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頓餞行宴。
竟弄得老幾位,跟自己在竈房裡,一道煙薰火燎了。
所以一看鍋裡火候差不多了。
吳遠當即把老幾位讓出竈房,轉移到小樓客廳來。
這時候,大姨子楊沉魚去而復返,帶回了侄女馬笑笑和侄兒馬光輝一道來了。
自打年後到現在,吳遠有日子沒瞧見笑笑和光輝了。
如今一見,倆孩子都長高了不少。
尤其是馬笑笑越長越落落大方,反倒是馬光輝越長越內斂了。
連叫小姨父的聲音,都低了幾分。
與此同時,楊落雁在廚房裡的進度也到了尾聲。
加之楊沉魚一進屋,就洗了手,挽起袖子開始幫忙。
餞行宴馬上就擺起來了。
吳遠直奔車庫,去摸茅臺。
結果一看這許久不喝酒,茅臺箱子上都落了灰了。
剛打開箱子,提溜出兩瓶出來,老丈人楊支書就到他身後了。
“酒別多拿,免得誤了事。”
吳遠一提氣,拿出兩瓶來道:“就這麼多,耽誤不了事。”
楊支書嗦了嗦牙花子,不知是心疼茅臺,還是覺着多了,沉吟一聲:“行吧。”
翁婿倆轉頭就回了小樓。
等進了小樓之後,李會計當即就說了:“吳老闆,這晚上咱們還要趕路,酒就少點吧。”
顯然有這等覺悟的,不止是老丈人楊支書一個人。
趙富仁有些饞酒,卻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正事要緊。”
吳遠照舊一手攥着一瓶酒道:“咱就這麼多,喝不下就留着,喝完了就沒了。”
劉慧見到人多,老伴那終於開葷的樣子,狠狠地瞪了楊支書一眼。
除此之外,並沒多說。
一通謙讓拉扯之後,衆人落座。
倒也滿滿一桌。
茅臺酒一滿上,楊支書就帶頭感慨開道:“老趙,咱們有十多年沒出去過了?”
趙富仁跟着唏噓道:“老支書,怕是得有十多年了。”
隨即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繼續解釋道:“上回我跟老支書出去,還是去學習怎麼運動來着。”
一提起這運動,加上十來年前這時間點。
衆人便皆心照不宣了。
尤其是楊支書直接把話頭接過來,特別提氣地道:“以前學大寨,學運動,那都是瞎折騰,瞎糊弄。但這回不一樣了!”
“雖說我這心裡也還不大有底,但就感覺特別有奔頭。”
於是餞行宴的主題,就奔着展望,奔頭來了。
甭管是出去尋摸的路數,還是當下正在家裡摸索的路數。
確實讓人有股子,憋屈了好多年,終於敢於大展身手地暢快感覺。
餞行宴吃到下午兩點。
兩瓶茅臺喝到最後,是一滴也不剩了。
饒是如此,老幾位依舊興頭很高,絲毫沒有醉的意思。
甚至連一絲迷瞪都沒有。
回去收拾行李的路上,李會計和趙富仁,都還健步如飛的。
連老許頭都跟不上。
當然,幫着幺妹,收拾完殘局。
楊沉魚沒讓倆孩子多玩,也沒指着由吳遠晚上送回去。
馬笑笑和馬光輝依依不捨地走了。
連帶着小江和玥玥玩累了,難得地睡了個午覺。
午後的小院寧靜下來。
吳遠揹着手,看了看菜園子裡蔓延開來的草莓秧子,長勢那是一片大好。
回過頭來,就見沒有離開的老丈人,正跟在丈母孃屁股後面。
實在讓人忍不住想笑。
這時楊落雁忽然湊過來道:“以前他們倆分開,也沒見我爹這樣呀,簡直像個黏人精一樣。”
吳遠笑道:“興許以前是媽要出門,爹總繃着。這回攻守之勢異也!”
夫妻倆的悄悄話,不用說得太透,點到爲止,便都明白了。
轉眼,悠閒的午後,倏忽而過。
臨近五點來鐘的之後,李會計和趙主任,便結伴而來了。
一人肩上挎了個大包。
瞅那包的成色,都有年頭了。
趙富仁的一看就是當兵退伍的包,李會計的更是連牌子都看不出來,洗的都掉了色。
看着吳遠盯着他們的包看。
趙主任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太舊了,跟出門打工一樣,不丟人吧?”
吳遠當即道:“這正好,趙主任。”
隨即解釋道:“你這當兵的包,別人一看,就不敢惹。李叔這包,別人一看就不會打主意。這樣對你們身上帶的定金來說,安全!”
趙主任聽得心裡一鬆,嘴上不由得道:“聽聽,大老闆就是大老闆,這話說得,就是讓人聽着舒服。”
吳遠和媳婦各自打了個電話。
就把馬明朝喚過來了。
不多時,徐招娣開着奔馳也過來了。
車後面就跟着再度折返的大姨子楊沉魚。
一見人都到齊了,楊支書倆手一拍,“那什麼,咱走吧?”
吳遠擡腕看了看道:“這才幾點,正好我媽下餃子了,你們都多少吃點。”
一聽是丈母孃下的餃子,老丈人當即就沒話了。
這一下午,老伴也沒個依依不捨的表示的。
怕是全都在這碗餃子裡了。
不吃不行!
而楊沉魚不是頭一回出門。
自然知道,這時間富餘的很。
畢竟在彭城上車的時間,是十點多。
哪怕是七點出發,都照樣趕得上。
不過中午的餞行宴剛吃過不久,大傢伙也都沒吃多少。
意思意思。
吃過之後,村裡的千家燈火,一家家地亮起來了。
兩輛車子也在門口,打開了前大燈。
吳遠堅持跟着上了車,一道往前送送。
雖然該交待的全都交待了,但有他跟着,就莫名地讓人覺着安心。
從北崗到彭城火車站的這條路,對於明朝和招娣來說,都夠熟悉的了。
所以即便是晚上開車,依舊順順當當。
八點還差幾分,兩輛車就都到了彭城火車站。
吳遠把幾人送到候車大廳,裡頭擠擠嚷嚷的,什麼人都有。
老幾位一下子緊張起來。
這是跟外界脫節多年,又突然發生連接的緊繃感。
吳遠不以爲意,只是暗中提醒幾位把身份證和車票拿在外面裝好。
不要跟大錢或者錢,混在一起。
楊支書很想倚老賣老,堅持支棱着。
可在耳邊嘈雜喧鬧的連番衝擊下,不得不服老地道:“小遠,現在我能相見,你八八年那會出來倒騰國庫券,有多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