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白衍大捷?”
“秦軍勝了?秦軍怎可能會勝,楚軍可是有方圓陣……”
“連昌平君都被斬殺了?首級已經送到咸陽王宮?”
咸陽城內,大街小巷,茶鋪酒樓,全都是熙熙攘攘的說話聲,伴隨着白衍與楚軍交戰,大勝楚軍的消息傳來,所有人都震驚了,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白衍大勝?
白衍怎可能大勝……
大街上,隨處都能看到,一個個懵逼的士人,不斷疑惑的看向彼此,似乎依舊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假。
“假的,定是假的!那白衍怎可能破解方圓陣!”
“對!方圓陣乃千古奇陣,昔日長平,白起面對此陣都束手無策,更別說白衍!”
“走,去看看布詔還在否!若是白衍當真大勝,破解楚軍方圓陣,那秦王嬴政,定然會撤下布詔!”
隨着一些六國士人率先發出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多聰明之人,紛紛都朝着大街上,原本張貼布詔的地方走去。
不怪他們如此。
而是他們實在是無法接受,白衍居然大勝楚軍。
要知道他們多少人,在這段時日裡,每天苦思冥想,想着如何破解方圓陣。
結果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這可不是一兩人,也不是一兩百個人,而是整個咸陽城,數十萬人!都對方圓陣束手無策!
那白衍,怎可能破解方圓陣!
大街上。
許多年輕士人結伴而行,自然引得所有人注視,在得知那些士人的目的後,後知後覺的咸陽百姓,以及商賈、權貴,這才紛紛醒悟過來,連忙跟着一同走去那張貼布詔的地方。
很快,大街上就再次出現昔日首次頒佈王召的場景,人山人海的百姓、士人,紛紛擁堵在布詔處。
“你們看!布詔還在!”
“我就說嘛!消息定然是假的!那白衍怎可能大勝!楚軍可是擁有方圓陣,千古奇陣!”
“就是,方纔我也懷疑消息是假的!我也不相信白衍正面交戰,能勝楚軍……”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當看到布詔完整無誤的張貼在佈告處,數不清的士人男子,紛紛鬆口氣,一臉果然如此的模樣,臉上也再度浮現少許笑意。
與秦國百姓不同,秦國攻打楚國,二十萬秦國士卒因爲昌平君的突然背叛,導致全部死在楚地之中,加之白衍麾下的部曲,秦人的數量也將近八萬,老秦人自然希望白衍得勝歸來。
然而在六國士人、商賈,以及六國的權貴眼裡,不管是出於懸賞的目的,還是不想看到楚國兵敗,亦或者,是發自內心的痛恨秦國,總之,誰都不想看到白衍大勝。
這張貼的布詔,只要貼在這裡,他們就能安心。
“讓讓!讓讓!!”
然而還沒等多久,突然傳來的呵斥聲,在嘈雜的人羣中,瞬間吸引住無數人的注視,很快衆人就看見,四五名秦吏在擁擠的人山人海中,一步步朝着布詔走去。
但看到秦吏的身影,所有士人心中都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頓時浮現在內心之中。
隨後,就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兩名秦吏走到布詔下,毫不猶豫的擡起手,在衆目睽睽之中,取下布詔。
這……
看到這一幕,人羣中,所有士人、權貴,紛紛再次傻眼。
“這位大人?爲何摘掉王召?莫不是……有哪位大才,已經破解此陣,方纔摘掉!”
一箇中年士人似乎依舊不願意接受事實,滿臉迷糊,隨即上前,壯着膽子拱手打禮,看着秦吏,指着布詔輕聲詢問道。
隨着這個中年士人的聲音。
明明四周人山人海,但聲音卻越來越少,隱約響起的聲音也是在遠處,此刻幾乎所有人都看向秦吏,祈求着秦吏嘴裡說出來的話,會是他們心中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白衍將軍已經領兵,大勝楚軍,斬昌平君之首級,送回咸陽,此召不摘,留來何用?”
秦吏看着中年士人說道,說到最後的時候,與一旁的另一名秦吏對視一眼,二人心中滿是震撼。
他們張貼布詔,故曾見咸陽人山人海,酒樓茶館人滿爲患,四方城門來者絡繹不絕,布詔前觀者雲集,街道車水馬龍,行人難行。
越是記得這段時日的經過,越是看過這段時日的場景,所以當得知白衍將軍在蒲隧大勝時,方纔會愈發震撼。
“爾等若是不信,王上已經下令,將昌平君、昌文君之首級,遊街三月,等會爾等便能看到!讓一讓!”
