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明白了:“晚輩這就去帶回古淵。”
“等等。”長舛阻止,有些遲疑。
“前輩擔心是陷阱?”
“話雖那麼說,但。”
“不管如何,晚輩還是要去看看,即便不是古淵,而是其他人,有可能的話晚輩也會帶回來。”
長舛深呼吸口氣:“我跟你一起去。”
陸隱想了想,“好。”
每個人對力量的領悟都不同。哪怕同一種力量,只要時間足夠,都可以產生不同的效果。
他從未想過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到因果主宰對因果最原本的運用之法。
那種運用打破了因果本身力量屬性的常規,將陸隱拉入了另一個認知中,而這個認知,他恰恰知道,因果的面。
遙遠之外,兩個點,一條線,形成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囚籠,將古淵囚禁在內。
當陸隱看到的時候直接被震撼了。
長舛看到的是古淵,他認出了古淵。
而陸隱看到的卻是那對因果的運用,最簡單,卻最直接,直接到他以爲自己以前所有的運用都是錯誤的。
兩個點,一個起點,一個終點,以一粒最普通不過的石子撞擊起點,反彈出的力量將石子撞擊向終點,然後終點也可以反彈出相同的力量,將石子再彈回起點。
就這麼無限循環。
所謂的反彈力量,就是因果。
起點與終點都不過是兩個因果的點,就以兩個再渺小不過的因果的點,反彈以最普通不過的石子作爲媒介,佈置了一個無需任何外力加持都可以將古淵囚禁的牢籠。
這種對因果的運用讓人歎爲觀止。
陸隱帶着長舛一個瞬移來到囚籠外。古淵距離他們也就一步,可就是這一步,宛如天際。
眼前是石子帶動的一條因果線,每一次往返都是囚籠,無數次往返,無數次囚籠,囚禁到天荒地老。
長舛注意到了,震驚:“這是?”
陸隱沉聲道:“摒棄了時間,空間,只存在因果的,囚禁之力。”
“怎麼能做到?”
“這是主宰級的認知,因果主宰只是隨手佈置了一道因果,卻囚禁了古淵無數年,這是最明顯的獨立於時空之外的因果之力,不僅如此。”陸隱上前,盯着那粒石子,深深看着。
這一看,就是十年。
十年的時間,他彷彿沉浸了進去,對外界什麼都忘卻。
長舛也沒有催促,如果白仙兒真以古淵作爲陷阱對付他們,那他們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跑不掉了,所以是否逃離不重要。
十年後的一天,陸隱閉起雙目,發出沉重的聲音:“真真,假假。”
長舛眼睛眯起,望向古淵:“在因果之中賦予了真與假,所以古淵纔會發瘋。”
陸隱睜眼,看着前方髮絲凌亂,雙目呆滯的男子。
這個男子看似滄桑,實則面容還很年輕,只是比他要成熟一些。然而雙目渾濁不堪,似經歷了人世間最悲慘之事。身體時不時抖動,不是懼怕,而是在憤怒,在掙扎,在絕望。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人世間最大的酷刑莫過於鏡花水月。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否還能承受。
陸隱看到了這一條因果內蘊含的真與假,這是摒棄時空一切力量,只存在於因果的真與假,是因果主宰對因果運用的極致。
僅僅這一絲真與假,就將古淵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現在根本分不清現實與虛假。
他,瘋了。
長舛目光赤紅:“因果主宰,太狠毒了。”
陸隱沉聲道:“古淵前輩沒打算幫因果主宰背叛九壘,他應該是自己察覺到了因果種子,才落得這種下場。”
長舛嘆息:“怪不得當初他要離開九壘。”
“問心燭下斷親情,明明已經了斷了與凌霄的過往,卻還是離開了九壘,那時候沒人知道原因。”
“距離他了斷親情過去了那麼久,突然的離去讓人以爲凌霄做了什麼。”
“可也有很多人說古淵心思重,即便凌霄對不起他母親,他也已經了斷親情,沒必要再揪着此事不放。”
“現在看來,他,是因爲不想背叛九壘,不得已離開。”
“所有人都錯怪他了。”
“包括凌霄。”
陸隱深深望着眼前這個男子,即便與他對視,也看不出他的任何情感。他陷入真假已經太久太久,久到他都不知道怎麼將其拖出來。
這因果囚籠的持續與因果主宰生死並無關聯,這纔是最可怕的。
