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形形色色,看熱鬧的人,推波助瀾的

“喲喲喲~你們快看啊!好大的鼎!”

“真的!怪不得叫九州鼎,當真氣派!”

“可惜裹起來了,不然……哎,你別擠我呀!”

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百姓,全都聚集在官道兩旁,望着眼前不斷騎馬經過的鐵騎,等了許久,終於看到,遠處由衆多男子合力挑擔走來大鼎,緩緩走來。

雖不見大鼎的模樣,然而單是觀其大小,便瞬間引起觀望的百姓轟動,嘈雜的議論充斥四周。

而在密密麻麻的百姓中。

項伯、項楫等人,也混在人羣之中,望着遠處由鐵騎護送而去的大鼎,幾人對視一眼,滿是冷笑,如今前往咸陽王宮的路上,到處都已經安排好人。

這一次。

不僅僅是白衍,他們也要秦王嬴政,顏面盡失。

“走!”

項楫開口說道,率先轉身,穿着布衣,混在百姓,跟着百姓一同朝着咸陽方向走去。

咸陽城內。

不僅僅是項楫、項伯等人混在人羣之中,就是匡旌帶着衛、朱、田、陳等一衆老者,也已經在咸陽城內,不過比起項楫、項伯等人喬裝商賈,匡旌以及那些老者,則是要顯眼得多。

與楚國不同,如今秦齊並未交惡,來自齊國的這些氏族老者,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穿着齊國精緻服飾,站在人羣中。

“快看,九鼎來了!”

“走走走!”

聽着身旁的百姓全都擠着要去看鼎,衛老與朱老對視一眼,彼此嘆息,似乎已經在心裡做好什麼準備。

“快看,嬴政似乎並未停止祭天!”

陳老這時候注意到遠處王宮方向的街道上,一個穿着秦國官服,帶着高山爵的秦國大臣,正在騎着馬,帶着諸多王宮護衛趕來。

“那人乃是贏氏宗親,重泉君贏侃!”

匡旌聽到陳老的話,自然也注意到遠處帶着兵馬趕來的贏侃,陳老年邁不認識贏侃,但常居洛陽的匡旌,對贏侃可是十分熟悉。

自從嬴傒不再過問朝堂之事後,贏氏宗族便推舉贏侃入朝輔政,而就在半年前,隨着櫟陽的變故,處理妥當後,加之此前護送嬴政的功勞,以及其他立功之事,贏侃也如願封君。

封君與封侯,曾經很多時候都是同等地位,甚至曾經在魏國、齊國等國,君與侯一度都是通用的,如大名鼎鼎的信陵君等人……

而若要深究,那麼封侯乃是在周天子之前,而封君,更多是在三家分晉之後,天下諸國方纔逐漸多用起來。

而在秦國,隨着商鞅入秦,爲秦國設立獨特的爵位登基,這也讓秦國與其他諸侯國有些許不同,其中,君,便被排除在外。

但這並不意味着封君的地位不高,恰恰相反,被立在爵位等級外的封君,在世人眼裡,顯得更爲獨特。

似乎到此,也就止住,給人的感覺便是,封君,更多的是對一個人的認同,承認其身份地位、以及名譽,而封侯,更多的是實質性的權利。

但,在此之外,有一個特別需要注意的事情。

那便是,君與君之間也是有所差距,在秦國要想封君,要麼因爲出身,要麼就是立下功勞,二者幾乎是絕大多數人在秦國的封君途徑,例如大名鼎鼎的白起,便是因功,而被追封武安君,以武功治世、威信安邦。

另一種,便是以封地之名封君。

這種封君沒有武安君那般,傾向於個人的能力,更多是,是在君稱之後,向世人顯露其地位,而這也是最恐怖的地方。

封地!