秦吏轉過頭,看着這些人不敢相信的模樣,沒有再理會這些人。
白衍將軍大捷,王上已經下令,將所有布詔全都撤掉,其他地方可還有很多布詔。
“什麼,白衍當真大勝!”
“這……白衍是如何破解方圓陣?”
隨着秦吏離去,無數駐足觀望的士人、商賈、權貴子弟,全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眼中恍恍惚惚。
消息居然是真的!楚軍真的敗了!白衍大勝!
可白衍是如何破解方圓陣的?
一時間,隨着確認消息屬實,六國士人紛紛安靜下來,默不作聲的看向彼此,無數士人想不通,也逐漸在心中惶恐不安。
連擁有方圓陣的楚軍,都阻攔不了秦軍的進攻,連昌平君都已經兵敗,被白衍斬殺,那白衍,未免太恐怖了些!
幸好如今楚國還有項燕將軍在。
隨着腦海裡浮現項燕的名字,直到這時候,一些六國士人,心中方纔有些慰藉,至少如今楚國還有大將軍項燕,秦國想要滅楚,沒那麼簡單。
“太好了!白衍將軍大勝楚軍!”
而與六國士人不一樣,隨着秦吏撤掉布詔的舉動傳開,整個咸陽大街小巷,到處都能看到,秦國百姓興奮喜悅的模樣。
很多秦國百姓的親人,戰死在楚地,也有一些秦國百姓的親人,跟隨在白衍麾下,所以當確定消息是真的,白衍真的大勝楚軍。
秦國百姓心中,自然忍不住激動起來。
當聽到害死秦卒二十萬的昌平君,都死在白衍劍下,無數秦國百姓,都再一次把白衍這個名字,牢牢銘記心底,哪怕傳言中白衍並非秦人,而是齊人。
咸陽城內。
白裕的府邸中,當白仲、白伯等人,看到書房大門打開,白裕急匆匆的走進書房,頓時紛紛激動的站起身。
“白衍可是當真大勝楚軍?斬殺昌平君首級?”
白伯不等父親白仲開口,便忍不住激動的上前,對着白裕詢問道。
城內的傳言已經得知,但是真是假,還是需要白裕確認一番。
“大勝!”
白裕點點頭,與兄長白伯對視一眼,看着兄長眼中頓時充滿喜悅的模樣,隨後轉頭,看向父親白仲。
“王上已經命人,將昌平君、昌文君二人之首級,遊街三月!”
白裕說道,眼神之中,滿是大仇得報後的痛快。
方纔白裕特意去看了一眼昌平君的首級,當望着昔日勾結楚國,背後下陰手的昌平君,如今僅剩一顆頭顱在宦官的手中,最後被掛在刑車上。
白裕心中說不出的解恨,唯一可惜的是,不能親手斬殺昌平君。
不過想到是白衍親手殺的昌平君,白裕心中這才釋然,比起一人之仇,白裕清楚白衍對昌平君的仇,不比他白裕少。
不過算起來,若非他們白氏,白衍也不會與昌平君結仇。
想到這裡,白裕忍不住把目光,看向同在書房內的白君竹、白映雪,曾經白衍第一次去到平陽白氏府邸的時候,他領兵在高奴,沒有親眼看到發生的事情。
但距離白衍第一次去白氏,一轉眼,便已經過去五年,兩姐妹中,白君竹都已經二十。
比起五年前,白君竹容顏愈發給人清冷之感,就連白映雪如今也成了遠近聞名的美人,調皮的性子也收斂不少。
恐怕等到白衍歸來之時,見到白君竹與白映雪,都要認不出來。
“太好了!白衍大勝,先滅魏,得九鼎,再攻曲阜、楚東,如今連斬景騏、昌文君、昌平君……”
白伯聽到白裕的話,細數着白衍的功勞,說着說着,即便是出身白氏,從小便接觸權貴官員的白伯,都有些許驚愕,隨後連忙看向白裕。
“王上除了封君之外,可還給白衍何等賞賜?”
白伯實在忍不住帶着激動的問道。
“王上尚未明說!”
白裕苦笑一聲,此前白衍領兵滅魏的封賞,都還沒封賞給白衍。
“大勝就好!大勝就好!” 白仲聽着白裕的話鬆口氣。
昌平君、昌文君得到方圓陣的事情,讓白仲寢食難安,也讓一把年紀的白仲,不由得回憶起曾經父親白起,從長平返回咸陽後,獨自在書房內,一直都在專研方圓陣之事。
可惜最終都沒有破解出來!這也是父親白起死前,爲數不多的遺憾。
昔日在平陽城聽聞昌平君居然有方圓陣,這才讓白仲不安起來,親自前來咸陽,想知曉秦國朝堂,可有哪位大人尋得破解之策。
沒想到朝堂的破解之策沒有等到,最終卻等到白衍大勝楚軍,斬殺昌平君的消息。
“等白衍回來,老夫想請求白衍,書寫一份解陣之策。老夫想去祭拜父親之墓!”
