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這個人之前,沈殊因爲母親對他一生不悔的愛戀而懷有盛大的好奇,卻也因爲他對她們的不管不問而憤懣不平,儘管她沒有將這不滿向任何人吐露過。
但沈殊是怨恨他的。
可當這個人就這樣渾身插滿管子,躺在這裡,巴巴地看着她流眼淚,沈殊所有的怨恨都消散了。
只剩下……滿心滿眼的不是滋味。
這是她母親愛的男人,如今這樣遭着罪,真讓人難過。
沈殊忽然慶幸自己的母親看不見父親如今的淒涼光景。
沈殊咬着脣,吸着鼻子,淚眼迷濛地看着護士給她的父親擦掉臉上的淚水,而對方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沈殊被看得難受起來,側身把臉埋在談十年胸膛,嘴巴似乎失去了言語的功能。
談十年輕輕拍着沈殊的肩膀安撫她,他發覺自己之前對焦銘清說的話,似乎也有點過分。
但他並不後悔,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人。
“探視時間快要結束了,請家屬準備離開。”護士開始催促家屬離開。
“沈殊……”談十年啞聲叫她,“乖,勇敢一點。”
沈殊把臉轉回去,見對方動着手指頭,氧氣罩着的嘴也蠕動着,還是巴巴地看着她。
沈殊遲疑地伸出手,哆嗦着,碰了碰他的手指頭……
然後,她詫異了!
沈殊詫異地看着對方竟然握住了她的大拇指,緊緊地握着……
就像丁丁小時候那樣,喜歡握住沈殊的一個手指頭,她走到哪,小傢伙就跟到哪。
這一瞬間,沈殊的心臟顫顫的了,感覺到了那種奇妙的羈絆。
是的,羈絆。
鉗住所有活着的人的羈絆。
“探視時間結束,請家屬配合我們的工作,趕緊離開。”護士又在催了。
“這位家屬,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負責7號牀的護士神色平靜地對沈殊說道,餘光掃了眼談十年,緋紅着臉,別開了視線。
沈殊吸了吸鼻子,“我……我會再來看你的。”狠狠心,把手指頭抽了出來。
沈殊的父親現在是特危病人,情況特殊,她不敢一直碰觸他的身體,造成感染。
談十年對牀上的人,恭敬地頷了頷首,拍拍沈殊的肩膀,“沈殊,走吧。”聲音從口罩裡傳來,悶悶的。
沈殊一步三回頭地被談十年帶離ICU。
坐在ICU外的探視等候區長椅上,沈殊腦袋一點一點地抽抽噎噎着,這傷心的樣子讓兩位老人家都看得難受。
“二叔,三叔,這裡有我和沈殊,你們都先回去吧。”談十年淡聲道。他想,兩位老人也都奔六十了,身子骨再健朗,也不能天天在這裡留守,還是得他和焦夜軒輪流來,看來,要多在霖城逗留一段時間了。
從大哥二哥不管事後,便挑起焦家重擔的焦銘清站起身來,率先道,“行,那我們先回去了,晚上,我讓夜軒過來替你們。”
“那辛苦你倆了。”焦銘華對焦銘清的心腹助理道,“去買點熱飲送過來。”
焦銘清:“……”混蛋二哥,又使喚他的助理,裝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