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逝,二月初,每年最冷的時節便悄然渡過。
而在郡守府邸中,白衍與楊端和,便跪坐在書房內,看着由雁門郡下各個城邑呈送上來的竹簡,上面不僅詳細的記載着城邑的情況,還有在過冬時凍死的人數。
凍死人這種事情並不少見,每年在入冬之後,很多地方都會出現凍死人的情況,這些上呈咸陽之後,能讓咸陽對當地郡縣的情況都一個大概的瞭解。
白衍並不是第二次統計這種事情,而對比去年寒冬之後的情況,今年雁門的情況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當初白衍接手雁門時,雁門百姓根本沒有糧食,全都靠着救濟度日,秉冬之時糧粟困難,數不清的百姓都啃食樹皮,而秉冬過去之後,被凍死的百姓數量,讓白衍看得都膽戰心驚。
此時再看着竹簡,就人數而言,已經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
還是有不少被凍死的人。
“將軍!”
一名親信將士手持竹簡,隨後來到白衍身旁。
白衍接過竹簡,打開後看起來,看完後把竹簡交給楊老。
“昔日雖是趙地連年大旱,然燕國,亦受影響,如今燕國被圍困數月,城內存糧想必已然耗盡!”
白衍對着楊老說道。
雖說秦國攻打燕國,最需要注意的駐紮在高唐那裡的秦軍,然而王翦私下裡也給白衍這裡送來書信,擔心若是一旦攻打燕國有變故,雁門這裡,白衍能統領邊騎馳援秦國大軍。
白衍自然明白王翦的意思,北方東胡!
“聽說前段時日聽聞還有燕國儒士,在臨淄王宮門前,破口大罵齊王見死不救,說起來,齊王也是冤。”
白衍說道。
其他事情,白衍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如今燕國這裡,還真不能怪齊王。
當初五國伐齊後,五國之外的楚國將軍又殺了楚王,齊國雖然復國,但復國後的齊國本就心裡有芥蒂,後趙國失於秦,而補於齊,直接往東派兵攻奪齊國高唐一地,把土地最爲肥沃的數十城盡入趙國疆域,此舉也徹底切斷齊國與燕國的接壤地區。
如今別說齊王,就是齊國之中那些有心反抗秦國的士族,面對擁有秦軍駐紮的高唐一地阻攔,也沒有任何辦法。
而齊國那些儒士吃人嘴短,自然都不會去罵齊國的那些士族,便只能把埋怨的目光看向齊王,怨恨齊國願出兵攻打秦國。
“若無意外,過不了多久,燕國必破。”
楊端和看完竹簡之後,也點頭贊同白衍的話。
說完後,楊端和與白衍商議着東胡那裡的情況,眼下最需要提防的,便是東胡那裡,畢竟困獸之鬥,誰都不清楚燕國會如何。
沒一會,見到又有將士來到白衍耳旁說些什麼,楊老見狀,便讓白衍有事先行回去處理要事。
白衍點點頭。
在告辭離開郡守府邸之後,白衍乘坐馬車,來到呂氏酒樓。
“郡尉!”
一名僕人早已經在酒樓門外等候多時,見到白衍,連忙打禮。
進入酒樓後,由於白衍來得比較早,酒樓內尚未有多少賓客,幾名小二正在擦拭着木桌,以及走道精緻的牆板。
“憐!”
白衍走着走着,看到岑晴護着一個跌跌撞撞的孩童,停下腳步。
岑晴這時候也見到白衍,連忙起身站在原地,雙手捏在一起,而顯然並未如何熟練走路的孩童,也緩緩來到白衍的腳旁。
看着低頭無言的岑晴,白衍蹲下身子,望着眼前這個格外可愛的孩童。
認真說起來,白衍還是她的小叔。
看着孩童似乎很喜歡他,白衍便蹲着身子逗了一會孩童,方纔起身,跟着僕人朝着雅間走去。
雅間內,一個二十左右,以及兩個三十左右的男子,早已經在雅間內欣賞着趙國女子的妙曼舞姿,聽着趙國的曲調,見到雅間大門被推開,三人紛紛轉頭看去。
當看到五六名秦國將士跟隨着身穿秦國官服的白衍,三人立刻爲之一愣,隨後連忙起身,擡手向白衍輯禮,原本在舞曲的一個個女子,也紛紛停下來。
“卓子成拜見白郡尉!”
“傅至拜見白郡尉!”
