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田鼎的擔憂

“刺殺?”

駐使府邸內,田鼎在書房之中,聽到荀州的話,滿是詫異的轉過頭。

“在秦國咸陽,居然有人敢刺殺白衍?”

藺安順眉頭微皺,微微低着頭,面露思索。

“這件事情太過蹊蹺!”

藺安順看向田鼎,輕聲說道。

荀州也看向田鼎。

“此刻城內四處都在搜查刺客,據說昨晚刺殺白衍的人,是有預謀之舉。”

荀州把得知道的消息,全都如實道出。

不過田鼎的注意力並非在刺客身上,敏銳的田鼎注意到,昨晚白衍被刺殺的時辰,那近乎深夜。

“可有打聽清楚,白衍爲何深夜途徑哪裡,那條路與白裕的府邸之間,另一邊的盡頭便是秦王宮!”

田鼎問道。

荀州聞言,在田鼎的注視下,看了一眼藺安順,隨後思索幾息,方纔緩緩開口。

“聽說下朝後,白衍便被嬴政召去書房,據消息說,嬴政很可能要提拔白衍爲中常侍,將其待在身邊!”

荀州說道。

話音落下,頃刻間田鼎便一臉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眼神之中滿是懷疑。

“不可能!此事絕不可能!吾放在咸陽散播消息,就算嬴政識破,就算白衍對嬴政有捨命之舉,嬴政也絕不會放心把其待在身旁,甚至提拔爲中常侍!”

田鼎微微搖頭,滿是恍惚的眼神中,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

若是此前白衍在田鼎眼裡,只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田鼎都不害怕,因爲已經得罪天下士族,加之秦律嚴峻,遲早有一日,秦國會滅亡。

但經歷過洛陰城,親眼見到那白衍的謀略才識,田鼎十分害怕有一日,一個有才華有能力的大才,成爲秦國的國相,秦之棟樑。

這種不安遠遠不是李斯、蒙氏、李氏,甚至王氏可比的。

原因之一,便是白衍比所有人都年輕,不僅能征善戰,還有治國安邦之能,這樣的人在秦國廟堂之中,完全就是一根柱石,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在白衍身上,田鼎看到在李斯、王翦、尉繚身上接不具備的東西。

那便是秦國的一絲未來。

這句話田鼎清楚絕非誇張,昌平君、隗狀在秦國任左右丞相,尉繚、王綰、李斯、馮去疾等一衆秦國大臣執掌秦國廟堂,秦國一直都沒有變化。

除了通過殺戮而使得秦國疆域愈發遼闊,秦國所到之地,民怨沸騰,士族揭竿反秦。

如此毫無變化的秦國,遲早有一日會亡。

但在洛陰,田鼎卻看到拿在那少年身上,看到改變,對於百姓的安撫,對於士族的招攬,上至將領下至士卒,皆厚信那少年,加之想起此前上郡高奴的事情,想起呂奇提到過孟於曾經說過的話。

這是田鼎之所以擔心的原因,若有一日,一旦楚齊擋不住秦國。

秦國,也決不能有未來!

“大人!大人!!!”

耳邊傳來荀州的聲音,田鼎方纔緩緩回過神,看向荀州。

“大人,會不會是大人的方法起效,那嬴政是藉此卸掉白衍兵權!”

荀州看着方纔失神的田鼎,輕聲說道。

講實話,作爲晚輩,跟隨田鼎這個長者多年,荀州還是第一次見到田鼎露出方纔的模樣,這讓荀州滿是好奇,爲何自從離開洛陰來到咸陽之後,一提起白衍,田鼎的神色便無比凝重。

就是當初秦國滅韓之時,甚至得知秦國出兵伐燕之時,都沒有露出過的模樣,上次如此之時,還是趙國被秦國所滅。

“絕不是,嬴政若是想卸掉白衍兵權,大可令其去秦國隴西,或者秦國北地,哪裡遠離戰火!”

田鼎搖搖頭。

“若嬴政當真把白衍帶在身邊,那定然是準備提拔白衍爲中常侍!”

田鼎嘆息道,眼神之中,擔憂之色愈發明顯。

若是此番沒有來到秦國,沒有親自見過那白衍,田鼎或許無論如何都不敢想象,自己會有一日,會因爲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而惶惶不安。

“嬴政爲何會帶白衍在其身旁?要知道那白衍可是白氏子弟,白起之後!嬴政的心胸,莫非當真如海?”

田鼎思索間,突然再次嘆息一句,滿是不解的問道。

第一次,田鼎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以爲無比了解的嬴政,眼下似乎一點都不瞭解。

書房內。

荀州與藺安順互相對視一眼,對於田鼎的疑惑,他們二人何嘗不是如此。

捫心自問,眼下他們二人都對嬴政佩服起來,整個咸陽城都是白衍的流言蜚語,不乏提及白起之時以及白衍大不敬之言,在這樣的情況下,嬴政居然絲毫沒有介意,反而放心大膽的把白衍帶在身旁,行栽培之事。

奇怪!奇怪!

“大人,那眼下吾等是否要提前回齊國?”

