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頭這一走。
村裡炕房的粉刷消毒和修建工作,只能落到了楊支書的頭上。
好在自打興旺傢俱廠搬走,村裡的房子並沒有閒置太久。
個別零星漏雨的地方,也只是部分瓦片碎了,換掉即可。
除此之外,就是要在屋裡南牆和北牆砌個兩排炕牀,然後用石灰粉刷,做好門窗的密封。
這點工程量不大,技術也不難。
隨便找個瓦匠二把刀就能做。
可即便是二把刀,如今在村裡也不好找。
最後楊支書只能打電話給吳遠,吳遠直接叫鍾振遠派倆人去幫個忙。
結果鍾振遠直接派了一個小隊,足足七八個人。
畢竟是老闆指派的任務,誰敢怠慢?
至少鍾振遠不敢。
所以原本兩天的工程量,一天就完工了。
吳遠下班回到家,吃過晚飯,就被老丈人拉到村部,觀摩這一天干下來的成果。
好傢伙,內院的廠房被這麼一修葺,還挺有模有樣的。
爺倆逛了一圈。
就聽村部辦公室電話在響。
楊支書咕噥着開了鎖,接起來一聽,恰是老許頭打過來的。
一聽到楊支書的聲音,老許頭就樂了:“老楊頭,這電話還真叫我打對了!”
楊支書沒好氣地道:“我要不是剛好過來看炕房,你這時候打電話,鬼才給你接!”
“說到炕房,”老許頭當即道:“我打電話就是跟你說炕房這事的。”
“明天我和慧琴,就能帶着這一車的種蛋回去了!你那邊炕房得加快進度,這麼寶貴的種蛋,可不能放置太久。慧琴說了,影響那什麼率。”
許慧琴的聲音在旁邊傳來道:“孵化率!”
“對對對,孵化率!”
電話那頭爺倆聲音剛落,電話這頭楊支書就志得意滿地道:“炕房已經修好了,一天完工了!就等你們把種蛋運回來了。”
“什麼?”老許頭明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轉念一想,加之看向大侄女許慧琴的口型,頓時恍然大悟道:“是小遠幫你找的人吧?這算什麼本事?這不算本事!”
這倆老頭子,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乎本事不本事的。
楊支書繼續激將道:“有本事你也一天修好試試?”
對此,老許頭底氣嚴重不足。
好在這時候許慧琴提醒了他一句,老許頭立馬趾高氣揚地道:“既然炕房修好了,慧琴說了,你明兒一早讓人把炕燒起來,把磚炕儘快牢固的同時,先把屋子燒暖和了。”
“等咱們晚上車子一到,種蛋直接進炕房,一刻也不耽誤!”
楊支書一聽,只能強壓着不耐,連連道:“知道了,知道了!撂了,撂了!”
掛了電話,楊支書還猶自不忿。
咕噥道:“這老許頭,明明我纔是投委會的正主任,他一個副主任,老是教我做事!”
吳遠失笑着勸慰道:“爹,都是爲村裡辦事。你還跟許叔較這個勁?”
楊支書吧嗒一聲,吐出一口煙霧道:“你不懂,這兩件事裡,他老許家慧琴起了不小的作用,把老許頭得意的不行!”
吳遠點點頭:“這話不假,慧琴卻是挺重要的。”
楊支書卻不屑道:“沒你的支持,慧琴這孩子能學成歸來?”
吳遠打了個哈哈,“爹,不說那話。”
隨即轉移話題問道:“明兒燒炕,要不要我派人過來?”
“那不用,”楊支書對此直搖頭,“瓦匠木匠不好使,但會燒火燒炕的老孃們,村裡面一把抓。”
翁婿倆說着,走到村部門口。
就手關上村部大門,落了鎖。
楊支書轉身衝西走道:“我回去了,你別送了。”
吳遠又給老丈人補了根華子,隨即目送他遠去,這才掉頭往東走。
結果沒走幾步,就見星夜裡一輛車宛若幽靈般地迎面駛來。
吳遠心生警兆,條件反射般地跳到路邊。
饒是如此,那輛車還是直直地衝自己懟來。
好在關鍵時刻,靈犀一抓,從未落空。
吳遠一伸手,就牢牢抓住了那輛二六坤車的車把頭。
然後另一隻手精準地擋住了前衝之勢不減的車主宋校長,自家孩子乾媽。
“宋老師,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
“啊?剎不住,根本剎不住!”
宋春紅這明顯屬於情急之下,答非所問。
於是吳遠又強調了一遍道:“我問你爲什麼這麼晚還沒回家?你這是打哪兒回來?”
宋春紅這才定下神來道:“我,我從學校回來。一個寒假,學校裡多了不少枯草,我本想隨手打理一下,誰知道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吳遠鬆開車把,失笑道:“你好歹是堂堂一副校長,這點小事,何須勞煩你自己動手?”
宋春紅思路依舊沒打開道:“可董老師、葛老師都行動不太利索,單單叫鮑老師和孫主任,跟我一起幹,感覺有失公平。”
吳遠搖搖頭道:“不是叫他們來幹。而是你等開學頭一天,叫高年級的學生,從家裡帶上鐮刀、鐵杴來,來一場勞動教育課,不就完了?”
“現在村裡誰家孩子沒打過豬草,沒挖過地?人多力量大嘛,何至於你一個人忙到天黑,也不怕挖到辣條什麼的……”
宋春紅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吳遠也是一臉離奇道:“你真遇到了?”
宋春紅點點頭,明顯有些驚甫未定地道:“冬眠的,叫我挖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
事情已經過去了,吳遠就不在多說了,只是讓開路道:“趕緊回去吧,再晚點,大娘又該擔心了。”
說完才問道:“用不用我送你?”
這般問話,宋春紅指定是不能讓他送了。
轉天一早,是正月初十,2月24日。
楊落雁照舊去廠裡了。
但吳遠卻沒出門,因爲又到週日了。
所以吃過早飯,就溜達到了村部,眼見着老丈人楊支書指揮着村裡的一大羣老孃們,抱柴,燒炕。
那傢伙,事情不大,場面不小。
整的轟轟烈烈的。
吳遠給同樣看熱鬧的李會計遞了根菸道:“李叔,這個忙多久了?”
李會計悠然道:“有一會咯!”
隨即不以爲然地道:“你說,燒個火能有多難?這幫老孃們,愣是半天沒點着火,到現在還在燎着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