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僕人的帶領下,呂生很快便來到書房,沒讓呂生等多久,僕人便從書房的木架上,取下一卷竹簡,雙手捧着送來呂生的面前。
“少掌櫃,這便是雁門送來的竹簡!”
僕人輕聲說道。
呂生見狀,伸手從僕人手中拿過竹簡,緩緩打開。
當看到竹簡之中的內容後,第一句是‘呂生兄,泗,今已經抵達雁門善無,一切安好!’。
呂生看到這裡,心中悄然鬆口氣。
呂生能感覺到甘泗字跡中,表露的親近之意,與當初一樣。
這也證明甘泗並未想棄他而去。
想到這裡,呂生也慶幸自己慧眼識珠,沒有看錯人,甘泗還是很可靠的。
繼續往下看。
對於胡毋敬歸來,白裕說王上定是準備重用,但言外之意便是詢問胡毋敬,這一次是否有想過爲秦國效力。
一旁的老者見狀,有些疑惑。
正當呂生知道衍便是白衍的時候,白裕的府邸之中,白裕正在與胡全的次子胡毋敬,在涼亭閒聊。
涼亭之中。
“少掌櫃,少掌櫃你且在這裡等等!”
白,平陽白氏的白。
“大人,大人族人仲兄,已經來到府上!”
“嗚嗚嗚~吾,羞愧矣!”
僕人看見呂生瘋了一般,一邊哭,一邊狠狠用手捶打自己胸口,那發出來的動靜讓人嚇一跳,於是連忙伸手阻攔。
白裕看向窗外,說完之後看向胡毋敬:“子都真不考慮進入廟堂?”
僕人一臉驚慌,正準備轉頭喊其他人前來幫忙,擔憂少掌櫃的出什麼事。
“他怎麼可能是白衍?”
此刻白映雪恨不得立刻拉叔父白裕到一旁,告訴叔父那少年的事情,長姐的未婚夫根本不是,不對,是那人一開始根本就不是鄒興。
此前要不是姜敬、竺哲的意外,他恐怕都已經動身出發,前去雁門。
竹簡上。
方纔從齊國過來的白巖,也沒想到眼下胡毋敬居然在白裕的府邸之中。
然而就在僕人走後沒多久。
甚至聽說,在邯鄲,趙太后死前,曾親口囑咐過秦王,重用白衍,不管這個傳聞是真是假,但曾經白衍爲趙太后尋藥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的,父親與祖父都說過,秦王在一日,那些士族想要誣衊白衍,難如登天。
聽到竹簡掉落地上的聲音,一名守在門外的僕人側過身,來到房門。
不曾想,話還沒有喊出聲,就看到呂生突然大哭起來,大喊一聲‘悔矣!’。
絕望的呂生,想不開、鑽牛角尖的勁頭過去,才緩緩認命一般,一臉淚水,雙眼失神的癱軟坐在地上。
“子都兄,此番王上特地召你回咸陽,定是準備重用!”
在咸陽相見,他還未少年介紹甘泗,在上郡時候,他們還一起在叔父府邸哪裡飲酒,一起笑談。
一直失神的呂生,似乎突然想起什麼,頓時搖了搖頭。
從一開始,他就一直都想着,把那少年從呂奇身旁拉攏過來,一直都想!!!
如今。
更別說。
徹底完了!
咸陽城內。
而在呂生腳邊,赫然有一卷竹簡掉落在地上。
也就在這時候,僕人才感覺到,呂生不僅一臉失神的模樣,手臂都不斷在發抖。
呂生想起昔日在酒樓,說的那句。
“方纔少掌櫃的還在這裡!”
此刻呂生一臉震驚,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韓、趙,已滅!胡老年事已高!”
就是呂生臉皮再厚,一想到,當初在酒樓得意洋洋的說出那些話,都沒臉再去見那少年。
不過等僕人來到房門,見到書房內,呂生表情滿是恍惚,不斷搖搖頭,嘴角不知道在呢喃什麼。
當呂生看到竹簡上,一字一畫的寫着。
白裕笑着說道。
不是忠心的奴僕,是得不到家主的重用。
“不對,不對,還有辦法!”
甚至胡進的生母都不知道。
下一刻。
那小子,日後鐵板釘釘是他們白氏之人,以後他也算是做實這個叔父。
甘泗見到白衍了?
