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王賁的複雜,楚軍的辱罵,楊彥的羨

“什麼?大勝?”

營帳內的王賁得到斥候的消息,一臉詫異的上前,匆忙接過竹簡,打開看起來。

當確認上面的消息,是白衍與楚軍於蒲隧交戰,秦軍大勝,昌平君不降,白衍斬,另斬楚將十餘人……

“大勝!”

王賁緩緩收起竹簡,一臉恍惚。

直到此時,王賁終於明白,那日項燕爲何如今着急撤兵。

果然是白衍救了他。

想到這裡,王賁即使早已有心理準備,但心中還是一片複雜,目光有些愧疚。

“將軍,白衍將軍大勝?”

同在營帳中的衆多秦軍將領中,瞿尉、竺冠二人對視一眼,好奇的看向王賁,此前他們明明已經推演過,楚大將項燕撤離楚東,給白衍的時日不過短短兩三日。

白衍居然就在這兩三日內,正面交戰,擊潰項燕留在楚東的楚軍?

“是大勝!楚軍敗,昌平君不降,亦被白衍將軍斬殺!”

王賁點點頭,來到地圖旁,看着地圖上,白衍如今的位置,符離塞。

雖然只是一卷竹簡,裡面並未提及白衍察覺到項燕意圖的事情,但看着符離塞的位置,望着地圖楚軍,以及此前被項燕埋伏的位置。

王賁已經大致推算出,白衍如何救他。

“昌平君被白衍將軍斬殺?”

“太好了!白衍將軍大勝,也就是說眼下楚國僅有項燕這一支楚軍在抵抗,吾等可與白衍將軍,合圍項燕,圍而殲之!”

“是啊!將軍,吾等或可立即書信與白衍將軍,商定合圍楚將項燕!”

營帳內,所有秦軍將領聽到王賁的話,都一臉興奮起來。

想到此前昌平君背叛秦國,導致秦軍死傷二十萬,如今繼昌文君之後,昌平君也被白衍斬殺,所有人都狠狠的出口惡氣。

若非昔日昌平君、昌文君在秦地叛亂,讓李信、蒙恬兵敗,他們也不會匆匆拋下白衍,急忙返程趕回潁川,想要回守武關。

想到這裡,所有人看着王賁複雜的表情,愧疚的眼神,衆人都沉默下來,不知道說些什麼。

畢竟昔日他們匆匆撤離,回救秦國的舉動,差點把白衍推向萬劫不復之地,而前些日,白衍卻是在項燕手中,救下他們所有人。

他們不僅僅虧欠白衍一份人情,也欠白衍一條命啊!

“立即將此消息,呈送咸陽!”

王賁在衆人的注視下,看着地圖說道。

得知白衍領兵駐紮在符離塞,並未在擊潰楚東的楚國大軍後,領兵南下,繼續攻打楚地,直逼楚都壽春,王賁憑藉自己的經驗,斷定白衍是打算攻項燕,而滅楚。

但對於項燕,王賁忍不住眉頭微皺。

與項燕交過手的王賁,深知項燕的能力,稍有不慎,便會被項燕抓住機會,眼下還容不得有絲毫大意。

營帳中。

王賁來到木桌後,在其他秦國將軍的注視下,拿起毛筆與竹簡。

思索間,想到此前對白衍的愧疚,王賁也只能收起心神,日後待擊敗項燕後,見到白衍,再行告罪,此時王賁迫切的想要知道,白衍打算如何對付項燕。

數日後。

正當王賁送出消息,統領秦軍,等待白衍回信的時候,白衍的幾個親信,爲首名叫封年的將領,親自拿着一卷竹簡,在見到王賁後,把竹簡交給王賁。

……………………

“白衍,可敢出城,一戰高下?昔日聞其領兵,威震天下,爲何今日在項燕將軍面前,猶如鼠輩,怎乃大丈夫也!”

“白衍!鼠輩!!!出塞交戰啊!”

“白衍,莫不是汝,昔日種種,皆乃虛名爾!白衍鼠輩!可敢出城?”

