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殊來說,她的高中是黑白色的。
雪花似的試卷,黑色的簽字筆。
因爲她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大兩個代溝半的男人,註定她要卯足了勁兒,拼命學習,纔有迎頭追上他的希望。
那時的沈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是,無奈的很,她有一個同桌叫許小茹。
上物理課的時候,這妞膽大包天地把《灌籃》漫畫用封皮抱着,充當課本,看得那叫一個癡!
上語文課的時候,老師在上面讀,“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沈殊則聽癡了去,腦補出一副畫面:
遙遠的晚年,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坐在冠蓋般的枇杷樹下,吃力地揚起一層瘦皮包裹的脖子,望見翠綠的碧葉間,綴滿金黃色枇杷果,一片紅紅恍恍裡,又看見了那陽光下的年輕男子,長臂一摟,帶着她轉了一個圓舞曲,躲開那隻從天而降的花瓶……
又一晃眼,他躺在她身旁的安樂椅上,閉着眼睛,淡金色的陽光自樹葉的縫隙漏下來,落到他身上,一片斑斑駁駁,如絲般的白髮閃爍着細細碎碎的星光……
“談十年?是什麼?”
清脆的女聲響起,沈殊嚇了一跳,回神時,手裡的語文試卷已落入許小茹之手!
沈殊倏然羞紅了臉,“小茹,還給我!”
許小茹卻把試卷舉得高高的,壞壞地眨眼睛,“快點說,他是誰呀!瞧你小臉紅的,肯定有貓膩!速速招來,饒你不死!”
拜許小茹的大嗓門所賜,班裡好多學生都投來曖昧的目光。
是啊,在高三那壓抑的一年,哪怕是星沫般大小的男女八卦也能令所有考生爲之一震,交頭接耳地傳說:誰跟誰又好了?以此來釋放高考施加給他們的沉重壓力和對未來的茫然。
“我,我表哥!嫡親嫡親的表哥!”沈殊急了,脫口而出。當然,要到多年以後,她才發覺,自己好生了得,竟然有說瞎話的本事!
趁許小茹石化掉,沈殊劈手奪回試卷,再度對着上面的一首詩歌分析失了神……
在這首旁邊,沈殊寫了“談十年”這個名字,因而被許小茹戲弄了一番。
而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是,“迴廊一寸相思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女孩子桃綻似的櫻脣咬了咬簽字筆上掛着的小兔子,慢慢地畫下一顆小紅心圈住“十年心”……自己的心也被圈了進去。
她的嘴角喜不自禁地抿着,清澈明媚的眼睛閃爍細細碎碎的光芒,心道:這個月底有一半天的假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談宅呢?
“嗷……”後背忽遭重襲,沈殊兇巴巴地瞪向撐着下巴對她壞笑的許小茹,“幹嘛?嚇死我了!”
“切,你是自己心裡有鬼吧!哎哎哎,小豬,假設流川和仙道同時找你做女朋友,你會選擇誰?”那時,許小茹是《灌籃》的狂熱粉。
沈殊瞥了兩眼被許小茹枕在胳膊下面的漫畫,蹙起秀氣的柳眉,竟傻乎乎地根據許小茹向她複述的劇情,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這讓許小茹不禁覺得沈殊這個轉學妹,好像還蠻好玩的。後來,兩人就漸漸地親近了。
“我選流川楓。”在上課鈴響起前一秒鐘,沈殊紅着耳朵,小聲地說。
許小茹笑道,“我選仙道。”一雙眼睛笑成月牙兒,乜了眼走進來的數學老師,趁着起立時,與沈殊咬耳朵,“小豬,我有預感,我們不會因爲男人絕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