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贏侃的嘲諷

中牟城,原是趙國的一個重地,對於當初的趙國來說,其地位與閼與一般。

閼與是晉陽通往邯鄲的必經之地,那麼中牟成就是邯鄲前往洛陽的必經之地,早前因爲洛陽是周王室的都城,周王室又是天下共主,故而中牟城的地位,從三家分晉後,趙國一直都是派重兵駐守。

此刻在中牟城內,伴隨着人來人往之間,寬闊的街道兩旁,滿是繁華熱鬧的小巷,眼花繚亂的酒樓林立其中,供邯鄲、洛陽之間的商賈、士族消遣。

三輛馬車此刻在城內緩緩行駛。

而在街道上一些身穿布衣,面無表情的男子,見狀紛紛看向那三輛馬車,看了一眼後便轉過頭去,沒有再留意。

一些匹夫黝黑,扛着木柴的老農,看見那三輛馬車後,起身離開。

一個比較幽靜的小巷子內。

三輛馬車緩緩行駛,直到來到一個府邸門前,方纔緩緩停下。

三輛馬車上的馬伕,待馬車停穩後便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一眼,見到那些過路的男子以及挑柴的老農,方纔放下心。

“大人,到了!”

爲首的馬車來到馬車旁,對着馬車畢恭畢敬的說道。

隨後就看到,馬車上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緩緩從馬車內走出。

男子模樣器宇軒昂,就是放在外面,也不得不讓人讚歎一聲美男。

“濉兄!是這裡嗎?”

年輕貌美的男子走下馬車後,身後馬車上下來的幾名男子,便上前詢問道。

“終於到了!”

而與年輕貌美男子一起同行的兩名男子,下了馬車也揉了揉腰,隨後指着面前的府邸:“就是這裡!”

說完。

其中一名男子快步上前,來到府邸大門前,用力拍了拍大門。

而在馬車旁。

其他男子見狀,也不以爲意,一名男子看了看四周,隨後上前。

“田濉,你告訴我,你此番到底帶了多少人來?怎麼一路上都沒看到人影!要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你田氏的反應,你若是不帶人來,到時候可說不過去!”

男子對着田濉說道。

看着面前的田濉,男子眼裡滿是擔憂。

畢竟與其他人不同,他陳氏與田氏從小便是世家,他陳盱與田濉更是一起長大,關係鐵得不能再鐵,故而說話也不必遮遮掩掩。

“放心,都來了!”

田濉看了陳盱一眼,讓其放心。

“來了?”

陳盱聽到田濉的話,瞪大眼睛,有些疑惑。

不過既然看到田濉開口,那陳盱也只能相信,此番刺殺嬴政,除去趙國那些舊族圈養的死士以及少部分百金之士外,最重要的便是田濉帶來的齊技擊。

而且由於是暗殺、刺殺,身懷無數本領的齊技擊要遠比死士、百金更爲厲害,也更爲重要。

“桓楚!還在想非煙呢?”

陳盱轉頭髮現一名好友依舊恍恍惚惚的模樣,忍不住笑着調侃一句。

此前在齊國的時候,桓楚與其他男子見過田濉的小妹田非煙之後,便被田非煙的美色所震撼,而家事背景最高,也是衆人之中最有希望的桓楚,即使已經離開齊國臨淄,這一路上都茶不思飯不想。

這也讓陳盱少不了打趣一番。

“那田鼎世伯不是說過嗎?只要誰殺了那嬴政,就把女兒許配給誰!”

陳盱笑意盈盈的小聲說道。

話音落下,不僅是陳盱看着的桓楚,就是其他幾名身穿綢衣的世家子,眼神都露出一抹火熱,亦或者是幻想。

然而陳盱還未來得及說下一句,方纔張嘴,就被一旁的田濉來了一個手肘,直接讓陳盱吃痛閉嘴,咳嗽兩下。

“啊!田濉,你,你殺人啊!痛死我了!!!”

陳盱緩過氣來,指着好友田濉,面露痛苦的說道。

田濉是田氏田鼎的次子,齊國王室的宗親,並且在齊國之中,是沂山大營的守將,一直鎮守穆陵關。

雖不是那種十分壯碩的大喊,但從小練武的田濉,這力道可不是一般人能頂得住的。

至少在陳盱這裡就感覺,若是田濉再用力一些,自己就可以直接躺在地上,昏睡個兩三天。

“痛就少說兩句!”

田濉說道,隨後目光看向桓楚。

“楚兄別在意,刺殺嬴政之事事關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

田濉開口說道。

對於這個桓楚,雖然鬍鬚不少,看起來算不上美男,但田濉心裡,對其還是有不少好感。

桓氏與慶氏、桓氏、東郭氏、盧蒲氏等等,其祖上追溯都是起源齊桓公,齊國第十二代國君。

而本就是習武之人,桓楚不管是爲人,還是對於沙場兵書的心得,都讓田濉看得順眼,比起其他瘦瘦弱弱的儒生,不知好多少倍。

若非是父親對於小妹的夫婿要求太高,田濉倒是不反對小妹嫁給桓氏。

方纔聽到好友陳盱的話。

田濉看着桓楚的模樣,真擔心這桓楚日後一時腦熱,衝動之下提劍就去刺殺嬴政。

秦國的咸陽駐軍以及秦國那戰功赫赫的白氏鐵騎,都不是一般的士卒,貿然動手,桓楚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多謝濉兄,桓楚心知!”