符離塞外,楚國大軍,數次領兵聚集在塞外叫陣,浩浩蕩蕩的楚國大軍,遍佈要塞外,南北方向的所有平野。

然而不管楚軍將領如何辱罵、嘲諷、乃至侮辱白衍。

白衍就是一直如同縮頭烏龜般,拒不出塞與楚軍交戰,甚至下達死命令,無軍令而出城者,必斬無赦,連同家人妻老,皆以同罪論處。

一番命令之下,很多一心效忠白衍的秦國將軍,特別是宴茂、珪、啄、懷等等一衆白衍的親信,即使再抓狂發瘋,也不敢再有念想。

這些人秦軍將領跟着白衍出生入死,在沙場刀劍兵戈之中,淤血殺敵一步步走來,誰都不怕死。

所以當聽到要塞外,那些楚軍將領一次次侮辱、漫罵白衍,這些人比自己被罵都還難受。

那雙眼殺意,面目猙獰的模樣,若非白衍的命令,恐怕這些將領,都忍不住獨自出塞,殺了那些楚將泄憤。

“白衍鼠輩!不過虛名之徒!日後傳遍天下,鼠輩之名,定會貽笑大方,哈哈哈,白衍鼠輩!!!”

要塞外,一名楚軍將領,再次騎着戰馬,獨自來到要塞外,一邊騎馬,一邊大聲嘲笑着。

聞言。

要塞上,很多邊騎、鐵騎的將士,偷偷拿出弓弩,眼神凌厲的看着那名楚將,然而那名楚將顯然也有防備,算準距離,即使很多箭矢射去,也根本傷不到分毫,反而還會被楚將,變本加厲的出聲嘲笑。

“都尉,楚軍又來叫陣!”

要塞上,一名鐵騎將領望着場外叫囂後離去的楚將,轉過頭,看着走來的牤。

別說這名鐵騎將領,就是四周密密麻麻防備楚軍攻塞的將士,都皺起眉頭,看向牤,最近這些日子,楚軍叫陣越來越頻繁,嘴裡的話也越來越難聽。

將士們都擔心,若是真的再讓楚軍這般叫囂下去,日後傳遍天下,白衍將軍往日的名聲,可就真的一朝盡毀,淪爲天下笑柄。

“讓將士們記住那人!”

牤那粗狂的臉上,也是一臉鬱悶,望着要塞外平野上,浩浩蕩蕩的楚國大軍,眼中滿是怒火,卻又無處發泄。

“將軍有令,若是將士們守不住,便削一些小木塊,割下一塊衣角裹着,堵住耳朵,不去聽楚將羞辱之言!”

牤嘆口氣,想到白衍的命令,目光滿是無奈看向四周,對着所有將士囑咐道。

看着將士們一臉憋屈、憤慨的模樣,牤也懶得解釋那麼多,轉過頭,看着塞外的楚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些楚軍將領,一隻手死死用力握着腰間劍柄。

兩個時辰後。

符離塞內,秦軍營帳之中,白衍正一邊吃着米粟菜羮,一邊看着最近營內的竹簡,受寒的將士,生病的楚卒。

“將軍!”

牤走進營帳內,目光看着營帳內,一臉鬱悶的宴茂,還有其他將軍,隨後上前,對着白衍拱手。

“將軍,楚軍已經退去!”

牤是整個秦國大軍中,除楊彥外,少有知曉白衍與楚國士族密謀的人。

不過想到這段時日,楚國將領那些羞辱白衍的話,牤也是忍着滿腔怒火,受着煎熬。

“好!那便讓將士們好好休整!”

白衍聽到牤的話,頭也沒有擡,輕描淡寫的吩咐道。

看着白衍猶如沒事人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在意楚軍那些羞辱、漫罵、嘲笑的話,別說牤,就是宴茂那些將軍,都一臉鬱悶的看向白衍。

“將軍!何時攻楚啊?如今楚國僅有項燕一人,只要吾等擊潰項燕,定能亡楚!”

宴茂是個直性子,直接站起身,一臉憋屈的看向白衍,拱手詢問。

白衍能忍楚人漫罵,但不代表他們能,如今整個秦軍大營的將士,都因爲楚軍的話,而一臉憤慨,恨不得與楚軍廝殺,毫不誇張的說,只要白衍一聲令下,所有秦軍將士,都會爲白衍披荊斬棘,殺向楚軍。

“既然僅有項燕一人,爲何要急!急的應當是項燕!”

白衍擡頭看向宴茂,說話間,掃視其他秦軍將領,已經待在他這裡許久都不走。 白衍無奈,這些人都是直性子,稍微激將、辱罵便受不了……

“可是將軍,楚人漫罵將軍之言,甚是辱人,末將願請令出城,以致師之禮,與楚將對決!”