藺安順與荀州看向田鼎。

其實此刻藺安順與荀州,已經有返程之意,其中除去想回齊國之外,更重要的是,是想路過之時與田鼎告別,二人結伴去一趟雁門。

畢竟有太多疑惑,太多謎團,都需要他們親自去雁門一次。

荀州要見族弟,藺安順要見那個把他帶大,細心栽培的魏老!

“嗯!”

田鼎聽到藺安順與荀州的話,思索之際,點點頭。

在咸陽終究束縛手腳,能動用的人脈與手段終歸有限,不如早些回到齊國,到時候有更多辦法讓白衍遠離秦國廟堂。

“好,那吾等明日便返回齊國!”

荀州與藺安順聽到田鼎的話,眼中皆是喜意,恨不得今日立刻便收拾東西出發。

不過就在這時候。

一旁全程跪坐在木窗前看着竹簡的田非煙,悄然看向藺安順與荀州。

“白衍方纔被刺殺,咸陽所有秦吏以及王宮守卒都在查兇手,父親一旦離開,可不就是告訴世人,刺殺之人,是父親派去的!”

田非煙滿是無奈。

用曾經竹簡內看過的一句話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父親聽到白衍被刺殺的事情並未放在心上,以爲是其他士族動手,或者是白衍的仇人。

父親一直忽略一個問題,那便是這次刺殺,從始至終都是對着父親來的!

“父親現在哪裡都去不了!只能等到有刺客的消息!”

田非煙說完,便繼續看向竹簡。

沒想到那嬴政,眼光倒是不賴!

想到這裡,田非煙的嘴角緩緩上揚,看着竹簡,看着其中的一個個故事,這兩年來,雖然少年在逐漸內寫着的是故事,但田非煙何嘗不能從其中,窺探在那少年心裡,所構思出來的世道。

一個百姓能活,天下無戰的世道!

爲何就算所有嘲笑他,認爲他不行,她田非煙卻堅信。

因爲她田非煙,是世上唯一見過少年才華的人!比父親,比所有人都要了解。

“你會留在嬴政身邊,日後成爲秦國重臣,便會讓整個天下諸侯國,都像故事裡的一般嗎?”

田非煙看着竹簡,心中呢喃道,雙眸微微閃爍異彩。

若是那般,她田非煙,可是要等着看一看!

書房內。

隨着田非煙的話,田鼎與藺安順、荀州都不是愚蠢的人,方纔沒反應過來,如今經過田非煙的提醒,頓時全都愣在原地。

如眼下田非煙所言,若是他們真的回齊國,恐怕都沒走遠就被趕回來,若是偷偷逃跑,這無疑更是着實刺殺白衍的事情。

想到這裡。

本末倒置的推算,顯然白衍被刺殺的事情,的的確確就是衝着田鼎而來,根本沒有什麼刺客,根本沒人敢在咸陽刺殺白衍。

說到底,那些刺客都是白衍的,不是,是嬴政的人!!!!

想明白事情經過後,田鼎眉頭緊鎖,藺安順與荀州也呼吸急促起來,所有人都沒想到,白衍與嬴政會用這種方法,把他們留在咸陽,如此一來,也不會破壞秦齊之交,前提是他們不偷跑。

“田大人,田大人!!!”

書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後堯那有怒又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在藺安順與荀州的目光下,後堯急匆匆的來到書房內,直接來到田鼎面前輯禮,禮畢後便怒視田鼎。

“田大人,昨日白衍被刺殺一事,田大人和否知曉?”

後堯詢問道,在後堯心裡,已經準備好千言萬語,無數大義的話,要對田鼎說,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後堯始料未及。

“城內是否有很多人都說,是我田鼎派刺客去刺殺白衍?”

田鼎看着後堯一眼,輕聲說道。

田鼎終究是田鼎,原本理直氣壯的後堯看到田鼎那淡淡的眼神,心中頓時打鼓起來,氣勢也一消而散,慫得不敢與田鼎的目光對視。

“莫非不是田大人?”

後堯說的這句話,與之前想要成百的話語,完全背道而馳,但眼下後堯也只敢唯唯諾諾的反問一句。

田鼎看着後堯的模樣,嘆息一聲,都懶得再說話,把目光看向藺安順與荀州。

“吾去咸陽王宮一趟!”

田鼎說道,待藺安順與荀州點頭之後,便轉身從後堯身旁走過,朝着書房外走去。

後堯不僅不敢說話,還有些害怕的挪了一步,擔心碰到田鼎。

看着田鼎的身影消失在書房外,後堯轉過頭,看向藺安順與荀州。

“後大人,莫要在惹怒田大人,田大人爲齊國鞠躬盡瘁,就算國相,也清楚這一點,後大人日後在咸陽玩樂之餘,切莫再被他人之言矇蔽!”