桓楚聽到田濉的話,滿是感激的對田濉拱手輯禮。

衆人說話間。

這時候府邸大門也緩緩打開,衆人聞聲望去,就見到一個年紀頗大的老者,從門內探出頭,看了看敲門的男子,隨後看了看男子身後的一行人。

“君子,其他士族族老都已經在裡面!請!”

老者打開大門,對着男子,又看向衆人說道。

男子點點頭,隨後轉身。

“走!”

男子招呼馬車旁的田濉一行人,先進府邸再說。

府邸內。

在正堂之中,與府邸外的寂靜不同,七八名年紀頗大的老者,以及二十來個中年男子、少年在正堂內似乎商議着什麼。

當看到田濉一行人到來,連同老者在內的所有人方纔紛紛閉嘴。

這時候方纔那個敲門的年輕男子,來到大堂內,對着大堂爲首的老者拱手輯禮。

“祖父,主遜已經帶人前來!”

男子拱手說道。

說完,便給自己的祖父以及其他士族的老者,一一介紹身後的年輕男子。

“田濉、陳盱、桓楚、東郭高,荊啓、荊沭!”

名叫主遜的男子說道。

在主遜說話間,不管是大堂上方的老者,還是其他老者以及所有人,紛紛接二連三的起身,對着田濉等人拱手輯禮。

能在這個大堂內的人,沒有一個人的來歷低,而這座府邸的主人,就是主遜的祖父,更是趙王氏的後裔之一,主父氏主姓,負責在中牟這裡刺殺嬴政的任務。

“田濉,拜見主老!”

“陳盱,拜見主老!!”

在主遜的介紹下,田濉與陳盱紛紛對着主遜的祖父輯禮。

其他年輕的男子,也對着主遜輯禮。

接下來便是大堂內的其他士族。

簡簡單單的一番介紹,便用去不少時間,而大堂內的衆人卻不以爲意,畢竟在所有人眼裡,看到田濉的到來,心中紛紛鬆口氣。

此行刺殺嬴政一事,可以說是預謀已久,不僅是在中牟,其他地方的士族勢力,都已經有各自的謀劃,配合中牟這裡的刺殺。

然而面對秦國咸陽守軍以及那常年征戰的白氏鐵騎,所有人都不敢保證能成功。

而齊技擊的的到來,無疑是讓所有人爲之一震,希望大漲。

大堂內。

在介紹之下,即使是知曉刺殺嬴政一事事關重大,非地位高的士族不能參與,不能透露消息,告知外人,然而當通過攀談後,大堂內其他老者以及所有中年男子這才得知,原來除去田濉之外,其他年輕男子都沒有一個簡單的。

齊國陳氏、東郭氏,名儒皆與陳氏、東郭氏善交。

桓氏桓楚,齊國年紀輕輕,被許多人稱爲不弱白氏白衍的年輕子弟。

荊氏兄弟二人更是楚國楚王后裔,在江湖遊俠義士之間,名望很高很高,就連與秦墨齊名的楚墨(墨家子弟),都對荊氏十分尊重。

可以說,一行六人,代表着方方面面,其背景勢力與能力,遠超衆人想象。

“太好了!”

“此番除掉嬴政!!!足矣!”

“對!”

不少人互相興奮的看向彼此,所有人都清楚,眼下那麼多勢力都聚在一起,足矣設謀殺掉嬴政。

“請坐!”

主老不斷點頭,見到衆人攀談差不多,便邀請田濉等人入坐,開始商量正事。

此前秦國攻打韓國、攻打趙國,其他諸侯國不敢冒然發兵,而其他勢力就是有心幫忙,也無法抵擋秦國鐵蹄,如今有機會刺殺嬴政,稍加聯繫反秦的名門望族,幾乎統統都願意參與。

這也讓年過半百的主老,清楚的感覺到,秦亡,不久矣!

從小時候看着秦昭襄王派遣秦國大軍攻打諸國,主老是一步步看着越來越多的士族反抗秦國,如今反秦的勢力更是數不勝數。

主老有預感。

秦國遲早會被天下人分攻而亡。

洛陽城。

伴隨着入夜,白衍打了個哈欠,在燭燈下看着趙國各地送來的消息。

從洛陽前往邯鄲的道路上,幾乎所有地方送來的消息,都在告訴白衍一件事情,沿途的道路都十分安全,當地的城尉、都尉都已經命人盤查駐守。

甚至他、白氏、馮氏、楊氏收買的那些士族中的細作、暗探,也是如此。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衍揉了揉額頭,滿是疑惑。

趙地的士族不可能把沿途所有秦國官員、將領都收買,如此看來,消息都是真的。

更何況那些士族中的一些人已經被收買,這是那些士族都不知道的,若是那些士族有絲許風吹草動,他一定會收到消息。

也就是說。

那些士族的確沒有在設伏。

但也恰恰是如此,更讓人擔憂。

實在太過讓人放心,甚至隱約有些刻意。

似乎有些一股勢力在背後主導這一切。

“是不是我多慮?”