白仲輕聲說道。
白伯、白裕聞言,皆是點點頭。
不遠處,同在書房內的白君竹與白映雪姐妹二人,聽到長輩交談之言,鬆口氣之餘,便收起美眸。
白君竹低頭繼續看着竹簡,似乎漠不關心,然而一旁白映雪,不僅僅知道長姐手中的竹簡,乃是兵書記載,更知道這段時日,長姐爲求破解方圓陣,一直在深夜苦研兵書竹簡。
想到這些,白映雪便忍不住爲長姐打抱不平,論樣貌,那少年哪裡配得上長姐這般絕代佳人。
嘆口氣。
白映雪撐着木桌,擡起小手指,用力頂開木窗,透過少許縫隙看着窗外的景色。
回想往日不管在平陽,還是在這咸陽,每逢去大街閒逛時,但凡有提及那少年時,不管是那些百姓人家,身着布衣的秦人女子,亦或者是那些身穿綢衣玉飾的富商、權貴之女,駐足交談,或者走過路過之時,逢言那少年,雙眼之中,似乎全都是對那少年很傾慕的模樣。
每每想到那些場景,白映雪忍不住心中抱怨,那人其貌不揚,有什麼好惦記的,怎麼一個個都傾慕那人。
回過思緒,看着院子內的冬景。
此前一別雖然過去很久,但白映雪不相信,那少年又能有多大的改變,定然還是那般。
相貌平平,不苟言笑……
思索間,白映雪腦海裡,不斷回想起,曾經與那少年接觸過的經歷,美眸泛起一絲幽怨。
……………………………………
渦山密林。
寒風之中,伴隨着楚國大軍浩浩蕩蕩靠近,剎那間,隨着號令之聲響起,浩浩蕩蕩的秦國大軍,紛紛衝出密林,朝着楚國大軍殺去。
“殺!!!”
“殺!!”
無數秦軍士卒手持長戈、利刃,不斷從密林內涌出。
趕路的楚國大軍突然看到這一幕,頓時紛紛騷亂起來,沒有絲毫準備的楚軍,在楚軍將領的示意下,紛紛跑向拖車旁,在擁擠之中,不斷爭搶着衣甲,或者去乘長戈、利劍的木拖車上,拿起長戈、利劍,準備交戰。
站在戰車上的項燕,也清楚的看到這一幕,當望着山丘密林突然涌出浩浩蕩蕩的秦國大軍,突然又聽到另一邊轟鳴如雷的鐵蹄聲響起,不斷在另一邊綿延的山丘後逐漸靠近。
項燕有些疑惑,他如此小心,卻還是中了計,被白衍算計。
白衍爲何如此篤定,自己會撤離,返回壽春?
驀然間,項燕醒悟過來,意識到其中緣由。
“負義之輩,皆已叛楚!”
項燕老邁的臉頰上,滿是複雜,滄桑的雙眼中,流露一抹沉痛、失望。
此刻。
項燕緩緩吐出一口渾濁之氣,目光看向遠處秦國大軍。
“老夫不恥與之爲伍!秦人,嬴政,要滅楚國,便要從老夫屍體上跨過去!”
項燕眼中滿是決絕,秦軍就算在此成功埋伏楚軍,但想要滅掉楚軍,想要殺他項燕,也要付出代價。
“傳令,後軍儘快結陣,迎戰鐵騎,前軍、中軍,殺秦卒!”
項燕拔出腰劍,怒喝道,老臉滿是怒容的看着殺來的秦國大軍,昔日楚軍大將的威容,再次浮現在臉上。
“殺!”
“殺秦卒,殺!!”
在項燕的戰車四周,除去項燕的數百名親信護衛外,所有楚國將軍,看着突如其來的秦軍,知曉被埋伏後不甘任人宰割,聽到項燕的命令後,紛紛拔劍帶着麾下精銳將士,朝着秦軍殺去。
很快。
在楚軍將領的率領下,很多來不及穿甲的楚卒,紛紛拿着長戈、利劍,便朝着涌來的秦軍殺去。
另一邊。
浩浩蕩蕩的秦國鐵騎,也飛速而來,數萬鐵騎將士在疾馳之間,猶如一股黑色的洪流,萬馬奔騰的場景下,最前排的一個個秦軍將士,一邊驅趕着戰馬,一邊擡起弓弩,對準遠處準備結陣的楚國大軍。
“放!”
