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天空中飄起了毛毛細雨,洶涌的浪濤用力的拍打着河岸,激起一團團巨大的水花!
遠處的徐州城中,已經亮起了點點星火,白天裡喧囂至極的碼頭,現在卻顯得有些空曠,只有溼潤的晚風匆匆略過。
這裡是黃河下游最大的碼頭,也是徐州城最大的碼頭!
此時的母親河,並不像後世那般,由山東東營入海,而是從開封一路向東,流經江蘇北部,直接匯入黃海!而徐州城地處大運河與黃河交匯口,縱貫東西、南北兩大水道,是整個中原地區最重要的物資集散地之一!
十幾年前,米家花費重金,在徐州北面的空曠灘塗上修建了這個碼頭,現如今,已經收穫了超越當時幾十倍的回報!
臨近子時,小雨初歇,一艘大船悄悄的駛離了碼頭,緩緩的飄向了河水中央。
米福站在寬大的甲板上,眺望着河水兩岸的夜色,任由溼潤的冷風拂過他的臉龐,心中卻不由升起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豪氣!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資本主義開始萌芽,商品經濟漸漸發達,貿易來往愈加興盛,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北方異族雄起,中原流寇肆虐,百姓民不聊生!
對米福和南京米家而言,時局如何,並未對他們產生多大的影響,反而使米家的糧食產業大發橫財,愈加壯大!
而且,就在昨日,從南京傳來消息,米家家主米振康已經下了決心,只要米福可以擺平蕭家之事,那,米家江北的生意,便全都會交由米福來掌管,其中,也包括這如搖錢樹一般的黃金碼頭。
“三少爺,外面風大,您還是先進船艙裡歇息吧!這邊,交給小的們盯着便是了!”一個家僕討好的陪笑道。
米福淡淡點了點頭,“仔細盯緊了!到了子時,先發信號!”
“好嘞!包在小的身上,三少爺您放心便是!”家僕趕忙拍着胸脯保證道。
…………
“三爺,奴婢伺候您寬衣!”奢華的船艙內,玉堂春嬌笑着迎上前來,細心的爲米福脫掉了被雨水浸溼的外衣。
米福微微一笑,手掌卻已經躥上玉堂春柔軟的腰肢,“去!給爺泡一壺好酒來!待會兒爺還有事,晚點再來收拾你這小妖精!”
“哦!”玉堂春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但還是乖巧的退到一旁,爲米福溫上了一壺好酒,又親手做了兩道小涼菜!
這些時日,她已經漸漸知曉了米福的身份,對眼前這個男人,她也是越發盡心賣力的伺候,只爲可以求得未來能在這個龐大的家族中,佔有一席之地。
喝着美酒,看着佳人,米福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心中暗道:“這姓劉的雖然是個粗魯的軍漢,但到也知情趣,看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得太絕才是!”
這時,艙外突然傳來幾聲淒厲的箭鳴,隱隱有火花在天空中閃現,一個家僕快步奔到門前,用力敲了敲門,“三少爺,他們來了!”
米福猛的站起身來,嘴角下意識的劃出一個弧度,“走,咱們先去看看!”
…………
黑暗中,幾艘小船快速朝着這邊匯聚,很快便貼近了大船邊緣。
米福打了個手勢,幾個家僕趕忙順着船舷放下了繩梯,不多時,十幾個大漢簇擁着一個身材消瘦,頭上戴着大大的黑色斗笠的中年人登上了甲板。
“多日不見,教主身體安好啊?”米福拱手一禮笑道。
“呵呵,能得三少爺掛念,王某真是深感榮幸啊!不過,王某這點小家當,又怎能與如日中天的三少爺相比呢?”那被稱作教主的人一拱手,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呵呵!”米福不可置否的一笑,“教主,你我之間,本就血肉相連,又何必在乎彼此呢?來,先進內室,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教主也不客套,率先朝船艙內走去,“三少爺還是這般豪爽,那王某可就不客套了!”
…………
船艙內,早就準備好了十幾道精美的菜餚,兩面各十六根如同嬰兒手臂般粗細的紅燭,將房間內照的明亮如白晝!
教主緩緩摘下了頭上的斗笠,半邊臉上猛的露出了令人作嘔的暗瘡!
若是有心人在此,怕是定會大吃一驚!
此人便是聞香教的創始人王森的嫡親之子,王好賢!十幾年前,徐鴻儒作亂之時,傳聞他已經死在了混戰中,想不到,此時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米福卻是似乎毫不在意王好賢的相貌,恭敬有加,親自起身爲王好賢斟酒,不多時的功夫,兩人臉上便已經有了淡淡的酒暈。
“教主,此事若成!某非但會爲教主奉上三成白銀,便是濟寧城邊的莊子,我也願親手奉上,懇請教主務必要助我一臂之力啊!”米福緊緊的盯住了王好賢的眼睛。
“呵呵~!”王好賢微微一笑,自顧自的抿了一口美酒,“三少爺,先前談妥之事,我已經都爲你辦到了!聽說,蕭家爲此陪了你一百萬兩白銀,可王某這裡還未見到一分啊!三少爺,您也知道,王某雖然家業不大,但兄弟姐妹們卻不少,這一大家子人,那可都是要吃飯的啊!”