白衍看着面前這些堆積起來的竹簡,一個個竹簡背後,都是代表着沿去往邯鄲,途道路上的秦國官員、將領。

“將軍!”

房間門這時候被人緩緩推開,珪這時候走了進來。

“將軍,已經調查清楚,吳芸並未跟着前來!”

珪對着白衍拱手稟報道。

“好!那便暫時不用理會吳高。”

白衍說道。

說完後,白衍看向珪。

“珪,明日你帶五人,卸甲後喬裝打扮一番,幫我送去陽城。”

白衍把一卷早已經準備好的竹簡,遞給珪。

在雁門消息尚未傳來之前,白衍對於即將要前往邯鄲的道路上,如同眼睛被蒙上一塊布一般,什麼都看不清。

在這樣的情況下。

白衍最大的倚仗,便是徐子霄的身份。

當初白衍用徐子霄的身份,給趙國帶去五萬石糧粟,雖說是離間,但那些糧粟卻是實實在在,不會有人懷疑徐子霄的身份。

而吳氏的地位不一般,白衍眼下唯一有把握的,便是利用徐子霄的身份,從吳高哪裡得到消息。

或者。

利用吳芸!

對此白衍也沒辦法,一邊是嬴政的安危,趙姬的安危,連同自己與將士們的性命,都在被威脅。

一邊是吳芸。

孰輕孰重,身爲鐵騎主將的白衍,沒得選擇。

“諾!”

珪聽到白衍的話,拱手領命。

不過珪剛剛從白衍手中接過竹簡,這時候書房外便傳來腳步聲。

隨後就看到宴茂從外面走進來,而且宴茂那帶着刀疤的臉頰上,似乎隱約有些怒意。

在珪的注視下,宴茂來到書房內。

“將軍,那贏侃讓末將過來告知將軍,趙軍被滅的滅,亡的亡,除去龜縮在代地的趙軍外,也僅剩將軍俘虜在雁門的趙邊騎,將軍身爲王上任命的護衛將軍,當沉穩纔是,不應有風吹草動便終日惶恐不安,甚至捕風捉影。”

宴茂拱手對白衍說道。

一番話說完,白衍還未說話,旁邊的珪便瞪大眼睛,看了看宴茂,又看向白衍,眼神逐漸憤怒起來。

珪呼吸有些急促,沒有說話,一直看向白衍。

“你先下去!”

白衍見到珪的目光,輕聲說道。

作爲有着過命的交情,珪的眼神白衍自然清楚,對於贏侃的話,白衍並非放在心上。

贏侃乃是贏氏宗族,當初在接到任命後離開大殿,在大殿外,白衍便清楚的感覺到,贏侃對他說話時神情之中帶着的高傲。

那是身份、地位,以及血脈帶來的優越感。

後面贏侃又讓其獨自前往趙太后的宮殿,更是清楚的體現這一點。

這一路上。

因爲小心求萬全,白衍經常事無鉅細的與贏侃交接,本就讓贏侃有些不耐,如今面前桌子上這一堆竹簡,贏侃哪裡同樣也收到。

故而贏侃纔會直言不諱的說出,那一番滿是暗喻的話。

甚至話語中,贏侃還十分不滿的說,若是真有埋伏,那唯一的可能,也只有他白衍故意讓雁門哪裡的趙邊騎來埋伏。

“諾!”

珪聽到白衍的話,有些不忿的拱手輯禮,隨後轉身離開。

宴茂看着珪在身旁離開,隨後看向白衍。

“將軍,怎麼辦?”

宴茂開口詢問道。

方纔珪的眼神那麼明顯,宴茂怎麼可能看不到。

對此宴茂並不意外,對於那贏侃的話,方纔就是他聽到,都忍不住心中滿是怒火。

跟着面前的將軍出生入死,宴茂十分清楚,將軍絕對不是贏侃那種,戰場都沒上過的人能比得了的。

當初在上郡高奴。

若非是將軍通過判斷以及預感,當初整個白氏鐵騎,整個高奴,甚至整個上郡,全都要被月氏與匈奴部落屠戮。

“先不管贏侃!”

白衍望着這些竹簡,嘆息一聲。

贏侃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室宗親,眼下白衍已經懶得再指望贏侃。

更何況方纔贏侃的那番話,白衍明白,即使再主動找贏侃,也毫無用處。

“你先安排幾個將士,去雁門,記得讓將士喬裝打扮一番!”

白衍看向宴茂。

若是真有人在半路設伏,而且那麼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那麼背後的勢力一定會在半路阻攔通往雁門的路。

故而此行,去雁門的將士最好還是要喬裝打扮前去,不能穿着秦甲。

“諾!”

宴茂聽到白衍的話,拱手應道。

書房內。

白衍看着宴茂轉身離去,跪坐在書桌前,目光滿是疑惑的看向桌子上,放着的一推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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