荀州對着後堯輯禮道。

言語之中的話,看似好聲好氣,但卻讓後堯連連點頭,訕訕笑着,臉色有些難堪,因爲後堯已經聽出荀州的意思,背後也有些冷汗。

藺安順也對着後堯擡手打禮,禮畢後便與荀州一同朝着書房外走去。

一時間。

書房內除去一些侍女外,便之剩下田非煙與後堯。

田非煙看了後堯一眼,後堯眼裡除去驚豔之外,便滿是恐懼,連忙笑着後退,朝着書房外走去。

也是後堯的舉動,讓兩名侍女看着後堯的眼神緩緩收回來,隨後安靜的陪同田非煙在書房內,而書房外,不管是門外還是其他長廊的拐角,一個個手持腰間佩劍的齊國士卒看着後堯離去,方纔收起目光。

院子內的一個林子中,密葉縫隙內的一雙眼睛,也看着後堯消失的背影。

·················

咸陽王宮內。

下朝後,隨着文武百官紛紛起身,結束一天的朝政,整個大殿內都是喧嚷的聲音。

而在百官之中,白衍也起身,不過並沒有着急朝着大殿外走去。

“你小子,爲何昨日沒有告知叔父,回府時遇上刺客刺殺一事?”

白裕陰沉這臉,來到白衍面前。

“叔父,不礙事!不過是一些賊人!”

白衍笑着解釋道。

說話間,也陪着白裕來到大殿外,不過這時候由於還要去書房,白衍便不能陪着白裕離開王宮。

“你小子,記住今晚回去好好說清楚!”

白裕看了看四周,也清楚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不過看着眼前這小子就是氣不打一處來,被刺客刺殺居然是小事!

這小子!是存心要氣死他。

“好!”

白衍點點頭,對着白裕輯禮。

“記得去王上身旁要勤快一些,態度要謙虛爲主,不可得意而失了分寸,不過伱小子也不是那樣輕撫的人!去吧!”

白裕雖說生氣,但看着白衍還不能離開王宮,心中的氣也消了不少,本想作爲長輩要叮囑白衍一番,結果說着說着卻發現,白衍這小子的心性,似乎也不需要如何叮囑。

見狀,白裕只能作罷!

“白衍清楚!”

白衍對着白裕打禮道。

而王宮外,原本走出大殿的文武百官,以及那些走正準備下百步階梯的官員,似乎全都感覺到什麼,轉頭看向白衍、白裕叔侄二人。

看着白衍站在原地沒有要離去的意識,能在大殿爲官的人都不是傻子,都清楚這時什麼意識。

一時間,羨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眼紅的官員更是連連搖頭。

“記住,在王上身旁好好做事,多看看王上如何處理郡縣的事情!這對你日後來說十分重要!”

胡老與茅焦這時候也走出大殿,來到白衍身旁的時候,看着輯禮的白衍,笑着說道。

茅焦更是不用說,看着白衍,感慨之情難以言喻。

連茅焦都有些感慨,沒有機會再次去到齊國,否則有機會的他,他倒是願意去哪條小巷內的其中一個院屋,告訴那個老婦人,秦王嬴政已經把他外孫帶在身旁,準備教導栽培,爲日後擔任重臣而做準備。

“謝胡老,白衍一定銘記在心!”

白衍對着胡老打禮道。

這時候,看着李斯、昌平君、尉繚、王綰、隗狀等一衆秦國大臣的身影,見到那些善意的目光,白衍一一對其點頭還禮。

片刻後。

白衍就站在王宮大門前,看着胡老、白裕、茅焦,以及其他文武百官相繼走下百步階梯,朝着王宮外走去,感受着方纔還喧鬧的王宮大殿此時無比安靜,有些哭笑不得。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白衍看着王宮外,咸陽城內遠處一個個絡繹不絕的屋頂,緩緩轉身,朝着書房方向走去。

等白衍來到書房的時候,嬴政還未到來,不過幾個宦官已經擡來一個大箱,木箱內全是堆滿滿高高的竹簡。

白衍因爲今日上朝。

對於一些事情都有些瞭解,於是來到木架上,找出相對應的一些竹簡。

莫約半個時辰後。

“王上!”

“王上!!”

一個個宦官、侍女的聲音傳來,白衍聽到聲音,也連忙站在木架旁,對着嬴政輯禮。

“王上!”

白衍等到嬴政開口讓他起身,方纔擡頭。

或許是潁川接連不斷的動亂,讓嬴政無比憤怒,今日再次聽聞潁川動亂的嬴政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白衍都沒有開口,安安靜靜的把木箱內的竹簡取出,送到嬴政面前,每當嬴政批閱完,便把竹簡拿去木架上。

與昨日不同,今日韓謁者並未在書房內,只有白衍與嬴政,還有幾名伺候的宦官,很安靜。

經歷過昨日的教導,白衍倒也沒有昨日那般手忙腳亂。

有條不紊的把竹簡安置妥當,處理清楚,白衍也不斷在心中勸告自己,這就當做磨礪心境,任何事情不能焦躁急躁。

“王上!易水傳來的急報!”

書房外,突然一個宦官,急匆匆的捧着一卷竹簡進入大殿,對着嬴政稟報道。

“拿過來!”

嬴政見到白衍沒有反應,輕聲說道。

白衍聽到嬴政的話,這時候才醒悟過來,韓謁者不在,這裡只有他和嬴政,任何急報以及消息,都要他去拿,想清楚這點的白衍,連忙小步去到宦官面前,接過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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