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府。
田鼎尚在正堂之中,與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交談,忽然就看到僕人急匆匆的跑來。
“大人,王上,王上已經來到府邸!”
僕人氣喘吁吁的對着田鼎稟報道。
田鼎聞言,一臉詫異的看向僕人,王上怎麼會今日來到這裡?
雖然不解但田鼎還是起身,在僕人的帶領下,朝着正堂外走去,而正堂內的衆多士族老者以及那些中年男子,聽到王上前來,也紛紛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跟在田鼎身後。
院子中。
原本交談的那些士族年輕子弟,以及一些自視清高的文儒雅士,突然看到齊王到來,紛紛停下交談,跪在地上向齊王輯禮。
“拜見王上!”
“拜見王上!!”
不管是僕人、侍女,還是士人,這一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敢冒然擡頭直視齊王。
齊王建帶着宮衛從衆人面前急匆匆的走過。
待齊王建走過之後,衆人方纔敢擡頭,互相對視一眼,滿是疑惑。
“王上怎會突然來此?”
“對啊!丞相也隨着王上一同前來!到底發生何事?”
“不清楚啊!”
院子內,衆多士族子弟互相小聲議論起來,表情滿是好奇,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一會後,也不知道是哪個士族子弟帶的頭,衆人紛紛壯起膽子,朝着齊王走去的方向趕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中院中。
田鼎方纔來到院子,就看到齊王帶着後勝、俞滄到來。
“王上!”
田鼎見到齊王建,擡手輯禮。
“田鼎不知王上到來.”
田鼎本想開口說話,並且也藉機詢問齊王爲何匆匆到來,都沒有派人告知一聲,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齊王建給打斷。
“寡人今日到來,是想知道,爲何族兄尋得大賢,而不願帶起面見寡人?是覺得寡人不識賢才,還是”
齊王建說到這裡,似乎有些怨言,負手看向一旁。
“還是覺得寡人,不配做一明君!”
齊王建訴說着心中的不滿,不過好在說完之後,似乎也覺得話說得有些嚴厲,故而面色緩和一些,沒有方纔那般生硬。
雖說在來的路上,俞滄說過有關田鼎不好的話,但在齊王建心裡,依舊還是十分相信田鼎。
田鼎是爲人,齊王建清楚。
之所以生氣也是全因爲不明白田鼎爲何瞞着他這個齊王。
“王上這是何意?”
田鼎供着的手都忘記放下,一臉懵的擡頭看向齊王,此刻田鼎有些摸不着頭腦,先不說王上爲何匆匆前來,就是眼下齊王口中的大賢,什麼大賢?
這裡哪有大賢?
“族兄可還是要瞞着寡人?”
齊王建聽到田鼎的話,本好一些的脾氣,頓時又上來,不過看着田鼎那疑惑的模樣,似乎又不是作假。
於是齊王建思索幾息後,目光直視田鼎。
“寡人問族兄,府中後院,可有一書閣?”
齊王建開口說道。
田鼎聞言,看着齊王建,不到一息的功夫,便認真的點點頭。
院子內。
別說田鼎,就是其他跪在地上的士族老者,此刻都面面相覷,不明白眼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是田鼎犯了什麼事,惹得王上如此大怒?
但看起來又不像,若是田鼎真的又如十多年前那般,惹得齊王大怒,那就不是齊王匆匆過來府邸這裡,而是田鼎自己去宗廟那裡。
眼下,到底是什麼事?
隨着無數士族心裡的疑惑,緊接着田鼎的聲音便傳來。
“回王上,府中後院的確有一書房,往日皆由小女所用,田鼎也少有去過,不過田鼎拿性命擔保,不過一書房而已,並無王上所言大賢?田鼎對齊國一片赤誠之心,若尋得大賢,田鼎又如何不願帶去面見王上!”
田鼎拱起手,眉頭緊鎖,對着齊王建一字一句的說道。
齊王建聞言,看着田鼎的模樣,隨後又看向嬀涵子,見到嬀涵子點點頭後,面色也終於鬆下來。
看來這件事情,似乎連田鼎都不知道。
一旁的田鼎見到齊王建的舉動,目光也看向嬀涵子,似乎已經猜到事情的起因。
另一邊,後勝與俞滄此時得知田鼎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後,也徹底放下心來,他們眼下最怕的,便是田鼎早已經將人牢牢保護起來,這會讓他們頗爲棘手,只能通過一些手段,方纔能像除掉田瑾那般,除掉那鑄竹簡之人。
“那族兄可否帶寡人去後院一觀。”
齊王建面色緩和下來後,似乎也有些後悔方纔一開始便朝着田鼎動怒。
不過這也不怪他,實在是齊王建那麼多年,第一次如此渴望見到這樣的大賢,甚至毫不誇張的說,若是能見到那大賢,若是得知對方真的是書寫竹簡的人,他身爲齊王,願意與其同吃同住,美人財富地位,都會毫不吝嗇的贈與對方。
昔日秦王嬴政能做到的,他田建,也能做到。
“王上,請!”