呂生沒想到甘泗方纔到善無城,拜訪楊郡守時,就見到白衍。
白映雪心中無比焦急,巴不得立刻告知叔父,然而眼下看着胡毋敬叔伯在,她又不能開口。
一幕幕,曾經交談的一句句話,點點滴滴。
呂生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國左更啊!
這可是他曾經夢寐以求,做夢都不敢想的靠山。
這時候,書房外一名僕人,急匆匆的走來。
胡毋敬擡起手,對着白裕拱手輯禮,搖了搖頭。
呂生嘴脣顫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不斷重複着‘不可能’。
伴隨着白巖等人跟着僕人走近,來到涼亭之內,胡毋敬與白裕紛紛起身。
薛氏看着白映雪的模樣,發現就連一旁的白君竹,都有些不平靜,於是想了想,便準備帶着兩個女兒先離開。
片刻後。
呂生腦海裡,浮現那個少年的身影,不斷搖頭。
白裕跪坐下來後,笑着看向胡毋敬,隨後又看向自己的兄長白巖。
天下富商盡來邯鄲,這句話可不是空談。
而且說起來,當初比起一直駐紮在上郡高奴的白裕,在秦國行商的白伯、白巖,纔是最常與他見面的人。
而後面胡毋敬的回答,也是告訴白裕答案。
這點除了胡進與胡老,便只有白裕清楚。
而雁門在經歷掠賣一事後,士族凋零,曾經的地盤全都出現空缺,正是發展時機,別說叔父呂嘉肯定會去,之前在趙國被滅之後,他不是何嘗去潁川見呂奇,打算與呂奇聯手。
“嗯!”
這也是比起胡進那般領兵伐戰,在齊國長大的胡毋敬,更像其父胡全,一身儒士裝,彬彬有禮的模樣,氣度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士人。
“子都也在!”
這樣一想,他那樣的舉動,他的那些話
甚至後面。
那時候,他還一臉慶幸的點頭,說幸好不認識那白衍,免得惹禍上身,也勸那少年遠離白衍。
呂生想到什麼,突然回過神,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簡,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朝着書房外跑去。
但甘泗怎麼可能知道,很久之前,他呂生由於貪吉避兇,草率做出的選擇。
呂生舉起手,不斷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臉淚水。
胡毋敬聽完僕人的話,也有一些意外,他沒想到今日白巖居然會來這裡。
“有兄長與白裕兄在,敬去不去朝堂,又有何異?”
“仲兄來得剛好,子都好不容易從偏遠地方,被召回咸陽城,如此開心之事,今晚定是要不醉不歸才行!”
呂生一臉悲慼的怔怔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僕人輕聲喊道。
胡毋敬聽到白裕的詢問,那留着整齊鬍鬚的嘴角,緩緩上揚、
完了!
這乾着急的心情幾乎壓抑得她要抓狂。
腦海裡浮現那日,在酒樓之中,他親口告知那少年,酒樓之中的女子,都是趙地被擄走的,被他買來。
突然間。
“仲兄,坐!”
看到甘泗的話,呂生這才知道,原來那少年,就是白衍!!!
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當確定竹簡上的字,也沒有寫錯,呂生手中的竹簡,瞬間掉落在地上,發出一絲動靜。
寫錯了?
白衍怎麼可能是衍,他認識衍不是一天兩天.
呂生想着想着,腦海裡浮現那少年的表情,他若是白衍的話
暮然間,想到什麼,呂生表情逐漸變得呆滯起來,一臉恍惚的擡起頭,隨後又怔怔的低下頭,看向竹簡。
白裕想把話題說得嚴肅一些,然而胡毋敬可不會給白裕這個機會。
當今天下,論商貿,除開齊國之外,商貿最興盛的便是趙國,別看趙國連年戰事,而且還碰上天災,但趙國商貿的底子還在那裡。
看到這句話後,呂生屏住呼吸。
更何況在學識方面,李斯雖然出自名師大家的荀子,但胡毋敬同樣也博古通今,精通六國文字,對於古籍典故、百家之學,瞭然於胸。
白裕聽到僕人的話臉色頓時露出笑意,看向胡毋敬。
呂生微微張開嘴,一臉錯愕的看着竹簡上的字。
等呂父與呂生的祖父來到書房時,早已經沒有呂生的蹤影。
涼亭內。
一直跟在呂生身旁的僕人,還從未見過少掌櫃的何時如此情緒時常,甚至嚎啕大哭起來,一臉悲慼的模樣,滿是淚水。
白裕沒有注意到白映雪的異常,只是以爲是因爲一路勞累,舟車勞頓,這才一臉疲憊之色,想要早點去休息。
僕人聽到呂父的話,一臉慌張的指着書房內。
想到這裡。
然而當看到甘泗後面的話,呂生整個人都瞪大眼睛。
白君竹聽到母親的話,點點頭。
想到這裡,呂生心中悲痛欲絕。
‘彼時泗才瞭然,衍,便是白衍!!!’
