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楊國柱有說有笑間，廠裡卻來人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曾露面的卞孝生卞書記。
爺倆在樓上看到卞孝生出現在廠門口，連忙下樓去迎，卻還是晚了一步。
迎到了樓梯上。
卞孝生對此也有些受寵若驚的，多久沒享受到吳老闆親自迎接的待遇了。
於是在樓梯口一番相讓，先把煙點上了。
這才一步一步地往樓上走。
進到廠長辦公室，吳遠也沒讓楊國柱走，拉着一起陪卞孝生。
好在卞孝生此次過來，是道謝的。
當着楊國柱的面，倒也沒什麼不可說的。
“吳老闆，這次鄉里那幾條破路，多虧了你的擔保，年後總算是能開修了。”
“卞書記，這說得哪裡話？鄉里修好了路，咱們這些一口井鄉的老百姓，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好傢伙，誰敢僅僅把你當成是一口井鄉的老百姓？
但話說回來，吳遠拿這話自稱，卻沒毛病。
楊國柱把話茬接過來道：“卞書記，繅絲廠那邊還好吧？”
卞孝生慨嘆道：“繅絲廠跟你們傢俱廠指定是不能比了，但好歹算是把工人工資發下去了，也算是有個交待。只是廠裡成本優勢還沒體現出來，賬上還沒見什麼盈利。”
廠裡的成本優勢，卞孝生自然是指望在全鄉推廣種桑養蠶這件事之後，體現出來的。
可現在鄉里推廣並不順利。
說到這裡，吳遠隱隱也有被點到的感覺。
於是隨口一句道：“卞書記，辛莊那邊人均土地比咱們鄉多不少。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跟辛莊合作共贏。”
結果卞孝生一臉振奮地道：“實不相瞞，前陣子跟老薑吃飯，就是探討的這事。正好老薑談到了副鄉長的人選問題……”
難怪，這事情圓回來了。
吳遠點點頭道：“原來卞書記早就想到了。看來明年繅絲廠一定能夠更上一層樓！”
說完，看向楊國柱。
楊國柱心領神會地附和道：“那是一定的。”
等到送走卞孝生，廠裡頭職工也都離廠的差不多了。
楊國柱卻還要堅守到最後一刻，說是回去也沒啥事。
大姨子楊沉魚早已鎖門離開，迫不及待回家帶孩子逛街去了。
吳遠跟楊國柱打了聲招呼，徑自下樓。
坐車離開廠門口，見老蘇還在傳達室忙碌，門崗小方還在身姿筆挺地站崗。
於是叫馬明朝停了車，拍拍小方道：“廠裡頭沒人了，別在外頭凍着了。”
小方撓撓頭道：“不冷，老闆。”
說話間，吳遠趕到傳達室門前，老蘇早已打開房門，迎接他。
吳遠拿出從車上帶下來的一條紅塔山，交到老蘇手上道：“蘇大爺，今年打算在誰家過年？”
老蘇接着紅塔山，先道：“老闆你每回來，都給老頭子拿煙，老頭子這抽不過來了。”
隨即回答道：“兒子和兒媳婦叫我跟老伴，去家裡過。我就尋摸着，跟老伴過去吃個年夜飯就回來。久了，怕惹人嫌。”
老蘇這話透着農村老人的弱勢和卑微。
但相比於去年，在廠裡過年，總算是好多了。
所以吳遠安慰道：“這樣也好，一年到頭，過的就是那頓團圓飯。”
老蘇忙不迭地點頭：“唉唉唉，是是是。”
離開傳達室，吳遠上了車。
賓利慕尚出了廠門口，沒往家的方向開，反而往縣城方向開了。
不多時，賓利慕尚抵達陵園東路的東頭。
三姐吳秀華打窗戶裡露出頭來道：“我一聽有車來，就猜到是你。”
吳遠施施然地走過去，先答應了大徒弟媳婦張豔和明朝媳婦苗紅的招呼聲，這才道：“廠裡放假了，我順道過來看看。”
隨即目光四處逡巡，居然沒看到仨孩子的影子。
吳秀華心領神會地道：“別找了，仨孩子昨兒回老家了，我好說歹說，纔給勸回去。”
吳遠頓時舉一反三道：“這麼說，還是得回去老家過年了？”
“怎麼辦呢？”吳秀華嘆氣道：“你三姐夫嘴上不說，我也知道他是想回去的。於是就想着，這一年到頭的，老頭子和老太太也該得到點教訓，就回去過個年吧。”
“畢竟人多熱鬧些。”
“也是，”吳遠順着三姐的口氣道：“距離產生美，你們這次回去過年，老倆口怎麼也會收斂一些。”
“就算他們不收斂，我也懶得跟他們計較。”
既然抱着這個心思，那就沒什麼令人不放心的了。
吳遠看了看四周準備的烤串和涼菜，話題回到夜市生意上來道：“今晚應該沒多少人吧？”
說到生意上，吳秀華頓時眉飛色舞道：“那不一定。”
“前陣子那場雪下得多大？雪後第二天冷成什麼樣？就那樣，晚上臺子也翻了好幾遍。”
得意之餘，吳秀華緊跟着道：“想吃什麼？帶點回去，只要烤一下就行了。”
吳遠擺擺手，“家裡不缺吃的。”
接着吳秀華話鋒一轉道：“前陣子小江干姥姥那事，藺先學辦得忒不地道，虧他還是個文化人！前些日子，我上門去罵了他一頓。”
吳遠不由失笑：“三姐，你這是何至於？我都沒放在心上。”
“他辦事不地道，還不許旁人說嗎？”
“我主要是擔心你生氣傷身！”
“我憋着這口氣不出來，更傷身。”
“那苗苗那邊，也是你說的？”
“我沒想說，剛巧苗苗那天打電話來問到了而已……”
吳遠便也不再多說。
不管自己事業做到多大，三姐這顆心總歸是偏向着自己的。
這心意領了就是。
片刻後，又一輛車懟到了門口。
吳秀華一擡頭就道：“真不愧是兩口子，你倆是約好的吧？”
因爲來得不是別的車，正是媳婦楊落雁的大奔。
媳婦一過來，吳遠本想着等三姐夫熊剛回來說句話的。
乾脆也不等了。
等媳婦楊落雁跟三姐聊完，便一道回家。
於是，楊落雁當場給招娣放了假，省得她回去再回來地折騰。
然後由丈夫吳遠開着賓利慕尚，自己坐在副駕上陪着。
馬明朝開上大奔。
三人兩輛車直奔梨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