在這兩個字背後,便代表着實打實的實權,最直觀的一點便是,在其封地之中,若沒有王在,縱使是官職爲丞相、御史大夫、國尉的重臣,以及哪怕爵位爲侯之人,也無法插手封地之事。

這也是很多時候諸侯王,都不願賞賜封地的原因,很多時候最多隻給一個封君的名諱,給與其地位、名譽,卻不會給實權,就算萬般不得已,也會僅僅賞賜一個偏遠的疆域地區,給其作爲封地,畢竟那些地方不僅隨時都會被外族、其他諸侯攻打,不需要擔憂威脅到廟堂。

當初嬴政分封洛陰,賞賜給白衍,最讓天下人最爲震驚的原因,便是洛陰乃是函谷關內的城邑,不管是從西邊到咸陽,還是東邊的函谷關,距離都不算很遠。

世人都不敢相信,嬴政居然不顧朝堂百官阻攔,不顧宗室的擔憂,最終把洛陰賞賜給白衍,作爲封地。

而眼下。

那贏侃封君背後,便是代表着,贏侃也已經擁有封地。

“重泉君!”

陳老等人聽到匡旌的話,很快便聽出,這應當是一個地方,故而也在心裡瞬間意識到,這個贏侃的權利,以及在秦國朝堂的地位。

“讓開!”

“全部後退,膽敢靠近者,殺無赦!”

陳老等人看着秦國宮衛手持長戈、利劍,不斷驅趕沿途街道的百姓讓路。

隨着百姓紛紛膽怯的後退,陳老等人也在人羣中,慢慢後退。

這時候他們已經看出,嬴政的打算。

看來嬴政已經得到消息,聽到城內的流言,但嬴政眼下,似乎還要嘗試保下白衍。

想到這裡。

陳老、田老等人,滿是歲月褶皺的老臉上,滿是憤怒、嘲諷的表情,那眼神望着那些秦卒宮衛,根本沒有絲毫害怕的模樣。

“任何膽敢靠近九鼎者,殺無赦!”

贏侃騎着戰馬,穿着官服的贏侃,腰間佩着一把愛劍,此刻贏侃眉頭緊鎖,警惕的看着四周,望着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頭涌動,一片人海的模樣。

“諾!”

衛士令崔平對着贏侃拱手打禮,隨後連忙轉頭,看着身後那些宮衛,連忙擡手下令,警惕街道兩旁。

轉過頭,贏侃望着遠處領兵趕來的鐵騎將領鳩,以及從傳來的消息中得知,那個叫做荀朔的男子,緩緩騎馬上前。

“鳩!拜見重泉君!”

“荀朔,拜見重泉君!”

荀朔與鳩見到贏侃後,翻身下馬,對着贏侃拱手打禮。

“不必多禮,立即帶九鼎前往王宮!”

荀朔開口說道,看着二人,望了四周一眼後,連忙調轉戰馬,要返回王宮。

荀朔與鳩看着贏侃的模樣,觀其四周,也大概知曉贏侃的意思,於是並未拒絕,再次翻身上馬後,便跟在贏侃後面,朝着咸陽王宮方向趕去。

“走!”

見到鳩、荀朔、贏侃統領鐵騎、秦吏、以及宮衛,沿途重兵把守街道,護送大鼎前往王宮,在人羣之中的匡旌、陳老、項楫、項伯等人,也離開人羣,從其他街道,趕去咸陽王宮。

咸陽城內的一處高大酒樓中。

在一個窗前,聽着隔壁傳來女子嘰嘰喳喳的交談聲,以及士族子弟談論的聲音,一個男子手握一壺酒,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遠處街道上,在人海之中,那些秦卒的身影。

“恐怕那白衍,此番難逃罪責。”

呂釋之也拿着一壺酒,靠着木窗,望了一眼窗外後,對着自己的兄長說道。

呂澤一手撐着木窗,一手拿着酒壺大口喝着,放下酒壺後,二十多歲的臉頰上,滿是傲氣。

“從單父到泗水河,吾等走了數年,從未見過九鼎,吾此前便不信,白衍得到的鼎,是九州鼎!”

呂澤開口說道。

從單父家中,得到九鼎消息後,呂澤便帶着仲弟以及好友丁復,一同跟着秦軍後面,前往咸陽,可惜秦軍把守十分嚴密,並且那些秦卒都是鐵騎精銳,呂澤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如今來到咸陽,聽到那些小道消息後,呂澤已經完全確定,那根本就是假鼎。

他們找了那麼多年九鼎,泗水上上下下找了一個遍都沒找到,白衍怎麼可能,能找到九鼎。

“幸好在單父之時,並未決定動手!”