“邰藁拜見白郡尉!”
三人見到白衍的時候,神情滿是緊張,不管是言語還是舉止,都不敢有絲毫不敬。
“白衍見過三位!”
白衍擡手還禮,隨後伸手示意繼續坐下:“請!”
三人見狀,紛紛再次對着白衍拱手,不過卻不會真的坐下,而是等白衍入座,他們方纔坐下。
雅間內。
方纔跳舞的女子已經讓路,白衍從中走過,來到雅間最上方一直留有的木桌後,緩緩跪坐下來,幾名親信分別在雅間內各個角落站着。
望着眼前這一桌子好酒好菜,單是肉類就不下六七種,白衍都很少在酒樓如此奢靡,回想就在不久前見到郡內其他地方凍死、餓死的人,巨大的反差讓白衍心中都有些感嘆。
“先下去!”
白衍擡頭看向那些跳舞的酒樓女子,輕聲囑咐道。
很快,雅間內連同琴師在內的所有女子,紛紛離開雅間,岑晴這時候也剛好來到雅間內,見到那些女子離開後,便緩緩來到白衍身旁,爲白衍倒酒。
看到白衍沒有讓她出去,岑晴鬆口氣。
“三位不辭辛勞,千里迢迢前來雁門,白衍敬諸位一杯,以表歉意!”
白衍雙手拿起木桌上,方纔倒滿的酒爵,對着三人敬酒。
卓子成、傅至、邰藁三人面對白衍的敬酒,自然不敢怠慢,紛紛舉起酒爵還禮。
“何有辛勞之說!”
隨着客套,一杯美酒下肚,放下酒爵後,三人都正襟安坐的看向白衍。
三人中,傅至是中人城的傅氏子弟,邰藁則是蜀地邰氏,邰敬的族人,而年紀最輕的卓子成,則是當初趙國富賈卓氏之子。
在趙國論富商,無人能及郭縱,而在郭縱之後,便是卓氏,卓氏也是與郭縱一般,乃是鐵礦起家,不過卓氏與郭縱不同的是,卓氏在經歷幾代人的不斷摸索下,已經擁有遠超郭縱的鑄鐵技術,這點郭縱都難以比肩。
此前卓氏在秦國圍攻趙國邯鄲的那場,持續三年‘邯鄲戰事’中,散盡全部家財,助趙國死守邯鄲。
而後又在數十年間,不斷幫助趙國抵禦秦國,這般舉動也導致卓氏,在邯鄲被秦國攻破後,徹底淪爲罪人,按照秦律,被髮放到偏遠的蜀地。
卓子成,便是夫婦二人的子嗣。
“不知白郡尉此番召見子成,可是有事囑咐?”
卓子成神情有些不安的看向白衍,在秦國沒有攻破邯鄲前,卓子成是邯鄲城內有名的子弟,別說吃喝,就是去酒樓,那一次不都是美人在懷,舞姬助興,宴友之時更是不惜錢財。
也是這般,從未去過戰場,更沒有殺過人的卓子成,見到同樣年輕的白衍時,根本不敢與白衍的眼神對視。
卓子成總感覺白衍的眼神很可怕。
“是啊!白郡尉若是有需要,只需開口,吾等三人,定是萬死不辭!”
邰藁看了一眼卓子成,隨後笑着附和一句,擡手向白衍打禮。
說起來邰藁都忍不住慶幸,此前若非白衍的密信,他們邰氏根本不會注意到卓氏夫婦二人,也幸虧白衍的密信,如今隨着卓氏再次尋到鐵礦山,他們邰氏也跟着大發橫財。
誰能想到,看起來爲人心善的卓氏,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雖然卓氏不說,但根據眼下的情況,恐怕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秦國尚未滅亡,卓氏便已經有預感他的下場,故而很早便留意到秦國流放之地,並且最終得知在蜀地一個偏遠莽荒,即使是秦王都鞭長莫及的地方,有諸多礦山。
世人都在傳言卓氏夫婦一早便清楚自己的下場,便散去族人以及所有奴僕、婢女,僅剩他們夫婦二人在府邸。
其實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假象,卓氏的族人早已經安排好去處,至於前往蜀地時,卓氏夫婦行賄官吏,還有夢到仙人的事情,也都是騙人的,要知道所有錢財全被秦國沒收的卓氏,等抵達蜀地之後,依舊能拿出兩三百金。
雅間內。
白衍看着邰藁一眼,隨後看向傅至、卓子成,沉思數息。
“不瞞三位,白衍此番,是想從三位手中,購置鐵礦,盛產鐵甲!”