米福眼角微微抽動,閃過一抹狠厲的光芒,“教主,不是說好了的麼?先前我已經支付了十萬兩,剩下的,事成之後再給!您眼下如此推脫,這,這,怕是不好吧?”
“呵呵!三少爺不必動怒嘛!此一時彼一時啊!想必三少爺你也知道了!那蕭家貴女本來已經加入我教,那日卻強行被人擄走!而且,我還知道,現在,蕭府內,怕是有不下千餘名官軍,您要辦的事情,真的有些令人爲難啊!”王好賢手指輕輕觸弄着桌上的酒杯。
“怎麼?教主?您老人家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現在卻害怕這些小魚小蝦了麼?”米福故意提高了音量。
“呵呵!人老了啊!膽子也就小了!三少爺,您到了我這般年紀,自然會明白王某的難處了!”王好賢怎能看不穿米福的小把戲,輕巧的轉開了話題。
“再加十萬兩!教主,您來幫我支開官軍!剩下的事情,全交由米某自己來做,如何?”米福咬牙道。
王好賢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但轉瞬即逝,“三少爺,那人的來路你也不是不清楚!就連方公子都拿他沒有太好的辦法,王某這也很爲難啊!”
“十五萬兩!”米福冷聲道。
“那廝有左良玉撐腰,王某深受重創,好不容易纔積累下這點家業!三少爺,您也要體諒王某的難處啊!若是……”
“二十萬兩!”
王好賢用力的嚥了口唾沫,“三少爺,上次抓了那些白老鬼,王某便折損了幾十號弟兄,若是……”
“二十萬兩!多一分也沒有了!教主若是願意做,那咱們還是老交情!若是您不願意做,那,米某隻得另請高明瞭!”米福看了王好賢一眼,“二十萬兩白銀,想必,漕幫,河幫那些泥腿子,應該無法拒絕吧?”
王好賢一愣,但片刻就反應了過來,緩緩的伸出了大拇指,“三少爺,果然不愧是與方公子齊名的人物!咱們成交~!”
米福輕輕一笑,心中卻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那米某便期待教主您,馬到功成了!”
…………
“他孃的,這狗日的姓米的,老子定要讓你付出代價!”蕭家大宅內,田爺猶如一頭狂暴的發~情了的老虎,屋內的瓶瓶罐罐已經被他摔了個乾淨!
劉如意忙勸道:“田爺,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何必這般想不開呢?據說,那米振康有十幾個女兒,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玉堂春麼?”
這幾日下來,劉如意已經同田爺達成了一致,田爺親筆寫的密信也已經快馬送往京城,只是,對於玉堂春之事,田爺仍舊無法釋懷!
“這不是女人的事兒!是他孃的爺我心裡咽不下去這口惡氣!劉兄弟,你來說說理啊!枉我平日裡將那姓方的當成兄弟看待,想不到,爺我看上的女人,竟然被他如此輕易就送給了別人!這不就是當面兒扇我的臉麼?”田爺暴怒道。
看着眼前暴躁的田爺,劉如意心中卻也有些憐憫,這人心底裡其實並不算太壞,但卻由於自幼嬌生慣養,身份尊貴,這也使得他的性子驕縱跋扈,眼睛裡容不下他人!
不過,對於劉如意而言,結果纔是所有一切的保證,至於過程,那些重要麼?
“田爺,其實,我覺得方公子也不是那個意思!他畢竟是個生意人,總不能一直做賠本的買賣不是?”劉如意解釋道。
“我呸!爺我還欠着了他的銀子!那孫子,依仗着自己沾染上半絲天家血脈,便以爲自己真的是金枝玉葉了!我呸啊!老子的親侄兒,那還是將來的太子呢!他憑什麼,這般跟我耍?”田爺真急了,說話也沒有了顧忌!
劉如意忙一把捂住了田爺的嘴巴,關切道:“田爺,您是條漢子,劉某早就知曉了不是!但,既然咱們吃了虧,就得吧場子找回來才行啊!”
“劉兄弟,你腦子好使?這事你得幫我想個好辦法才行!”田爺一把抓住了劉如意的胳膊。
這些時日的相處,田爺對劉如意也有了幾分瞭解,聽着劉如意講述戰場之事,田爺也是佩服不已,潛移默化之下,他同劉如意之間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
劉如意輕輕一笑,“辦法麼?也不是沒有!只是,那得看田爺您,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