剩餘部分不會超過0.3公斤,懸念就在0.3公斤上。周圍幾乎圍滿了人,新一輪議論完全是新內容,出現了兩種對立的意見。而且以眼鏡等人爲代表的擁金派還略佔上風,雖然大部分人押金旗輸,但是對奇蹟的嚮往使一萬、乃至幾萬的賭注變輕了。
“叭”的一聲機停,一瞬所有的說笑、咒罵全部消失,屋裡正可以形容鴉雀無聲。陸兵遲遲不開機蓋,有些緊張,大冬天的手心裡全是汗,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掃過一張張扭曲的臉,終於伸手撥開了插銷。機蓋跳起,騰出一片石塵。這些身價千萬的上等人個個毫不在意污染,伸長脖子瞅着。
機旁就有早準備好的一提桶水,陸兵捧着滿是塵埃的小賭料,連手浸入水桶。氣泡、混濁……然後雙手漸漸隨着水的澄清變綠,變得很綠……
不知是誰驚呼起來:“映水綠?啊!映水綠!”
“真的?快讓我看看。絕對綠映水!媽的,誰在老子頭上滴口水!”
這位老兄很快被擠開,更多的驚歎、狂呼、訝異落在水桶邊。陸兵此刻全身僵硬,不敢稍有動作,怕水起濁波攪了好夢。這種情景一生也很難遇到,有人曾至終身尋覓也難得一見。映水綠又綠水翠,其翠意濃豔明麗的程度放入水中能把整盆、整桶水映綠,這是很另類、珍稀的翠種,如同“春眼”般罕見,價值連城。金旗曾經在光福賭石中巧獲一塊藍水翡,也相當珍貴,但是和綠水翠一比就掉份了。有點正規軍和地方部隊之間的差別,或者是“皇”與“王”的差別。眼前這塊綠水翠就具有翠玉中“皇”級尊崇身份!
儘管很小,四條平行切面中邊角依然是混地灰翡,可是約5×4×3的實料已經足夠令人震撼!可以解磨三顆極品戒面,這種翠色的蛋形戒面沒有二百萬元休想買到,二百萬還是友情價!三顆什麼價一算就知。然而如此漂亮的飾品很配的皇冠、后冠、權杖的榮耀,如果作爲頂飾,身價更是無法預測。陸兵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當雙手捧着綠水翠離開水桶裡顫抖的程度連早知內情的金旗也驚詫不已。
“陸總,五百萬讓給我?”有人問。
“我出七百萬。”
“一千萬,我出一千萬收了!”這是眼鏡的狂呼。這位對美玉別有見解的老兄,面對超級誘惑又露出人的本性。
“不,不!”陸兵連喊着,把寶貝緊緊捂在心口。
毫無懸念了,一千萬的價格也有人出,十萬下限就別提了。主持人面色莊重地走到金旗面前一字一句地說:“別開生面的賭石,勇敢精準的眼力。無愧一眼金的榮光、無愧年輕一代賭石之王。請接受我一個局外人真誠的敬意和祝賀。”
緊緊握手。
又說:“這是你的一張三百萬、三張一千萬和另一張一百萬元的現金支票,由於你是勝方請收回你的賭注。同時還有三張共三千萬和四張共四百萬的輸方現金支票請收下,這是你應得的。”
金旗微笑着收下全部支票時引動轟然掌聲,這掌聲並不爲鉅額人民幣,而是爲神奇的賭石本領,身懷這等絕技錢財俯拾即是,爲這不該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