白衍說到這裡,目光不動聲色的看向眼前三人。
重騎,鐵卒,這些大殺器白衍很早很早便有規劃,並且這件事情白衍不僅上書告知嬴政,更是在咸陽期間,親口與嬴政交談過,告訴嬴政,其目的便是對抗楚國。
放眼天下,鐵礦冶煉,唯有強趙。以趙之強,攻楚之盾,勢也~!
隨後得到嬴政的同意,白衍便在暗地裡,一邊命人加快打造鐵甲、鐵騎,一邊把這件事情隱藏起來,即使是當初接到調令,派遣白氏鐵騎至易水時,白衍都沒讓鐵騎帶去,並且匈奴大軍南下時,邊騎在雲中鏖戰,白衍都沒有動用鐵甲。
對於楚國,白衍瞭解的不多,但唯一肯定的是,楚國至少能拉出六十萬楚國大軍,並且疆域遼闊的楚國,只要稍有生息的時間,便永遠都不會缺兵力。
秦楚交戰如此,楚滅之時亦是如此,後世,亦是如此。
故而若是真的與楚國交戰,除去楚國的國力,最需要注意到,便是楚國那源源不斷的兵力優勢。
白衍不是王翦,白衍沒有把握沒有意外,何況即便是爲了以防萬一,白衍都需要重騎,鐵甲。
而無奈的是一直以來,鍛造鐵甲的速度都十分緩慢,一年多的時間過去,鐵甲的數量依舊達不到白衍的要求。
“鐵甲!!!”
別說卓子成與傅至、就是邰藁聽到白衍的話,都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白衍。
要知道別說鐵甲,就是私產鐵劍,都是觸犯秦律的事情。
“白郡尉,鐵甲之物,乃是嚴禁”
邰藁吞了吞口水,看着白衍訕訕笑起來,然而恐慌之餘,笑容不過兩息,便再度恢復到一臉惶恐的模樣。
“不提諸位,就是諸位背後的族人,往日觸犯秦吏的事情,可有還少?”
白衍聽到邰藁的話,不經意間掃視三人一眼。
白衍沒有把嬴政同意的事情說出來,這件事情白衍會瞞着所有人,若是途中有人出賣,白衍也能知道是誰,況且比起說出嬴政與他的事情,讓這三個士族從今往後有恃無恐,白衍更希望以利益合作,讓這三個士族滿是忌憚之餘,又以爲抓住他白衍的把柄,日後大家都在一條船上。
邰敬已經把卓氏冶煉的規模書信過來,白衍清楚卓氏每個月能弄出幾幅鐵甲,中人城的傅氏更不用說。
只要這三人答應,白衍會給這三個士族利益。
但若是不答應,那後悔的便是這三個士族,白衍有足夠的能力以及把握,讓這三個士族頃刻間失去眼前的一切,變得一無所有。
“這!”
邰藁與卓子成、傅至對視一眼,哪裡聽不出白衍的意思,看着白衍那淡定的模樣,三人緊張得呼吸都喘不過來,眼神之中滿是擔憂。
這可不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不知道白衍爲何要私下鑄造鐵甲,白衍到底想幹什麼?
想到這裡,三人都有些害怕的看向雅間內,站在角落的那些持劍將士。
連卓子成這時候,都忍不住偷偷,望向有岑晴倒酒,似乎在思索什麼的白衍,眼中滿是疑惑。
秦國咸陽。
王宮之中,隨着下朝結束,嬴政日復一日的回到書房內,處理着兩石重的竹簡。
蒙毅依舊在一旁,爲嬴政遞呈竹簡,待嬴政處理好後,便拿去木架上安置。
“王上,上卿姚賈已經回到咸陽,正在宮門外等候。”
一名宦官急來到嬴政面前稟報道。
嬴政聞言連忙讓宦官去把姚賈帶進來,想到什麼,嬴政轉過頭,看了蒙毅一眼,這一次嬴政沒有讓蒙毅離開,而是讓蒙毅去木架上,隨意取過一卷這段時間,齊國送來的竹簡。
“王上!”
沒一會,姚賈匆匆忙忙的身影,便來到書房,對着嬴政輯禮。
“姚上卿終於回來,寡人日盼夜盼啊!”