田鼎聽到齊王的話,並有絲毫猶豫,甚至眼下別說齊王要去,就是他,也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爲何會驚動齊王匆匆來到這裡,而且還說有大賢!
想到後院書房一直都是女兒獨自在用,田鼎滿是疑惑,女兒到底一直在做什麼。
與此同時,田鼎不着痕跡的與後勝對視一眼,二人紛紛互相輯禮,維護着表面的關係。
院子內。
隨着田鼎的話音落下,齊王建便在嬀涵子的帶領下,在田鼎、後勝等人的陪同下,朝着後院走去。
“大賢?”
“到底是何人,居然連王上都驚動了,特地前來府邸這裡!走走走,去看看!”
“走!”
見到齊王一行人朝着後院走去,跪在地上的士族之人,紛紛起身,互相對視一眼後,思索一番,便跟在後面。
能來到田府的,基本無一例外,非富即貴,各自在一方疆域都有頭有臉,自然不是那些膽小之人,故而跟着一同前去觀望,倒也不是很害怕。
後院。
田琮、田濉等人,一直都在向被田非煙趕出書房的欒谷冬等人賠罪,見到欒谷冬一衆女子沒有真的怪罪小妹,二人也是鬆口氣,不明白爲何一向知曉輕重的小妹,眼下會把人趕出書房。
交談間,這時候,見到不遠處的動靜,田琮、陳盱、屈榮等人,全都看過去。
當看到田鼎以及後勝等人的時候,全都瞪大眼睛,更別說看到齊王居然也來到這裡。
“田琮,拜見王上!”
“田濉,拜見王上!!”
反應過來的田琮、田濉等人,紛紛擡起手,向齊王一行人輯禮,緊接着便看到齊王與父親等人,徑直走向小妹的書房。
“怎麼回事?”
田琮與田濉滿是不解的看向彼此。
書房中。
等田鼎帶着齊王來到書房時,讓人意外的是,木桌上已經平整的堆積着一卷卷竹簡,田非煙見到一行人,怯生生的低着頭,站在原地。
“非煙,拜見王上!”
田非煙見到齊王,打禮道。
齊王建看了看眼前的田非煙,隨後目光看向一旁堆好的竹簡。
“這些都是汝撰寫之物?”
齊王建帶着疑惑,看向田非煙詢問道,隨後目光打量一番眼前的書房,頗爲精緻,而且後面一個個木架上,擺放着滿滿的竹簡,眼下他不確定,那些竹簡是不是田非煙書寫的。
“父王,她怎能寫得出這些!”
田非煙還沒說話,嬀涵子便忍不住輕聲說道。
齊王看了嬀涵子一眼,示意不準說話。
田非煙也瞪了嬀涵子一眼,其他人怕嬀涵子,她可不怕。
不過聽着齊王的話,看着一旁的父親以及丞相後勝,都已經拿起竹簡看起來,田非煙目光看向齊王。
“回王上,並非小女所寫!”
田非煙老實回答道。
“嗯?”
隨着田非煙的話音落下,拿着竹簡觀看的田鼎,起初還不以爲意,然而似乎看到什麼後,眉頭緊鎖起來,隨後神情越發凝重起來。
齊王田建看了田鼎一眼,此刻哪裡還不知道,田鼎是真真切切的不知道這件事,想到這裡,齊王田建心中都滿是無奈,這父親當的,女兒認識如此大才居然都不知道。
早就聽聞過這個族兄因爲亡妻的緣故,特別寵溺愛女,以前齊王建還不覺得,眼下,看着田鼎,齊王建都忍不住搖搖頭。
“可否告訴寡人,此書是何人所寫?”
齊王建目光從田鼎那裡,轉而看向田非煙,爲了表示自己的敬重以及重視,甚至擡手認認真真的打禮詢問。
一旁的嬀涵子也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田非煙,美眸之中滿是嫉妒,想着若是她認識這個書寫竹簡的人,那該多好!
而就在齊王建的目光中。
田非煙一臉爲難的看向齊王建,把事情的經過交代出來。
原來在數年前,她曾經有一次外出交遊,見到一個騎牛的老者,老者年方五十,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羊皮裘,拿着一壺酒,彼時老者得知她自小亡母,無人陪伴,便感嘆一句‘也罷,老夫這把年紀,也懶得去折騰’,於是便說日後給她講故事,他聽過好多好多故事,可以說給她聽。
也是如此。
後面老者雖然下落不明,但時常託人送給她竹簡,有時候就在臨淄城託人送來,有時候又在其他地方,甚至是遠在千里的韓國、趙國。
書房內。
隨着田非煙的訴說,齊王建面露沉思,而在一旁看着竹簡的田鼎,轉頭直勾勾的看着田非煙,眼神既是震驚,也是荒謬。
自己的女兒,是何時認識如此高人?爲何這件事情,女兒從來沒有提過。
竹簡裡面的故事雖然荒誕,但很多細節之處,讓人越想越是頭皮發麻,越想越覺得高深莫測,怪不得王上會匆匆趕來府邸。
對方到底是誰?