白巖看着白裕與胡毋敬,也笑着點點。
白裕看着胡毋敬,笑着搖頭打趣一句。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
白衍!!!
白裕在與薛氏輯禮後,看着輯禮的白君竹與白映雪,緩緩點頭,隨後便讓伸手示意白巖坐下來說話。
“敬,見過仲巖兄!”
呂生沒有在意僕人的眼神,此刻呂生也根本無心再理會奴僕。
呂生心中時說到。
雖說是在咸陽,雖說僕人也不相信有人能潛入呂府,並且有那個膽子行兇,但身爲呂府的奴僕,僕人還是聽到動靜後,第一時間前來觀望。
衍!
便是白衍!!!
呂生抽泣着,擦了擦臉,淚水早已經打溼整張佈滿悔恨的臉。
“我們先走吧!”
“吾~悔矣啊!!!!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在白裕眼裡,仲兄已經帶着妻女前往齊國歸來,也就是說,祭拜鄒氏的事情已經做完。
“等甘泗在善無城站穩腳跟,自己也要抽個身去一趟邯鄲、善無才行。”
那個白氏子弟,領兵滅韓,伐趙,在上郡高奴一戰成名的秦國將軍。
思索間。
如今眼睜睜的看着離去,而無法彌補。
第二句。
畢竟如今機會就在那裡,呂生清楚他們呂家不去拿,也會有其他地方的人去拿。
爲何那時候他就要說那樣的話!
爲何啊!
“爲何啊!!!嗚啊~嗚嗚嗚!吾爲何啊!!”
一想到那小子如今的名聲,一想到那小子率領白氏鐵騎,做到一件件赫赫有名的事蹟。
呂生如今一想起,當初在酒樓,那少年離開前在酒樓哪裡相聚,呂生悔恨得氣都差點喘不上來,張着嘴巴大大的,無比渴望能收回當初的話。
幸好一旁僕人見狀,死命攔住。
白衍是得罪很多士族,但如今白氏與馮氏聯姻,外加上後面他才知道,楊老將軍爲白衍在楊府設宴,單是這些就足以他投靠白衍,根本不必擔心什麼。
胡毋敬見狀,清楚生性直爽的白裕,今晚定是要一起飲一頓酒,於是擡起手,笑着點點頭,答應一起。
正當二人思索間,對視在一起。
呂生清清楚楚記得那時候,他對那少年,說這句話時的語氣。
僕人對着白裕稽首說道。
見狀。
“於善無城內,泗隨同伯父、呂遊兄,前往郡守府拜訪楊郡守。”
“你們二人先下去好好休息!”
是白衍!
但根本不是鄒興!
就是說那少年在得到白衍這個姓名之前,他們所有人,連同叔父在內,其實說所有人都不清楚那少年到底是誰,叫什麼,從何而來。
胡毋敬拱手輯禮道。
甘泗還寫着,想讓他去上郡一趟。
胡毋敬是胡進的同父異母的胞弟,爲齊女在齊國所生。
見狀。
看着眼前的竹簡,呂生看着上面露出來的字跡,一臉恍惚。
叔父曾經把所有白氏鐵騎,託付給的那少年。
“伱啊!”
‘雁門一事後,比起當初,如今我呂生,倒也不再謀求結識那白衍,畢竟那白衍樹敵衆多,如今結識,完全得不償失!倒是你,若有機會,當像姜敬侍郎說的那般,要遠離白衍纔是!’
“爲何那時候,自己就迷了心竅!貪生怕死?”
“敬,武不如兄長與白裕兄,可領兵伐戰,爲秦國擴土攻城,文也難登廟堂大雅,此前能得一城令,也多有父親影響,此番回咸陽,恐有負王恩!”