嬴政看到姚賈,滿是感慨的嘆口氣,等了那麼久,可算是把姚賈盼回來。
姚賈聽到嬴政的話,那略微發福的臉頰上,露出一個笑容,對着嬴政打禮。
“能讓王上如此掛念,微臣之幸!”
姚賈感激的說道,身爲臣子,能爲君王效力,得到君王認同,本就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姚上卿可知寡人爲何匆匆讓上卿歸秦?”
嬴政這時候已經放下竹簡,讓侍女拿着坐席過來,隨後看向姚賈。
姚賈見狀,對着嬴政感激打禮一番,便來到嬴政木桌前,緩緩跪坐下來,與嬴政對視,然後看向嬴政身後站着的蒙毅一眼。
“王上可是想要尋得那騎牛老人?”
姚賈目光轉回來,看向嬴政問道。
在楚國的時候姚賈便聽到齊國傳來的事情,甚至由於是發生在田府,剛好有許多士族在場,姚賈甚至比嬴政知道的還早。
對於那個傳言,姚賈也不好斷言,畢竟姚賈其一沒有親眼見過那傳言中的竹簡,其二更不知道是否真有那騎牛老人。
“是!”
嬴政想到齊國那傳言,眼神滿是火熱,渴望的目光根本毫不隱藏。
不過正當嬴政說話之際,書房外韓謁者突然捧着一卷竹簡,急匆匆的走來。
“王上,齊國送來的竹簡!”
韓謁者在姚賈的目光下,雙手捧着竹簡,來到木桌旁,把竹簡交給嬴政。
嬴政聽到又是齊國送來的竹簡,連忙認真的拿起來,打開看着其中的內容,甚至連姚賈都比不上竹簡重要,可見嬴政心裡,那騎牛老人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
“王上,以微臣而言,傳言終歸是傳言,王上切不可抱有厚望之心!”
姚賈沒來王宮的時候,便通過嬴政的詔令,預感到嬴政定是很渴望見到那傳言中的老者,然而當眼前看到嬴政的模樣,姚賈才知道嬴政的期望,恐怕還要超出他的預期。
也因爲如此,姚賈方纔微微皺眉,有些擔憂的提醒嬴政,萬一這是一個假的傳言
“妙啊~!彩,大彩!!!彩!!!!”
忽然間,在姚賈的注視下,嬴政看着竹簡,突然連連大喝,甚至激動得站起來。
這般舉動讓姚賈十分意外,就連蒙毅都有些猝不及防,一臉懵的看着嬴政,不清楚竹簡內到底是什麼,居然能讓嬴政如此激動。
“彩!先生大才啊!!寡人一定要見到這位老先生!”
嬴政來回走動,拿着竹簡愛不釋手的看着,那激動的情緒下,手都微微顫抖。
“姚賈!寡人一定要見到那騎牛老人!”
嬴政看完後,停下腳步,瞪着眼睛看向姚賈,語氣之中,前所未有的凝重。
“諾!微臣定竭盡所能,爲王上尋得此人!”
姚賈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對着嬴政拱手打禮。
“王上!微臣在楚國,便聞世人皆讚譽那老先生的故事,言老先生乃是世外高人,眼下終見王上有老先生的竹帛。”
姚賈想了想,帶着一些疑惑,看向嬴政,拱手後伸手對着嬴政手中的竹簡。
“微臣冒昧,王上可否讓微臣一睹那老先生的竹帛?”
姚賈請求道。
姚賈實在不理解,爲何在傳言中,都如此讚譽哪位老先生,爲何世人都言那老先生有治世之才能,就連嬴政,都如此癡迷,乃至到有些瘋狂的地步。
“可!”
嬴政看到姚賈的好奇,那滿是興奮、激動的臉頰上,露出笑容,隨後便把竹簡交給姚賈。
這個舉動毫無疑問透露出嬴政對姚賈的信任。
木桌前。
姚賈雙手接過嬴政遞來的竹簡,緩緩打開,慢慢看了起來,起初帶着期盼、好奇,而隨着看下去,姚賈眼神逐漸變得嚴肅、凝重,待到後面,變得驚慌起來。
“王上!”
姚賈看完竹簡之後,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滿是無措的看向嬴政,眼神之中滿是震驚。
他終於明白,爲何天下人如此恭維那老先生,方纔嬴政會那般激動。
這卷竹簡中雖然是一個故事,但很多地方,都透露着一種當今天下,從未有過的制度。
孝廉察舉制!!!