在宴茂拔劍怒吼聲下,瞬間,無數鐵騎將士,紛紛扣動扳機,而後面的鐵騎將士,見狀也瞬間放箭。
數萬枚箭矢飛射天空之上,數量密集,猶如空中一塊巨大的飄紗,然而楚國大軍中,無數手持長戈、利劍的楚卒,望着這一幕,臉色瞬間蒼白無比,眼中滿是恐懼,本能顫抖起來。
下一刻。
根本來不及穿甲,拿起盾牌形成任何防禦的楚國士族,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落雨一般,不斷閃落。
一個個楚卒看着四周到處都是被射殺倒地的楚卒,還沒反應,也跟着中箭倒下,其餘活下來的楚卒,顫抖間,看着前方平野上,轟鳴如雷的鐵蹄聲中,猶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秦國鐵騎,遍佈平野,蜂擁襲來。
無數楚卒手腳都顫抖起來,看着越來越靠近,速度飛快的秦國鐵騎,楚卒臉上滿是絕望。
很快,楚軍最前面的楚國將士,率先面對秦國鐵騎,幾乎就在抵抗的瞬間,站在原地的楚卒,一轉眼便被秦國鐵騎給吞沒,呼嘯而過的秦國鐵騎,密密麻麻,絡繹不絕。
平野上。
與鐵騎士卒不同,秦軍步卒在持弓弩放箭,不斷射殺楚卒,看着人山人海的楚卒不顧箭雨,全都殺來,這股聲勢讓所有秦軍士卒都嚇一大跳。
直到這時候所有秦軍士卒纔想起,與以往埋伏的楚軍不同,眼下這支楚國大軍,乃是楚國精銳,項氏大軍、申息之師,皆在這支楚國大軍之中。
“殺!!”
“殺!”
意外歸意外,但這段時日在要塞憋出的火氣,不僅僅讓前方衝殺的秦軍士卒紅了眼,就是放箭的弓弩手,也憋着一肚子火,看着衝殺而來楚卒,也紛紛拔出腰秦劍,在秦軍將領的號令下,衝向楚卒。
幾乎就在一瞬間,兩軍便交戰在一起,長戈利劍來往間,瞬間便有無數兩軍將士要麼被砍倒在地,要麼被踢退,後面被敵卒不斷衝上來砍殺。
秦軍與楚軍全都殺紅了眼,殺上頭,完全失去理智,無數秦卒楚卒看向彼此,紛紛不要命的砍殺對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能活下一個。
喊殺聲漫天響起,幾乎不到一刻,整個戰場到處都是倒地慘叫的屍體,滿臉鮮血被補刀的士卒,一個個被亂刀砍中的人影。
長戈、利劍、屍體,隨處可見,隱約還能看到,利劍或者兵戈的鋒刃上,還沾着鮮血。
土丘之上。
白衍拿着湛盧,在牤以及一衆親信將士的陪同下,看着混亂的戰場,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全都是交戰的人影。
“命鐵甲營參戰!”
白衍看着項燕以最少的死傷,換取楚軍與秦軍的混戰。
察覺到項燕已經知曉,秦軍不會讓楚軍結陣,故而項燕纔會讓所有楚軍精銳與秦軍廝殺,從而避開秦軍鐵騎,如此一來,原本秦軍最大的優勢,鐵騎,便只能除掉楚軍最弱的士卒軍隊,隨着混戰,後面發揮出來的優勢越來越小,反而楚軍最精銳,對秦軍威脅最大的楚卒,與秦軍廝殺間,能最大化的對秦軍造成傷亡。
這不讓由得讓白衍想起在遂陽城時,攻城之處,便是派遣楚軍精銳猛攻。
“諾!”
一名親信聽到白衍話,連忙轉身離開。
白衍看着戰場,注意秦軍與楚軍的交戰,雖說項燕的部曲都是精銳,但戰場上的秦軍士卒,也都是秦國精銳,更別說秦軍將士還有衣甲的優勢。
“將軍!王賁將軍在北邊,再有兩個時辰,便抵達戰場!”
一名將士,突然來到白衍身旁,稟報道。
白衍聽到將士的話,很快便反應過來,看來宋、虞、戚、粱那四族,並不簡簡單單隻壓在他一個人這裡,知曉他無法繞過項燕,通知王賁,這四個家族,便賣與王賁人情。
看到楚國士族盡數潰逃後,宋氏等家族都已經鐵了心的背叛楚國,如今滅項燕的過程中,那些家族都想着如何從項燕的死,讓他們獲得更大的好處。
項燕把背後交給這樣的楚國士族,或許是項燕最大的悲哀。
“王賁、惠普,待這兩支大軍抵達。項燕,汝可還能一戰?”
白衍望着戰場,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