許久後。
不遠處的院子內,就看到白巖一行人走來的身影。
一想起這句話。
在咸陽城,論文字書寫,白裕不敢說胡毋敬能超過李斯、趙高,但白裕敢篤定,胡毋敬絕對不比那二人差。
白巖見到胡毋敬,拱手還禮,十分意外。
白映雪此刻看着叔父白裕,急得都快抓破衣角。
此刻呂生腦海裡,滿腦子都是曾經見過那少年的點點滴滴。
書房外。
白衍的事情,等白裕有空再說。
“怎麼回事?生兒呢?”
一句莫非他不去朝堂,日後白氏便不念舊情?讓白裕頃刻間哭笑不得的看着胡毋敬。
胡氏與白氏是世交,胡毋敬雖然是在齊國長大,但後面到秦國後,自然與白氏逐漸熟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居然能讓呂生,近乎崩潰。
書房內怔怔出神的呂生,似乎沒有聽到奴僕的話一般,依舊不斷搖頭,臉色泛白。
然而此刻再是悔恨,也根本沒有辦法。
“悔矣啊~!”
此前秦王去邯鄲,路上可都是白衍立功。
不過還未等白裕說什麼。
“怎麼可能?”
“來”
呂生的目光順着竹簡往下看,後面都是在郡守府事情。
“眼下就等那小子回來!”
白映雪也只能附和,不過點頭時,白映雪看了叔父一眼。
而是明明得到過。
白裕說道。
想到這裡,白裕都忍不住激動起來。
呂生悲傷得難以呼吸,眼中的淚水不斷從眼角冒出,緩緩落下,甚至在悲痛欲絕的情況下,鼻涕都從鼻子冒出來,整個人都不斷在抽泣聳動着。
呂生一想到當初他親口對那少年,也就是白衍說的話,就滿是絕望。
在呂生眼裡,這怎麼可能!
僕人看着呂生冷靜下來,被嚇得冒出冷汗的僕人此時也不敢耽擱,連忙轉身朝着府邸外走去,準備把這件事情告知呂父。
“子都,還是與從前一樣啊!”
‘府中涼亭,泗見楊郡尉,亦見白衍!’
故而白裕纔會說胡毋敬還是與從前一樣。
“少掌櫃!少掌櫃!”
作爲呂生的祖父,老者從未見過呂生露出僕人方纔形容的那般模樣。
胡毋敬笑着打趣道。
僕人見到這一幕,連忙快步來到癱軟坐地的呂生面前,伸手攙扶呂生。
呂生接着往下看。
如今知道那少年是白衍,回想起雁門處理掠賣一事。
衍,怎麼可能是白衍!
白衍啊!
秦將白衍!
呂生點點頭,對於叔父呂嘉與呂遊前去雁門的事情,呂生也清楚。
“少掌櫃!”
可惜的是,由於胡毋敬在齊國長大的原因,胡毋敬就是不願意爲秦國效力,也是因此,一直都在藏拙。
這一切似乎呂生都無動於衷。
呂生滿是不可置信的搖搖頭,不斷否定道。
這點這名奴僕有着深刻的瞭解,否則也不會被呂生呆在身邊。
呂生情緒終是崩潰,說着就要去撞牆。
剛好這時候白裕也因爲聽到薛氏的話,而看向兩姐妹。
方纔。
僕人立刻知曉,方纔聽到的動靜,應當便是這卷竹簡掉落地上,發出的響聲,不過眼下望着少掌櫃,他有些疑惑。
呂父眉頭微皺,轉頭看着僕人。
“少掌櫃?”
呂生嚎啕大哭的模樣,把僕人都嚇一跳。
隨後呂生突然魔怔一般,突然氣喘吁吁,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岩心中只能忍下的着急,看着一旁白裕一眼,只能等胡毋敬離開,才能與白裕說白衍的事情。
然而此刻呂生根本管不了那麼多。
白裕越想越是喜悅。
也在心中決定,如此開心之日,今晚說什麼都要喝得大醉才行。
釋①很多千萬富翁明明能白手起家,一但生意失敗,便會想不開,這就是呂奇在知道白衍身後後的狀態,有時候沒有得到過其實還好,就怕得到過後的失去,陷入那種不甘、悔恨,最終崩潰。
釋②前文很早就說過胡毋敬,胡毋敬,字子都,秦櫟陽獄吏,城令,後爲太史令。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序》雲:“斯作《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歷篇》。大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胡毋敬更有對於【春秋公羊學】的貢獻。這是個真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