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元旦，陽曆年的頭一天。
吳遠披星戴月出門的時候，還不到凌晨三點。
今天是騰達商貿購物中心開業的日子，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頭天晚上，花娘甚至都沒回四合院，留宿在了北四環的亞運村宿舍。
那麼身爲老闆，吳遠自然也不能單獨睡到自然醒，再堂而皇之地趕過去。
好歹同甘共苦的姿態，還是要擺一擺的。
好在這車上還能眯上一會兒。
一路暢通地抵達北四環時，也纔剛剛三點二十。
整個亞運村籠罩在一片黢黑的夜色之中，只有物流通道亮着零星的燈光，穿梭着來回的車輛。
吳遠走過去，就見花娘正在協同超市的生鮮車輛卸貨。
看那人員，身上還穿着供銷總社的工服。
除此之外，還有幾家加盟飯店的後廚，在點貨卸貨。
吳遠轉了一圈，跟花娘打了聲招呼，便從物流通道進了商貿購物中心。
商貿購物中心內，燈火通明。
技術部人員，還在進行着最後的調試排查，確保萬無一失。
負一層的超級市場，也沒閒着。
供銷總社送過來的生鮮食材，需要提前做好部分的處理。
一圈逛下來，吳遠回到騰達分公司時，已經四點多了。
透過窗戶，看着遠處的天際，剛剛露出一絲朦朧的光亮。
等到吳遠再次擡起頭來，這光亮已經擴大了許多。
外頭的動靜也逐漸嘈雜起來。
各種紛至沓來的車輛多了起來，彷彿亞運村這塊地界，忽然醒了過來。
天光大亮時，已經六點多鐘。
吳遠出門拿了一份，五洲國際大酒店送過來的早餐，順便聽取了各部門的籌備彙報。
眼瞅着距離開業沒幾個鐘頭了。
各部門負責人，也只有在吃飯喝水時還有機會交流上兩句。
早飯過後，距離上班的時間點還早。
公司里人員已經到了七七八八。
吳遠透過窗戶，看向商貿購物中心的門口。
那邊開業典禮的主席臺已經搭建起來，周圍紅旗招展，彩旗飄飄。
八點鐘，第一波免費購物班車抵達。
車上尚未坐滿，留有一半的空位。
等到九點鐘，第二波免費購物班車抵達。
車上已經座無虛席了。
而張百發的車隊，是跟在免費購物班車之後進場的。
因爲開業典禮的吉時，就定在九點零八分。
張百發推門下車，一掃這火紅的陣勢，頓時爽朗地道：“吳老闆，今天購物中心開業，連老天爺都跟着賞臉，直接一個豔陽天。”
吳遠聞聲一看，果不其然。
太陽竟然露出臉來，灑下光芒萬丈。
這在首都，可是難得的好天氣。
緊接着，開業典禮如期舉行。
一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最早入住亞運村公寓的部分業主，也聞聲而來。
連同先前坐車過來的兩撥顧客，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
簡短的開業典禮結束後。
這些人蜂擁而入，一進購物中心，就被這恢弘大氣的佈局，和琳琅滿目的門店所吸引了。
不僅有常規商場的品牌，而且還增加了餐飲門店、影院設施、以及兒童娛樂城等一應設施，堪稱貨真價實的吃喝玩樂一條龍了。
孩子們彷彿進了兒童樂園一般，歡快地肆意飛奔。
大人們也跟着目不暇接，不知道該從哪裡逛起。
與此同時，北三環的亞細亞商場。
面對着開門零落的客流，王遂州沉默無言。
直到回到辦公室，才忽然提起道：“今天是騰達商貿購物中心開業的日子吧？”
下屬連忙應道：“是的，王總。”
“送個花籃過去祝賀一下，算作是禮尚往來。”
王遂州說到這裡，頓了頓。
下屬也很明智地沒有接腔。
果然王遂州片刻之後，續道：“順便考察一下，看看他們的開業客流怎麼樣，是不是也有淡季的影響？”
“好的，王總。”下屬應承道：“不過吳老闆選在週三這個工作日開業，其實並不怎麼明智。起碼很多潛在客流，抽不開身，去不了。”
王遂州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去吧。”
一個鐘頭後，下屬去而復返，面露激盪。
這已經是他極力壓制的結果了。
王遂州掃了一眼，心下不悅，但沒表現出來，只是故作平靜地問：“情況怎麼樣？”
下屬在斟酌着措辭道：“王總，騰達商貿購物中心的開業人氣，跟我們亞細亞商場開業時差不多。”
王遂州心下稍鬆，連帶着心中的不悅也跟着消散。
“不過，有一點不同。”下屬猶豫着道。
王遂州以爲是發現了秘密，興致頗高地追問：“什麼不同？”
“我在門口看了半個多鐘頭，進去的人多，出來的人少。”
“而且他們購物班車已經調整爲半小時一班，每班兩輛公交車，依舊擠滿了人。”
王遂州頓時想不通了，“每趟都過來上百人，進入購物中心就不出來？他們在裡頭幹什麼？全都在購物消費？”
下屬聲音漸低道：“我進去看了，他們有的在購物，有的在吃喝，有的在玩樂，有的在看電影……”
話未說完，就被王遂州一拍桌子打斷道：“你擱我這兒，練排比哪？”
下屬猶自掙扎道：“他們裡面的項目確實是多，不單單是賣貨的。很多家長帶着孩子過來，待個一天都捨不得走。”
“而且這還是工作日的白天，等到晚上或者週末，人只怕會更多……”
王遂州揮揮手道：“我知道了。”
等到下屬識趣地離開，王遂州猝然跌坐在大班椅上。
騰達這個購物中心火爆的秘訣，自己就算是知道，想抄都抄不來。
顏如卿抵達購物中心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她包裡特地揣了兩沓子老人頭，準備來給吳遠捧捧場子，消費消費。
爲此，她還特地沒跟吳遠打招呼，偷偷地進來。
結果這一來，頓時一發不可收拾了。
花錢如流水。
等到吳遠找到她的時候，兩沓子老人頭已經徹底花光了。
見到吳遠出現，顏如卿直接把手一伸道：“你來啦？正好給我拿點錢。”
吳遠二話不說，從手包裡掏了一沓子老人頭遞過去道：“顏姐，咱花歸花，可別爲了給我撐場子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