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她明明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
因爲喜歡他,所以想要他看到的自己,永遠都是最美好的。
可,那一刻,被老師的否定眼神狠狠傷了自尊心的她,急需要人的安慰。
母親去世後,她無依無靠。
忽然闖進她世界裡來的談十年,是她拼命都要抓住的稻草。
於是,她把分科的事和老師要她選擇文科,別給班級拖後腿,都說給了談十年聽。
他聽罷,一把拽起蹲在地上的她,朝她平日最愛的鞦韆牀,努了努下巴,言簡意賅地,“坐!”
她沉默地坐着,兩手拽着繩子,心裡滿是苦澀、自卑和茫然。
氣度華美強大的他就站在旁邊,眯着眼睛看着頭頂的天空。
城市的夜空,很少能看到星星。
那晚,大約是剛下過雨的關係,倒是稀稀落落地掛着幾顆,像鑽石那樣耀眼。
然而,卻不抵她身旁的男人,沉默過後,他側身,回眸她的樣子。
比星星還要溢彩生輝的溫柔黑眸裡面住着惶恐不安的她。
而後,她聽見他說,
“沈殊,每個人都有潛力,關鍵是你要找到你的所愛,你有勇氣堅持去愛它。”
之後,他用他的敏銳觀察力,引領着她發覺了她對服裝設計的熱愛。
……
沒有談十年,就沒有今天的沈殊。
那年,她十六歲,談十年二十六歲。
他們相差一個十年。
她跟自己定了一個約定——用一個十年,成長爲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可是,爲什麼走着走着,從前的溫柔都不見了呢?
爲什麼這個悄悄對自己好的大哥哥現在總是恨不得掐死她……
如今,她二十三,距離那個“迴廊一寸相思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的約定,還有三年。
可,事實上,再過兩個月,她就再也不能出現在談十年的生命裡了。
沈殊,你甘心嗎?
沈殊,要不要放手博一次?
“叮”地,電梯門開了。
沈殊收回飄遠的思緒,扶着體格高大精碩的談十年走出來,將他半摟半拽着拖進了臥室,甩到牀上。
沈殊雙手撐着膝蓋,微微喘着氣,微笑的模樣,藏着幸福,也難掩悲傷。
她現在體力非常得好,哪怕是扶着談十年,也不費什麼勁兒了。
這一切都是談十年賜予的。
這個男人給予處於喪母之痛裡的她溫暖的慰藉,給予她前行的動力,卻在她爲了更接近他默默努力時,用那樣溫柔的聲音殘忍地說,“沈殊……沈家的私生女?呵,我愛上誰,也不會愛上她!”
沈殊雙手握拳,目光悲辛地看着牀上的男人,落到他起了一層幹皮的薄脣上,
“談十年,看在過去那麼疼我的份上,不愛我,就別娶我啊!你那麼厲害,談爺爺怎麼可能管得了你,你和沈家毀約便是了!”
一步一步,身姿清瘦挺拔的人兒,頭也不回掩門走出房間。
談十年睜開眼睛,望着頭頂璀璨華麗的吊燈,腦海裡迴盪着沈殊的自言自語,“不愛我,就別娶我啊!”
淡淡瞥過塗過藥膏的手背,黑亮如星夜的眸眼漣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