要打破因果囚籠並不難,因果主宰如果活着,或許有變數,可現在。即便沒有因果主宰的阻攔,陸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前輩,我先送你回去,讓我在這裡研究一下吧。”
長舛沒有拒絕,涉及因果的力量,他並不擅長。
不久後,陸隱獨自一人出現在古淵身前,盤膝而坐,與古淵的姿勢一模一樣。
看着眼前瘋癲的男子,陸隱吐出口氣:“古淵前輩,晚輩陸隱,儘可能救您,脫離苦海。”說完,緩緩閉起雙目,釋放因果天道,將因果主宰這道囚籠當做標本,修煉。
主歲月長河,還是那個破碎的歲月古城方位,內擺渡者離不開這裡,所以這裡又來了一座歲月古城。
歲月古城最下方,白仙兒睜眼:“已經見到古淵了,希望,更進一步吧。”
時間不斷流逝,轉眼過去了三百年。
這三百年時間,陸隱一直坐在古淵身前,而相城則被陸源老祖他們帶着瞬移,不斷改變方位。
以陸隱現在對力量的認知感悟,用三百年時間去修煉是很少見的,尤其只是對一道簡簡單單的因果。
可就是這麼一道簡單的因果,徹底打開了他對於因果運用的另一種認知。
因果是面,也可以是與時空平行的線。
以因果擊打歲月,擊打的未必就是當前時間,可以是過去,也可以是未來。
當初因果主宰降臨,就以一道因果放在過去攻擊陸隱,若非陸隱自身生命力足夠強悍,那一擊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而今,他明白了。
一旦明白,不過是小手段罷了。
可這份明白是基於主宰級認知。
而今,他可以救出古淵,可讓古淵肉身脫離囚禁是一點,真正將古淵脫離苦海纔是最難得。
古淵陷入了真假之中,這一點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因爲陷入太深了。
考慮良久,唯一的辦法或許就是以過去的記憶刺激他,因爲對於他來說,未來可能是假,可過去必然是真,因爲他真的經歷過。
想到這裡,陸隱一指點出,石子,停頓,因果,消散。
就這麼簡單。
可這一指,同樣摒棄了歲月,不存在於當前時空。若有修煉者看到這一幕,根本不會明白這一指究竟藏了多大的秘密。
一指前後,代表了當今宇宙兩個最質變的認知境界。
因果被破,可古淵還是那般雙目無神的坐在星空,似看着什麼,但目光沒有焦距。
“前輩?”陸隱輕輕喊了一聲。
古淵擡眼,瞳孔落在陸隱身上,然後,又落下,沒有任何變化,一絲絲變化都沒有。
他麻木了。
無盡歲月被折磨,早已對宇宙產生了麻木。
如果說將認知當做一條線,主宰必然在這條線的最前端,普通人在末尾,卻絕對不是最末尾,真正最末尾的,就是古淵。
他連這個世界的真假都分不清。
麻木到何等程度,纔會在無數年後看到人類都沒有一絲反應?
這一刻,陸隱對因果主宰的殺機達到了頂峰。如果這傢伙沒死,一定要讓它嚐嚐被折磨無數年,折磨到認知產生麻木,瘋癲的感覺。
擡手,落於古淵肩膀,陸隱深呼吸口氣:“前輩,晚輩,帶您回家。”說完,身側,出現了試劍石,身入歲月。
…
鋮
清亮的劍鳴聲由遠及近,一劍刺來。
陸隱帶着古淵來到了一處足有上萬人練劍的廣場,巨大的廣場上到處都是劍光交錯,到處都是劍鋒嘶鳴之音。
迎面,一個孩童握着比他身體都長的劍,以稚嫩卻堅定的目光刺向一塊高大的石頭。
劍鋒刺中,劍,被震斷,孩童措手不及被斷劍劃傷身體,跌倒在地。周圍卻無一人去攙扶,因爲這裡受傷的人太多了,而且,多爲孩童。
陸隱環顧四周,以試劍石身入歲月來到了這裡,那麼,這塊石頭莫非就是試劍石?
身旁,古淵雙目無神的看着孩童艱難爬起,擦了擦身上血痕,掏出一袋類似藥粉的東西抹上去,然後,離開,片刻又返回,他拿到了一柄新劍,與剛剛那柄劍一模一樣,顯然是制式的。
這周圍上萬人用的都是這樣子的劍。
孩童繼續刺出,一劍,一劍,一劍…
歲月流轉,陸隱來到下一幕過往。此刻,上萬人的廣場只剩不足百人,而他看到了之前那個孩童,已經長大了一些,目光越發堅定,每一劍刺出已經頗有力道。
繼續一劍一劍的刺出。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其它任何劍招,就是簡單的刺。
這一刺就是很多年。
從稚童到少年,再從少年到青年,還是那座廣場,周圍再無一人,只有那青年一個。
一劍刺出,陸隱驚訝,這一劍超越了他在至尊山大比時期的對劍的領悟,沒有任何花俏,劍招,劍意,什麼都沒有,只有最簡單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