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結個善緣

大事談妥,功勞怎麼分,報捷的奏摺怎麼擬,尤其保奏哪些團目團勇等小事,劉山陽跟胡大任和嚴樹森談。

潘二跟着韓秀峰走出“帥帳”,急切地問:“四哥,你爲何要保舉我去巴縣設捐輸轉運分局?”

韓秀峰笑問道:“想不明白?”

潘二尷尬地搖搖頭。

韓秀峰爬上坡,遙望着武昌城方向,微笑着解釋道:“其實我大可借這個機會幫你謀個縣太爺做做的,只要開這個口,胡林翼應該會答應,他也只能答應,但心裡一定不會痛快。我在湖北,你不會有事,我要是走了,這個縣太爺你別說做不長,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這倒是,他的心多狠啊,蔣益澧只是不服李續賓,打仗還是出力的,可這麼一個爲他出生入死的人,他竟當那麼多同鄉面羞辱人家,竟把人家給氣走了!”

“所以說跟胡林翼這種人打交道不能來硬的。”

“可是……”

“聽我說完。”韓秀峰迴頭道:“我之所以幫他出這麼個主意,之所以推薦你去巴縣辦理報捐,既是爲你的前程着想,也是爲我川東着想。朝廷爲籌餉大開捐納事例,但究竟咋辦捐各地卻不一樣。要是沒記錯在我們四川,不管捐監生還是捐貢生只能打五折,但湖北可兩折捐,有時候甚至只用十幾石米就能捐個九品頂帶。咱們巴縣的湖廣商人又有錢,所以說你回去之後這差事不難辦。”

“要是本地人也想捐,也想佔這個便宜呢?”

“照收捐,就說他寓居湖北的,總之,只要你能幫胡林翼弄着銀子,他就會把你當自個兒人,就會委以重任。好好幹兩年,用不着我開口,他自然會給你實缺,不然跟着他的人會寒心。”

韓秀峰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等他奏請朝廷,等皇上恩准了,你就是湖北官員,不管是候補的還是候選的,總比只是個知縣銜強。回去之後,不管縣太爺還是府臺,連道臺都得高看你一眼。加上你手裡又有一沓空白戶部執照,到時候無論三裡士紳還是八省客商,都得對你客客氣氣,辦起別的事也會方便許多。”

潘二猛然反應過來:“四哥,你是擔心老家的那些士紳和八省商人不服我?”

“石達開是退兵了,卻不曉得是真退還是假退,武昌城仍在長毛手裡,湖北局勢將來是好是壞,我心裡真沒底。而且貴州正在鬧教匪,鬧苗亂。雲南的苗人好像也亂起來,陝甘的回人蠢蠢欲動,誰也不曉得我四川會不會被波及,不把老家的事安排好,我不放心啊。”

韓秀峰深吸口氣,接着道:“來前我跟段大人和龔老爺他們說好了,川東一旦有事,他們會站出來支持你。江宗海、關允中等八省客長雖然也答應了,但他們終究跟咱們不是一條心,而辦理防堵又離不開他們,不然去哪兒籌錢糧。

幫你謀個去巴縣設局辦理報捐的差事,你就不只是巴縣人也是湖北官員,不但可以把湖北捐輸轉運局巴縣分局的牌子掛到湖廣會館,而且跟湖廣商人會更好說話,總之,這是眼前最好的辦法了。”

“四哥,你放一百個心,只要我潘二有一口氣在,老家就絕不會有事!”