宴茂看向白衍,再次請求道。

他一個人出城與楚將決戰,不管勝負,若是楚國大軍進攻,他可以戰死在塞外而不悔。

致師,便是兩軍將領各自代表身後的大軍,進行單獨決戰,這是殷商時期開始,便傳承下來的交戰之禮,昔日姜子牙致師之舉,便是流傳千古。

“末將也願出城致師!”

“將軍,末將請令!”

“將軍,末將願一人出城!”

宴茂的舉動讓營帳內其他秦軍將領,紛紛站起身,對着白衍拱手打禮,不斷請求着。

白衍見到這一幕,愣在原地,許久,硬是嘆口氣,當目光看見牤也一臉心動的模樣,白衍沒好氣的看向牤,微微皺眉。

牤看到白衍的目光,那方纔動了動的手,這才放下去,本來要說的話也憋了回去,帶着白衍的囑咐,轉身離開大營。

剛好這時候楊彥來到營帳之中,當看到一衆秦軍將領的模樣,看着木桌後,一臉無奈的白衍。

楊彥哪裡不知道這是發生什麼事情,說實話,這一刻楊彥看向白衍的目光,滿是羨慕,打心底的羨慕。

跟隨父親領兵多年,曾經犯過錯,後來跟隨白衍,也終於立下功勞,如今在白衍的幫助下,成爲大軍副將,也是如此,楊彥比任何人都清楚,都瞭解。

這世上最珍貴的,並非那些金燦燦的金子,也並非世間絕色,誘惑人心的嬌滴滴美人,更不是那些千古流傳,寓意不凡的名劍,如白衍佩戴的那把湛盧。

真正貴重的,是人心,是白衍如今面前,這一個個恨不得爲白衍出城殺敵的將軍,是這些看不得白衍半點受辱,縱使城外十數萬之敵衆,亦要請令出城的舉動。

這些人,有身份有地位,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賞賜,更有屬於他們的妻妾美人。

楊彥曾羨慕白衍的才能,羨慕白衍總是能化險爲夷,屢立戰功,也羨慕王上對白衍,寵信無二,然而到後面,楊彥真正羨慕的,是白衍身後,這一衆人。

“出城之事,不許再提!”

白衍看到楊彥那一臉帶着笑意、調侃、羨慕的模樣走來,對着宴茂等人囑咐道,拿起木桌上的木盤,和一雙簡陋的木筷,大口吃着飯菜。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點辱罵都受不住,如此小肚雞腸,豈是大丈夫!爾等再不去吃粟羹,今晚是都打算餓肚子?還是準備去塞內那家孤寡弱妻家中奪食?”

白衍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看着衆人提醒着,目光掃視衆人一眼。

看着白衍的目光,聽着白衍的話顯然已經有些不耐,宴茂等人一臉憋屈,可長久以來聽慣白衍的命令,他們從未有過忤逆白衍命令的想法。

於是聽着白衍的話,一個個的只能帶着滿心憋屈,看了楊彥一眼後,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離開營帳。

“他們哪裡是小肚雞腸,是在爲將軍鳴不平啊!”

楊彥看着一衆將軍離開,調侃的看向白衍,話語中,難以掩飾的羨慕,看着吃東西的白衍,雙眼全都是那種赤裸裸的羨慕。

“出塞就是送死!”

白衍聽到楊彥的話,搖搖頭,沒有理會宴茂那些人方纔的舉動。

拿起吃的食物,和楊彥來到地圖旁,白衍吃過兩口後,把木筷放在木盤上。

“項燕現在一日比一日着急,得知楚國的情況,項燕清楚,只有擊敗秦軍,方纔能挽回楚國潰勢,阻止楚國士族相繼離開楚國。故這段時日,衍一直令秦軍拒不出戰!如今吾有些擔心,項燕或許在約定之日前,便會提前離開,回壽春固守!”

白衍說着,擡起一隻手,指着地圖上的穢水位置。

“今日夜裡,衍便想將囚徒營,連夜從派去穢水下游,讓其渡過穢水河,埋伏於此!”

白衍說完後看向一旁的楊彥。

楊彥聽完白衍的話,點點頭,看向白衍。

“彥過來便是爲了此事!楚東傳來消息,這數日以來,楚東潰逃士族的數量,比前幾日,多數倍有餘!”

