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雙方身份都算是說破了,這對暗號,卻不是爲了認出對方是不是轉生者,而是要對一下這行使第一優先級的權力。
畢竟胡麻這優先級是爲了方便辦事,而且事關重大,所以紅葡萄酒小姐提議,每一位區域代表,都與胡麻私下裡敲定了一句暗語,對過之後才放心。
這樣一來,每個區域的暗語都不一樣,又只有胡麻知道,便安全了許多。
但如今,手都握過了,再對暗號總覺得怪怪的……
胡麻無奈,也點了點頭,道:“大象大象!”
旁邊的二鍋頭轉頭看了一眼他們兩個,臉上帶着快要繃不住的笑容。
胡麻也尷尬,忙道:“你能幫我們進入陰府?”
“我不能。”
五加皮這一回答,便讓人意外,又聽他立刻道:“但我那位老師孃是可以的,她是天生走陰的,可以夢裡做陰差引鬼勾魂。”
“像她這樣的人倒不少,都散落在各處,這些人都把自己這個陰差的身份,當成了一門傳承,也是她們的求生門道,各地方的陰差彼此勾連着,倒也像個門派似的。”
“別說,這銀錢還不少賺哩,提前知道了誰要死,便過去說一聲,讓人準備後事,自己也能賺點吃食銀錢。”
“不過這點子是少的,遇着那些財大氣粗的,還能寬限幾日再去勾魂呢……”
“……”
“原來不是你……”
胡麻與二鍋頭都怔了一下,皺眉道:“這門本事你不懂麼?”
“嘿嘿,本事這些,我學的不多……”
五加皮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早先我也是想學的,只是耽擱了……”
“守歲門道想學,可惜遇着時就破了身了,害首門道也想學,就是得先做泥瓦匠,太累了,司命本來想找路子學,但實在記不下那麼多的藥方與草藥名字。”
“至於負靈走鬼啥的,還是算了,走鬼是窮苦命,天天跑來跑去,負靈是揹着那麼個玩意兒,硬都硬不起來……”
“……”
二鍋頭表情頓時有點不高興:“走鬼門道可不像你說的,本事也大着呢……”
“是是是……”
五加皮忽然反應了過來,向二鍋頭道:“我不該當着老哥的面說走鬼……”
胡麻都覺得有點古怪,看了二鍋頭一眼,覺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只是一時沒形成思路,反應了一下,向五加皮道:“不是,老兄,你身爲轉生者,都不學本事的?”
“這也沒辦法,那些都不合適我啊……”
五加皮嘆了一聲,道:“不過就這麼耽擱着,一來二去,倒是終於遇着了這位師孃,興沖沖的想學她一手刑魂門道的本事。”
“但我也很快就發現,這位師孃,並沒有什麼真本事啊,她只是一個天生勾魂役鬼的差使而已,早些年我把她伺候好了,她倒說要將這身份交給我來着,只是……”
想着,又搖了下頭,道:“活人走陰差?還是算了。”
“……”
這會子,連二鍋頭都聽着有些古怪了:“老兄,那合着你什麼也沒學?那你過來這麼些年,幹了點啥?”
“娶老婆生娃啊……”
五加皮道:“你們要不要見見我閨女,很可愛的……”
“?”
這一下子,二鍋頭與胡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轉生者裡成家的人很少吧?
悶倒驢倒是娶了十房老婆……
……話說,他們這一片的,都喜歡這個調調?
“哦,是了……”
五加皮彷彿被這兩人刺激的有點不好意思,低聲道:“這業州城伱看到了吧?你騎上一匹快馬,從這邊開始跑,一口氣跑到晚上,能看到的所有田地,鋪子,鹽鐵生意……”
胡麻頓時有些吃驚:“都是你家的?”
“怎麼可能呢?”
五加皮道:“這些撐死也就能佔我家田產的十之一二吧……”
“?”
胡麻與二鍋頭都一下子懵着了。
“這還都是我爹趁了這二十年天底下亂,貪來的沒算我閒着沒事做生意賺的呢……”
五加皮略略有些得意:“我那商號,可都做到上京去了……”
“當然,這世道確實亂,沒點防身的本事也不行,不過我家裡的先人多,那牌位加起來比這業州城的樓都多,再加上我養了幾個門客,倒也勉強過活……”
“今天是過來見你們兩位,若在平時,身邊不跟個幾十口子人,我是肯定不會出大門的……”
“……”
“?”
胡麻與二鍋頭噎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這特麼的,自己要是轉生到了這等好人家,那自己也不想學這些受罪的本事。
“算了算了,人各有命……”
對視一眼,兩人也不說了,只是道:“你向紅葡萄酒小姐保證了,可以幫我們進入陰府,也就是說,你能說服你那位師孃?”