“我又怎會不放心你。”

……

胡大任和嚴樹森跟劉山陽商量好捷報怎麼擬,帶着隨行的親衛營兵勇回到五里墩大營天色已大黑。

見帥帳中依然亮着燈,二人顧不上吃晚飯就趕緊去稟報,沒想到王家璧竟也在。

胡林翼聽完稟報,沉思了片刻,帶着幾分自嘲地說:“看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胡大任也覺得之前太過杞人憂天,感嘆道:“如此年輕便身居高位卻不氣盛,且能顧全大局,可見皇上器重他是有道理的。”

胡林翼笑道:“聰明,是個聰明人。”

“聰明?”王家璧下意識問。

“他很清楚能有今天是皇上給的,只有皇上給的他纔會要,別人給的就算再好他也不會要,所以說他聰明。”胡林翼想想又嘆道:“只是他忘了他是漢人,不是滿人,就算再簡在帝心,就算聖眷再恩隆也走不遠。可惜了,要是不鑽這牛角尖,要是敢放開手腳,他如此年輕,將來定能站得更高,走得更遠。”

王家璧反應過來,不禁笑道:“貺生兄,我覺他不是忘了自個兒是漢人,而是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他是什麼出身。”

“也是,像他這樣的出身,要是不靠皇上,他哪會有今天。”胡林翼站起身,摸着嘴角道:“不管怎麼說,至少不用再擔心他會在暗地裡使壞。他手下的那一千團勇既然不想在這兒呆,就讓他們移駐巴東,反正糧餉又用不着我們支應。至於去巴縣設捐輸轉運分局,這事還真有點意思。趕緊擬道摺子,連同捷報一起遞上去,或許皇上一高興真會恩准。”

“他舉薦的那個潘長生呢?”

“他給我胡林翼面子,我胡林翼自然也得給他面子,就奏請他舉薦的那個潘長生去巴縣設局。不過籌設的既然是我湖北捐輸轉運局的分局,我們就不能什麼也不管,皇上真要是恩准,到時候派兩個老實可靠的候補官去盯着。”

胡大任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胡林翼拿起草擬的報捷摺子看了看,接着道:“他倒不貪心,只保奏了五個文武監生,就這麼遞上去吧。等恩賞下來,要是皇上讓升擢有差,到時候看看有沒有缺空出。要是有的話,緊着他的人差委試用。”

韓秀峰保奏的那五個監生,就算能獲賞個官身,也只是八九品小官,可想到現而今補缺那麼難,王家璧嘀咕道:“他這一趟來得還真划算。”

“誰讓咱們跟朝廷求援的呢,再說總不能讓他白跑吧。”胡林翼把草擬的報捷摺子交還給胡大任,想想又回頭道:“他手下的那些團勇走了之後,我估摸着他在這兒也呆不了多久,不管他回川東還是去別的地方,到時候別忘了送上一分程儀。”

“送多少?”

“太少拿不出手,怎麼也得一千兩。”

湖北不比四川,武昌更無法與巴縣相提並論。一連打了幾年仗,地方上都被打爛了,別看設了那麼多釐卡,其實抽不到多少厘金。

一千兩,胡林翼說得輕描淡寫,既是幕友也是厘金局總辦的王家璧卻心疼不已,禁不住問:“一千兩是不是太多了,一百兩怎樣?”

胡林翼知道管他要銀子就是割他的肉,笑看着他道:“孝風兄,我曉得你抽點厘金不容易,可有時候捨不得孩子真套不住狼。想想辦法,週轉騰挪下,湊一千兩,結個善緣,他可是皇上的親信,咱們將來說不準真要求他幫忙。”

想到姓韓的不一定能幫着成事,但真要是想壞事卻很容易,王家璧只能答應道:“好吧,一千兩就一千兩。”

讓他哭笑不得的是,胡林翼又輕描淡寫地說:“孝風兄,我是說我們這邊一千兩,官文那邊一樣得幫着意思意思。準備一千五百兩吧,一千兩是我的,那五百兩算官文的,到時候一起送,讓他高高興興的來,高高興興的走!”

“就怕官文不領咱們的情。”

“領不領情是他的事,幫不幫着送是咱們的事,就這麼定。”胡林翼拍拍王家璧胳膊,隨即轉身道:“蓮舫兄,你明兒個去一趟洪山,跟李續賓好好聊聊,跟他把事情說清楚,讓他管住自個兒的嘴,看好自個兒的人,別再瞎起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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