丁復這時候也點頭說道。

身爲越人丁復實力極強,但丁復的話,並非是指自己,而是指呂澤兄弟二人,在其他地方這呂澤兄弟二人或許沒多少人脈,但在單父。

毫不誇張的說,就算不用呂老以及呂文伯父開口,單憑呂澤兄弟二人的人脈,以及結交的那些俠士,都可以拉出數百人。

以這兄弟二人的才能、自身實力,想要在半路奪鼎,未必沒有機會。

“就是不知道,陷害白衍,是出自楚國之手,還是齊國之手!”

呂釋之轉過頭,看着窗外,饒有興趣的開口道。

“有人去攔九鼎了!”

呂澤看着遠處街道上,有人從百姓人羣裡衝出街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秦卒抓住。

咸陽王宮。嬴政正在大殿內耐心等待着,等待鼎送到王宮的消息。

“王上!”

“王上!!”

“王上!”

大殿外,一個個身穿秦國官服的官員,總共五人,相繼結伴,來到大殿內,在李斯、尉繚、昌文君等人的注視下,對着嬴政拱手打禮。

他們全都是奉常府的屬官,其中有負責太廟祭祀事務的太祝、負責祭祀時用食物供奉的太宰、負責觀察天時星象的太史、以及負責算卜卦的太卜。

“寡人令汝等立即頒佈詔令,告知城內百姓,今日天象有異,再卜祭天之時!”

嬴政看着這些大臣,開口說道。

在得知白衍送來的鼎,確定是假鼎後,嬴政自然不會再舉行祭天一事,更不打算,讓鼎爲世人所見。

奉常府的官員,便是必不可少要知會的人。

“王上,如今祭祀一事,早已經傳遍全城,此時若是……”

聽到嬴政的話,首先爲難的,便是太卜,六十多歲的太卜此刻一臉爲難的與同僚對視一眼,隨後拱手看向嬴政,有些猶豫。

“王上,太廟也已經準備妥當,臣與太宰若是貿然取消祭祀,恐先祖太廟,於禮,有失啊!”

年邁的太祝也不贊同取消祭祀。

如今太廟哪裡燭火全都已經點亮,祭祀的酒肉,都已經送到太廟,一切事宜都備好無誤,這時候若是取消,成何體統,如何向先祖先王交代,如何向蒼天交代。

“是啊!王上!”

其他三名官員,這時候也紛紛對着嬴政拱手附和,都不贊同取消祭祀。

一旁的王綰、尉繚等人,見到這一幕,全都看向嬴政。

他們都看得出,嬴政這是竭盡全力,在保白衍,否則直接當着所有百姓的面,把假鼎的事情做實乃白衍所爲,在衆目睽睽之下降白衍之罪,下令召回白衍。

如此,方纔是一勞永逸。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間,王宮大殿外,一名宦官帶着宮衛,急匆匆的來到大殿內。

“發生何事?”

嬴政看着宦官的模樣,眉頭緊鎖起來。

“王上,咸陽城內,突然出現諸多士人,冒死攔鼎,嘴裡不斷大呼,王上命白衍尋假鼎,妄圖以假鼎誆騙世人,祭祀蒼天!”

宦官跪在地上,對着嬴政稟報道:“其中諸國士人皆有重泉君所帶去的宮衛,根本阻攔不住,如今城內四處都在傳言,鼎乃假鼎!”

嬴政聽到宦官的話,臉色大變。

贏侃帶去那麼多宮衛,加上鐵騎,居然都依舊攔不住。

“王上,顯然一開始,便有人在幕後有所準備,爲的,就是等這一日!”

李斯這時候面色憂慮,沉思間,微微搖頭。

在已經成爲定局的情況下,李斯心中的念頭,已經從如何保下白衍,變成如何不讓荀朔被牽連。

“隨寡人去看看!”

嬴政聽到李斯的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

一直隱忍在大殿內的嬴政,一想到王宮外,那些諸國士族之人,聚集在一起阻攔大鼎回王宮,一股暴戾由心而生。

嬴政明白,眼下絕不能再呆在王宮,任由事情愈發嚴重下去。

“王上!”

王綰見到嬴政朝着王宮外走去,想了想,突然連忙上前,對着嬴政拱手。

嬴政見狀停下腳步,側頭看向王綰。

“王上,若證實乃假鼎,還望王上能治白衍之罪!”