爲何在齊國,那麼多年以來,他從未聽過有如此才學的一個人。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嬀涵子看着田非煙那一臉無辜的模樣,輕聲質疑道。
然而田非煙只是輕輕瞥了她一眼。
“你大可去查!”
田非煙說完,便懶得理會這個讓她很不喜歡的嬀涵子,在嬀涵子離開府邸的時候,她已經讓僕人離開府邸,按照她的吩咐辦事,沒有證據,誰都查不出什麼。
而竹簡上的都是齊字,沒人會聯想到秦國。
父親也不例外!
“你!”
嬀涵子被田非煙的話,弄得啞口無言,只能不甘的看向田非煙。
安靜下來的書房中。
齊王建、後勝看着田非煙,也不知道田非煙所說的是真是假,但看着田非菸絲毫沒有心虛的模樣,以及田非煙的話,都更傾向田非煙沒有說謊,畢竟沒有一定年紀,以及超乎世人閱歷的老者,根本寫不出這些竹簡,把畢生對於治世之道的理解,很隱晦的藏在故事之中。
“果然是高人!”
齊王建得知田非煙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後,嘆口氣,想到對方書寫竹簡的舉動,齊王建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一個騎着老牛,滿腹才學的老者模樣。
不過眼下不得親眼一見,與其說上兩句話,齊王建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日後還望找機會,爲寡人引薦一番!寡人勵精圖治數十載,無一日不爲國、民而憂,無一日不在思慮強國之策!今聞世間有此等高人,寡人不得見之,實在多有不甘。”
齊王建擡手對着田非煙說道,並且也藉機提出,想要帶走這裡的所有竹簡,認真揣摩高人留在故事中的見聞。
聽到齊王要都帶走這些竹簡,田非煙瞪大眼睛,本想留下一些,然而卻看到一旁父親少有怒視着她,見此情景,田非煙只能乖乖的閉上嘴巴,心不甘情不願的同意下來。
“還兇我!人都是你趕走的!”
田非煙看着父親那目光,似乎很生氣,還有數不完的話要問的樣子,心裡抱怨一句。
看着眼前齊王的模樣,田非煙一想到,日後若是齊王得知事情的經過,恐怕齊王都要被父親活活氣死。
半個時辰後。
田府之中。
齊王的到來,本就人多眼雜的情況下,事情根本隱瞞不住,很快事情就傳開,院子內滿是士族私下議論的聲音,吵鬧不休。
特別是那些自認爲才學無雙的儒雅學士,紛紛都在打聽,到底是哪號人物居然引來齊王如此關心,居然把才學藏匿在竹簡故事之中,這樣一位人物他們一直以來,似乎都聞所未聞。
這讓他們很是不服,無比好奇竹簡內到底寫了什麼。
當看到一箱箱裝滿竹簡的木箱,由宮衛等人搬走,最懵逼的還要數田琮、田濉二人。
小妹認識一個大賢之士?
別說田濉,就是田琮此刻都有些懵,在他們眼裡,小妹雖然一直喜歡一個人獨處,他們也少去小妹的書房,但他們從未見過,也沒聽到小妹與什麼高人接觸過。
“去看看!”
帶着疑惑,田琮與田濉在告別屈榮等人後,便趁着縫隙,很快便來到書房之中。
看着一臉委屈站在一旁的小妹,見到自己到來瞪了自己一眼,田濉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望着眼前不斷被裝起來帶走的竹簡,田濉有預感,小妹估計最少一年內,都不會再理他這個兄長。
不過田濉也有些無奈,誰知道這些毫不起眼的竹簡,居然是一個隱士大賢所寫,況且早知道的話,別說他,就是父親,都不會弄出這般大的動靜。
畢竟古往今來,別說那些尚未揚名的有才俊秀,就是很多賢臣,最終不都被害死,或者刺殺。
這是齊國很難比得上秦國的地方,也是連父親也很難解決的問題。
“父親!”
“父親!!”
田琮與田濉來到父親田瑾身旁,拱手輯禮道。
然而拿着竹簡仔細觀看的田鼎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看着竹簡時而皺眉,時而驚歎、時而眼神中滿是震撼。
帶着疑惑,田琮看了小妹田非煙一眼後,也轉過頭,伸手拿起一旁木箱內的一卷竹簡,打開看了起來。
而看了看着,田琮表情逐漸凝重,終於爲何這書房,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與此同時,在齊國王宮。
此前與後勝對視的那名宦官,正在拿着筆墨,複寫對抄木桌上的另一卷竹簡,時不時小心翼翼的偷看四周,好不容易等寫好竹簡之後,宦官起身把原來的竹簡放在木架上,而另一卷親手寫的竹簡,則藏起來,朝房間外走去。
他是丞相後勝安排進入王宮的人,那時候君王后還爲去世,後勝是君王后的弟弟,故而便是以君王后的關係,把他放在君王后身邊,伺候君王后。
而君王后去世,他因爲君王后的關係,便一直伺候在齊王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