每年都要以郡、縣選舉一些士人到權利中樞的王宮朝堂,校驗後爲朗,再留王宮由王宮博學之士教導,經過君王考覈後,再把這些士人再調往各地。
一郡之中,郡守、郡縣等官員,全部由朝堂任命,而被任命的那些官員,全都不能是當地郡縣的人,而在郡、縣官員之下的其餘官吏,則全都要調用當地人擔任,而那些擔任的人。
像這樣的選拔、舉薦,要每年一次。
書房內。
姚賈拿着竹簡,怔怔的看着,神色呆滯。
從周王室的分封諸侯,後面諸侯之後再有卿、夫,至此,除了君王之外,上卿的兒子繼承卿位,大夫的兒子繼承夫位,這種血緣繼承的制度,一直持續到如今,這種制度對於君王來說,是一種無比嚴重的威脅,昔日強大的晉國,便是因此滅亡。
而後直至秦國徹底衍生出另一種制度,軍功爵位制度,秦國方纔徹底強大,並且軍功爵位制度,也打破、代替原有的血緣繼承。
這種軍功爵位制度的好處除去給秦國百姓看到希望之外,也是不斷削弱着士族的權利,畢竟在秦國,除了僅此君王的侯爵爵位外,其餘爵位即便是將爵、卿位,日後其子也不過是夫爵的公乘,次子的話只能是不更,其餘子嗣皆爲簪嫋而爵位是夫爵的子嗣,更是逐層往低排下。
這種制度對於君王來說,遠遠要好於士族的血緣繼承,當初制定軍功爵位制度的商鞅,便是因此得罪無數老士族,最終被車裂。
不過這種軍功爵位制度也並非沒有壞處,那便是導致秦國朝堂成爲由軍功爵位制延伸的朝堂,朝堂內的大臣,都是持有兵權的軍功士族,如王氏、李氏、楊氏、蒙氏等諸多軍功士族。
在秦國中,除了秦王,軍功士族牢牢的掌握着秦國的一切權利,不管是在朝堂內,還是朝堂外。
絕大部分人,也都有僅有軍功爵位制這一條路可走。
然而眼下。
姚賈手中的竹簡,便隱約透露出另一種制度,一種再次打破軍功士族壟斷的制度。
如同昔日商鞅打破舊士族血脈繼承的壟斷那般,定會徹底打破軍功士族的利益,最直接的便是,以往朝堂的朗官,不再全都是軍功士族的子弟。
“王上,此事千萬不能在秦國實施!”
姚賈想到什麼,面色蒼白,依舊處於震撼中的雙眼,突然滿是擔憂的看向嬴政。
如今秦國正是攻滅六國之際,姚賈清楚,絕對不能貿然實施這種全新的制度,否則整個秦國都會動搖根基。
儘管姚賈知道,秦國一但實施這種制度,不管是對君王,還是社稷,都是一種蛻變,全新的蛻變。
“姚上卿,寡人自然知曉其中利弊,上卿儘可放心!”
嬴政看着姚賈的模樣笑吟吟的說道,目光滿是火熱。
嬴政不傻,此時的嬴政,自然不可能讓秦國社稷不穩,不過這並不妨礙嬴政對那老者的渴望,越瞭解那個騎牛老者,嬴政越是心驚,越是渴望能見到那老者。
“茅焦已經前往齊國,姚上卿,此番汝定要爲寡人尋得那老先生!寡人無論如何,都要親眼見到那老先生!”
嬴政直勾勾的看着姚賈,言語之中乃是前所未有的期盼,更毫不隱藏心中的渴望。
當初他便說過,日後的秦國,定要擁有那老先生。
如今看完這卷竹簡,雖然還不適合眼下的秦國,但卻讓嬴政更加篤定無疑,他嬴政必須要得到那位老先生,必須!
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找遍這個天下所有地方,他嬴政也要找出來。
這是帶刀查了資料,歷經秦國之後,在漢代之間,不斷繁衍出來的制度,這是歷史上最重要,也是最重大的一個政治制度的轉變,意義十分重大。
這也是未來秦國轉變的開始,起點。
制度沒有寫得太詳細,無非就是打破軍功集團的壟斷,削弱軍功集團的權利。
這個制度絕不可以是白衍提出來,至少在改變之前,世人絕不能知道是白衍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