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剛響一聲。
就被宛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吳芳華抓了起來。
由於過度緊張的緣故，連帶着一聲喂都沒喊出聲來，帶着空靈的氣動。
讓人以爲自己說出聲了，其實並沒有。
好在吳遠激動之下，在電話這頭也沒顧着那麼多。
直接抓着磚頭一樣的摩托羅拉8800X，連帶着自己腦袋一塊，湊到了病牀上的鐘文勇臉前：“文勇，你感覺怎麼樣？”
這一聲問題，既是吳遠自己問的，也是替電話那頭的四姐問的。
病牀上的鐘文勇額頭冒汗，小臉煞白，卻依舊勉勵地露出個微笑道：“老舅，我還好。”
文勇的聲音不大，但好歹說出聲來了。
透過摩托羅拉大哥大，一線千里地傳到了北崗辛莊鄉的家裡。
吳芳華當即就抽噎了。
從小到大，她只要聽老大的一聲呼吸，就知道兒子的狀態。
更何況，兒子還說了這麼多字。
吳遠身爲男人，倒是忍住了動容，拍拍大外甥的肩膀道：“好樣的，文勇。”
隨即就讓人把文勇推進了特需病房，安置起來。
然後走到一邊，對着電話那頭道：“四姐，四姐夫，你們也聽見了，文勇手術順利，一切都好。”
吳芳華依舊停留在抽噎之中，沒有回話。
好在一旁的鐘振濤反應過來，適時地道：“幺弟，辛苦你了，我跟你四姐今晚就帶錢過去。”
其實帶不帶錢的，早就無關緊要了。
而且四姐倆口子來不來的，也無關緊要了。
至少文勇住在這特需病房裡，根本不缺照顧的人手。
但從文勇的角度看來，四姐倆口子這一趟必須得來。
畢竟自己再盡心盡力，也替代不了父母的關心和照顧。
況且，四姐倆口子也需要在兒子遭了那麼大罪之後，親眼見證一下。
“行吧，四姐夫，路上注意安全。明兒一早，我叫明朝去火車站接你們。”
掛了電話，吳遠正準備給媳婦和三姐再去一個電話。
就見換完衣服的俞主任匆匆而來了。
雖說有着黃立羣和劉玲倆人接待，但吳遠還是息止了接着打電話的念頭，快步迎過去，同時伸出手來道：“俞主任，感謝，非常感謝！”
自打昨天到現在，俞主任對自己一向是等閒視之，當作一個普通患者家屬來對待的。
不料這一刻，俞主任卻忽然回握住吳遠，意味深長地道：“吳老闆，我可知道你啊！”
吳遠瞬間有些啼笑皆非的意思，但看對方這口氣，似乎不像是貶損。
便又立刻端正了態度道：“俞主任，我一做生意的小老闆，何德何能讓您……”
這就屬於自謙的客氣話了。
俞主任看着黃立羣和劉玲走過來，當着二人的面，坦誠道：“昨天沒敢跟吳老闆相認，是怕吳老闆誤會。”
“現在好了，手術順利，幸不辱命。我也終於能和吳老闆這樣的風雲人物，坦誠相見了。”
吳遠有些無言以對了，只是任由雙手被對方握着。
這時黃立羣饒有興致地道：“老俞，你藏得挺深哪！你說說，小遠怎麼就是風雲人物了？”
俞主任笑道：“我吧，雖然只是個拿手術刀的，跟吳老闆沒有過多的接觸。”
“但我愛人，卻是吳老闆的忠實擁躉。不僅家裡是騰達公司裝修的，而且傢俱也是吳老闆的傢俱廠生產的。”
“最近更絕的是，聽說芙蓉衣巷是吳老闆夫人創立的品牌，現在已經是那兒的常客了！”
吳遠當即道：“能得到嫂夫人和俞主任的認可，那是我的榮幸。
“俞主任，您一定得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表達一下內心的感激和謝意。”
俞主任看着黃立羣笑道：“吳老闆，吃飯的機會，遲早會有的。我有幾個朋友，對您在金融圈裡的叱吒風雲，特感興趣。”
“更何況，有老黃和劉主任在，我們之間，還怕沒個吃飯的機會麼？”
好嘛，這是越聊越近乎了。
黃茉莉和呂歡，對於吳遠到哪兒都吃得很開，已經見怪不怪了。
反倒是特需病房的值班護士，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在遠處指指點點，暗自議論。
果然能進到特需病房的病人和家屬，就沒一個是背景簡單的。
衆人說話間，走到鍾文勇的牀前。
從手術室出來的鐘文勇，此刻已經進入了普通護理模式。
鍾文勇經過了剛纔短暫的醒轉之後，又沉沉地睡着了。
俞主任解釋道：“這是正常的，讓他先休息個半天，晚飯前，精神狀態就差不多了。”
隨即俞主任指着鍾文勇那條被特地保護起來的手術腿，詳細地解釋了一遍手術的過程和細節。
這和之前談的手術方案差別，吳遠這個外行，完全聽不出來。
倒是黃立羣抓住了幾個細節，提出來，二人探討了一番。
藉助二人的探討，吳遠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一些。
大致意思是，文勇經過這次手術之後，基本能恢復和常人一樣了。
這自然是好事。
片刻後，俞主任離開，連帶着黃立羣也被拉走了。
緊接着劉玲眼見這邊沒什麼事，直接把黃茉莉也拽走了。
目的地自然是豫園小區的三舅家。
黃茉莉衝着吳遠展露出求救的表情，但吳遠此時此刻，關心病牀上躺着的，還來不及呢，哪有功夫給她解圍去？
黃茉莉這一走，呂歡開始捧着平凡的世界，在鍾文勇的牀頭細細翻閱。
看着鍾文勇額頭上的細汗，和不時微微的抽冷子，讓她似乎更能共情地理解路遙筆下主人公的那些苦難。
吳遠出門抽了根菸，順帶着給媳婦和三姐各自去了個電話。
媳婦和三姐這倆人，聽到手術順利之後，心疼的都是他自己個。
倒屬於是不約而同了。
只是媳婦臨掛斷之前，提醒他道：“一會你再給家裡去個電話，文強和文雅那倆孩子，嘴上雖然不說，可心裡都記掛着呢。”
也是。
打一通電話能要幾個錢？
結果吳遠一個電話打到吳家小樓，倆孩子在電話那頭開心地表示：“舅舅，我們已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