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眼睜睜地看着徐芸將在座的比她資格老的人兒都敬了一遍，喝得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像隨時能冒出水來，開始有點心疼這小姑娘，暗道：這就是社會的一面啊！
弱肉強食，要想變強，要想往上爬，無論情不情願，一開始的時候，大家在高位者面前，多少都會帶着點諂媚。
裝得久了，就成了一張摘不下來的面具，從清澈天真的學生變成成熟圓滑的社會人。
沈殊忽然慶幸自己是靠技術吃飯的，這一路上，她遇到的人，也都不需要她違背本心去小心翼翼地討好。
因着談十年的請客，大家都喝了不少，這晚的夜戲，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時候不早，焦銘華便在酒店辦理了入住手續。
隨後，這位過着閒雲野鶴般日子的男人笑呵呵地說，“我去逛逛，你們隨意。”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一身瀟灑的藏青色唐裝衫褲，融入鴉青色的夜色裡。
焦銘華揹着手，沿着馬路兩邊的酒店商鋪，邁着沉穩的腳步徐徐行走。
忽然，他目光一凜，被前頭某家店掛着的兩盞紅燈籠吸引了目光。
空茫的鴉青色的夜色裡，飄蕩着流行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那首歌《女人花》：
“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別問我\/花兒是爲誰紅\/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花開花謝終是空……”
焦銘華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及至店門口，卻不往前再走一步。
他站在那裡，失神地聽着聽着，心臟堵堵地漲漲地難受，驀地，從嗓子眼裡嗚咽一聲，一霎那，老淚縱橫……
誰說眼淚是唯美的，那隻存在於浪漫的偶像劇裡。
在現實裡，哭泣的模樣，除非是美人兒，一樣都很醜惡，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毫無美感可言。
而最讓人不忍聞的是上了年紀的人的哭聲，尤其是中老年的男人，那痛到深處的哽咽聲，會讓聽者的心揪成一團，又內疚於什麼都無法替他去做。
越是堅強人的哭泣，越是讓人心碎。
白衣男子從未料到，自己這輩子會聽到焦銘華的哭聲。
哪怕在穿開襠褲的年紀，這傢伙被石頭搬倒，膝蓋都磕出一個大坑，血汩汩地往外流，他都沒哭過呢！
任他怎能想到，三十年後的今天，在一個沒有月光的深夜，這人會蹲在他的音像店門口哭。
沒錯，這名白衣男子正是上一次沈殊和談十年花前月下所經過的那家音像店的老闆，一個奉行“只給聽，不給買！”的奇葩老闆。
“好啦，別哭了！”
白衣男人伸手摟住焦銘華的肩膀，拍了拍，笑罵他，“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焦銘華甩開他的手，冷哼一聲，“哭你？天大的笑話！老子壓根兒就不知道這破店是你開的！”
白衣男子溫柔地笑了笑，“現在不是知道了！”又伸手去夠焦銘華的肩膀，彷彿一瞬間，兩人回到三十年，依然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