“……”
“說不服的。”
五加皮搖了下頭,道:“她們這等人,都頑固的很,光是手裡這差役身份便不差口吃喝了。”
“帶人偷偷下去,是要冒險的,萬一被人發現,倒是會奪了她這身份,不過,你們兩位也別擔心,我心裡已經打算好了,定然讓她乖乖的送你們下去,還要借這機會除了她。”
“啊?”
這話倒是又讓胡麻與二鍋頭有些吃驚了:“你上來就玩這麼大?”
“不是我不容人,是這門道里的人太精了……”
五加皮倒是冷笑了一聲,道:“我雖然不願接她這個勾魂的差役,但也好吃好喝供養着她,說是叫聲師傅,其實只當是門客。”
“但這老東西年歲大了,倒是仗着自己門道里的本事,開始拿捏我了,她藉着我那便宜老爹大限的事說事,也就罷了,怪就只怪,她不該……”
說到這裡,竟是眼神忽地一冷,模樣有些森然:“……盯上我那丫頭!”
“年輕時雖然是我不想接她這個走陰差的身份,但實際上她自己也是不想傳,但如今快活到頭了又怕事後沒人照顧,居然偷摸的算我那丫頭的生辰八字,想讓她也做這勾魂的差役……”
“那是我的命根子,我不弄死她還要怎地?”
“兩位哥哥也別驚訝,她可沒少仗着這身份搞事情,啥時候弄死她我都不虧心!”
“……”
胡麻與二鍋頭對視了一眼,倒是都低嘆了一聲,也難怪,門道里的人有時候確實會在普通人面前生出優越感,覺得可以暗中弄手段,不將那些貴人老爺放在眼裡。
但別人且不說,轉生者是不肯吃這個虧的。
尤其是,對轉生者來說,或許父母兄弟的情份,有不那麼看重的。
但自家小孩……
……那可真是雷區!
三人便在這處五加皮府裡閒置的宅子裡商議了一番,然後五加皮才帶着胡麻等人出了城,一路向西走來,卻是越走越荒涼。
眼見得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陰森所在,卻在一片槐林子裡面,見到了一方小小的宅院,五加皮便上前去,叩響了柴門,恭恭敬敬的向裡面叫道:
“嬤嬤,我帶了兩位客人過來,專會治毒瘡的呢……”
“……”
隨着話音,倒是有粗布丫鬟出來開了門,領着他們進去,便見這屋舍在外面瞧着,倒是精緻,但屋裡卻是黑洞洞一片,窗戶都封了,也不點燈,只依稀看到一位披着粗布的佝樓身影。
她也不回頭,只是嘶啞的聲音道:“只是爲了給我老婆子瞧病的?”
五加皮忙笑了一聲,道:“那是自然,只不過這兩位,也是有點事情的。”
“您老行個方便,帶他們下去走一遭兒?”
“……”
那披着粗布的老嬤嬤沉默了一下,搖頭道:“可不好走哩!”
“以前沒人管,下去了只管伺候好那些陰差大爺,如今當官的現身了,活人也管呢!”
“……”
胡麻與二鍋頭瞧着,倒是都皺了下眉頭。
五加皮卻是忙靠近了一點,湊到她耳邊道:“嬤嬤,我可一直記掛着您身上不痛快,到處找藥呢……”
“這兩位手裡一是有好藥膏,能治您的瘡,再就是,他們心裡着急,爲了求您老出這一次手,可是拿出了十斤金絲太歲呢……”
“……您瞧,訂金已經給我啦,給您放笸籮裡?”
邊說着,邊將一個油紙包遞了過去,那老嬤嬤明顯微怔,伸手接了過來。
捏了捏,便收進了袖子裡,過了半晌,才道:“那就在外面等着,天黑了再進來!”
胡麻與二鍋頭便出來等着,悄悄對視了一眼,倒是都意識到了這五加皮底子確實厚,那等金絲太歲,放在門道里,何其珍貴,他居然說拿就拿了出來,居然……
……也是按斤算的?
或許,猴兒酒老兄那邊,他也可以支援支援?
而五加皮則是留在了裡面屋裡,又不知嘀咕了什麼,才走了出來。
經過了胡麻與二鍋頭身邊時,便只道:“兩位少歇,咱家嬤嬤,自有照應!”
說罷了,竟是頭也不回,直接離開了。
而胡麻與二鍋頭則是留在了這院子裡,彼此對視了一眼,都看懂了五加皮的眼色,心裡倒是踏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