王綰見到嬴政那滿是怒火的眼神,依舊還是提醒道。

一邊是嬴政與秦國的名譽,一邊是白衍,王綰希望身爲秦王的嬴政,能等會在取捨之間,不再猶豫。

白衍再得恩寵,也是一個臣,一個將軍。

“王上,微臣附議!”

尉繚這時候,也與王綰一般,擡手打禮。

嬴政看着二人,知曉這二人何意,猶豫兩息後,轉過身,朝着大殿外走去。

李斯、王綰、尉繚看着嬴政的背影,幾人對視一眼,也紛紛跟上。

咸陽城內。

“二位仁兄,吾此行是前來揭穿白衍爲人,此去,凶多吉少!吾死不足惜,還請二位止步,若吾死後,還請二位仁兄,將白衍昔日之事,告知天下!”

閭丘縱看着好友鞠盧、樊芒,擡起手,對着二人打禮,隨即便把剩餘的錢財,全部交給二人。

鞠盧、樊芒與閭丘縱乃是生死之交,也是閭丘縱最信任的人。

但眼下,這二人不能再一同前去,閭丘縱清楚,嬴政在惱羞成怒下,難保不會下令把所有揭告之人抓起來,逐一處死,若他一死,還需要有人活着,早些把這件事情,傳出去。

“保重!”

閭丘縱看着兩位滿眼不捨的好友,禮畢後,腦海裡想到昔日田大人的囑咐,沒有絲毫猶豫便轉過身,朝着遠處走去。

而就在閭丘縱前往,穿過密密麻麻的人海外,街道上,一個個身穿綢衣的年輕男子,不顧四周數十具屍體,不顧四周以及前面,數不過來手持長戈、利劍的秦卒,依舊高聲大喊道。

“諸位,吾告知諸位,那鼎,乃是假鼎!是白衍得嬴政之令,於彭城,暗地裡殺人奪鼎,冒充九鼎!”

“秦王嬴政,妄圖以假鼎欺世……”

士人大喊的聲音,傳遍大街,即使被秦卒與宮位扣押着,也奮力大喊。

荀朔騎着戰馬,與鳩、贏侃,警惕的看着四周。

望着前後街道上那些倒地的屍體,以及秦卒將士,手中長戈外,那些聚集起來的六國士人,與贏侃滿臉凝重,一臉緊張不同,此時荀朔倒是較爲沉穩。

“退後!膽敢妄言,阻攔之人,殺無赦!”

贏侃騎着戰馬,看着那些不要命的士人,伸手拔出佩劍,整個人都已經被激怒。

然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前方那些阻攔在街道的一個個士人,不僅沒有後退逃跑,反而數量越來越多,更有幾個些年邁的老者,這時候也站出來,不僅自報家門,更自稱見過真正的九鼎,想詢問九鼎爲何不祭天。

這些幾個老者來歷都不一般,有楚人、魏人,更有齊人。

這讓贏侃死死的緊握着手裡的佩劍,不敢輕舉妄動。

“假鼎?”

“莫不是真的?這真是假鼎?”

“不知道啊!鼎被裹着,而且吾等也從未見過九鼎!”

街道上,周遭的所有百姓,以及其他諸侯國的商賈、年輕士人,此時也全都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聲勢越來越大。

這一幕讓贏侃逐漸慌了神,知曉事情已經有些失控。

一旁騎着戰馬的荀朔,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看了一眼身後,那被將士們嚴防護在身後的大鼎,腦海裡不由得浮現那晚上蕭何說過的話。

鼎不是在泗水河裡打撈上岸,而是白衍做了一個夢,從一棵足足將近有四十年的銀杏樹下,在其深根之中找到。

荀朔沒有親眼見過那日的場景,但,這些,荀朔已經親自去詢問過數百個鐵騎將士,親眼所見。

想到身後那個鼎,乃白衍做夢後,依夢尋得。

又看着眼前人山人海,荀朔其實心中,也有些想知道,身後的鼎是不是九州鼎,此前是一直沒機會,找不到人,也沒時間去打聽。

“一夜夢醒,尋夢所得,這若是真的九州鼎,傳出去……”

荀朔說到這裡,忍不住苦笑一聲,這也實在是駭人聽聞一些。

“怕是天下世人,都會爲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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