楊彥說到這裡,也是一臉心悸,這還是楊彥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之前不管是攻趙,還是滅魏,楊彥從來沒見過這般,國未亡,便有那麼多人,不顧交戰之際而做出舉族遷徙的舉動。

結果在楚國,這種情況不僅僅很常見,也不是一個兩個楚國士族。

這是幾十個,上百個,甚至更多……

“那項燕定會提前離開!恐怕,應當是在這一兩日之內!”

白衍聽到楊彥的話,眉頭微皺,目光看向地圖,思索着項燕會何時離開,如何離開,對楚軍而言,方纔能全軍而退。

“眼下必須要讓惠普,早日抵達。”

白衍皺起眉頭,想到即將到來的決戰,心中不由得也有些凝重起來。

另一邊。

正當白衍在準備着與項燕進行最後的決戰時,隨着白衍在蒲隧大勝楚軍的消息,如火如荼的傳到曲阜,剎那間,曲阜城內,所有人全都轟然一震。

不管是楚國士人、商賈,亦或者曲阜城的百姓、士族,全都不敢相信,楚軍會潰敗如此迅速,更讓無數人難以置信的是,聽說楚軍主將昌平君,甚至早已經在暗地裡,得到失傳已久的方圓陣,結果就是這般,最終還是敗在白衍手下,昌平君最終不願降秦,也被白衍斬殺。

曲阜城內,所有人都懵了,徹徹底底的懵了,大街小巷、茶鋪、酒樓,四處都能看到交談此事的人。

而更離譜的是,一名急匆匆乘坐馬車,方纔來到曲阜城的齊國士人,正滿心歡喜的想着秦國咸陽,那來自嬴政的懸賞,思索着等回到齊國臨淄,去稷下學宮,廣求天下士人破陣,等得到破解之法,便第一個返回秦國咸陽,獻給嬴政。

只要破陣,那日後……

這個齊國士人正美滋滋的想着,然而等進到曲阜城後,聽到大街小巷談論的聲音,馬車方纔停下,齊國士人便忘記飢腸轆轆的獨自,一臉懵逼的看着來往交談的曲阜百姓,聽着楚地傳來的最新消息。

破了?

方圓陣被破了?

寒風中,這個齊國士人,想要投機取巧,動用小腦筋的士人,徹底凌亂在原地。

小舍內。

碑姬同樣也得知白衍在蒲隧,大勝楚軍的事情,腦海裡想着昔日在鍾吾城,見到白衍模樣,想到昔日白衍與她相處時的一個個舉動,以及去齊國祭拜父親的事情。

猶豫再三,碑姬還是命奴僕、侍女,準備行禮,明日繼續動身。

“小主,那白衍將軍好生厲害!居然在楚國疆域,連敗楚國大軍!”

鶯氏陪在碑姬身旁,一臉感慨的看着碑姬。

作爲一個村子裡的村婦,別說將軍,就是一個統領一百個人的將領,鶯氏都還沒見過,更何況那秦將白衍,可是擁兵數十萬,家喻戶曉的秦國將軍。

回想方纔整個曲阜城,都在談論那白衍將軍的事情,鶯氏忍不住看向碑姬。

“小主,那白衍將軍,當真一臉儒雅,爲人隨和?”

鶯氏忍不住小聲問道,沒見過什麼大人物,此刻鶯氏也只能在腦海裡,隨着那些傳言,腦補秦將白衍是一個威風凜凜,不言苟笑的大人物。

“很隨和,若是不知道,隨意碰見,都未必看得出,他是個大將軍!”

碑姬聽到鶯氏的詢問,並沒有怪罪,畢竟無聊也是無聊,並且對於這個同樣受苦的婦人鶯氏,碑姬也一直抱有同情之心。

聽着鶯氏的話,碑姬腦海裡,本能的浮現那日夜裡,白衍把他帶進府邸,與她相處的一幕。

碑姬薄脣微微翹起少許,說實話,想到白衍的模樣,若非她知道少年是白衍,否則在其他地方碰見,她實在無法把白衍的模樣,與天下世人傳言中,威名赫赫的秦將放在一起。

“很隨和……”

鶯氏聽到碑姬的話,心中對那素未謀面的白衍將軍,充滿好奇。

此時鶯氏也有些小激動,慶幸若非跟着碑姬,她一個村婦,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一次這樣的大人物,名傳天下的大將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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