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支書輕哼着走進來,看了看許慧琴,又瞧了瞧黃海洋。
接過老許頭遞過來的板凳坐下來。
接手板凳的同時,倆老傢伙對了個眼神。
再坐下來,就聽老許頭道:“慧琴,你說,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老四急得直跺腳道:“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這種事豈能說出口的?”
但許慧琴咬着牙,重述了一遍。
老三位一聽,跟黃海洋剛纔說得相差無幾。
心下也就信了八成。
畢竟就憑許老四這一點就炸的性子,根本容不得倆孩子對口供,統一說法。
如此分別敘述,能做到如此大差不差。
只能是一個結果,那就是真相。
既然如此,這就是小事了。
純屬許老四,沒事找事了。
於是老三位,一致對外,逮到許老四一通狂噴。
許老四先丟了面子,此刻又丟了臉。
一張老臉,怔怔地憋紅到脖子根。
偏偏面對自家老哥哥和支書、會計這仨人,說不出話來。
一通輸出之後,老三位拍拍屁股也就走了。
村裡都是粗人,他們處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自然也不會顧慮那麼多。
黃海洋眼見着事情好像處理了,又好像沒處理。
至少他現在和許慧琴的處境,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尷尬。
但二姨父一招呼他,他也只能跟着走了。
晚飯就在吳家小樓吃的。
吃飯時,楊支書帶着許老四一通痛罵,連嚼帶罵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通。
吳遠和楊落雁聽了個大概,交換個眼神。
這才道:“爹,這事你們處理得有點草率啊!”
這話黃海洋聽得深以爲然,都顧不上夾菜,把筷子放下來,洗耳恭聽了。
吳遠接着道:“爹,許老四多要臉的一個人,你們老三位到頭來,不僅沒給他臉,反而把他臭罵一通。這事到頭來,要麼是慧琴受罪,要麼是沒那麼容易過去。”
楊落雁也附和道:“爹,這話我同意。許老四不容易,養個閨女,既當爹又當媽的。神經質一點,犯不了大錯。”
“今天這事,的確是他沒處理好不假,但你們後來全都怪他,也不合適。”
劉慧難得地同意老伴的意見道:“你爹有什麼錯?許老四本來就是狗肉包子,上不了檯面!”
吳遠笑道:“媽,許老四再上不了檯面,將來怕也是大姨的親家。這事你扶也得扶,不扶也得扶。”
楊支書和劉慧頓時不說話了。
確實是有些欠考慮了。
只考慮當前,沒考慮以後了。
就在這時,院子裡幾條大狗一通仰天狂吠。
但沒那麼激烈。
不多時,馬樂樂那稚嫩的小臉就出現在門口道:“師祖,師祖,慧琴姐她爹鬧着要喝敵敵畏哩!”
果不其然,許老四開始要死要活的了。
他就這性格。
楊支書也意識到,下午的處理,確實草率了。
楊落雁把馬樂樂叫進來,從茶几上拿了個倆桔子塞給孩子道:“樂樂,鬧多久了?”
馬樂樂忍下揣着桔子的激動,認認真真地道:“晚飯前就鬧了,快一個鐘頭了。村長怎麼勸,也勸不住。”
說完,就攥着桔子,愛不釋手。
黃海洋當即急道:“姐夫,你看怎麼辦?快救救慧琴爹!他真要出什麼事,我跟慧琴的緣分也就徹底盡了。”
楊支書也嗦了嗦牙花子道:“小遠,你快給想個辦法。”
因爲老許頭都勸不住的話,就意味着他這個老支書出面也沒什麼用了。
畢竟下午,是他們仨一起責罵許老四來着。
吳遠沉吟片刻,先對媳婦道:“你打個電話,叫招娣把奔馳開過來。”
接着又問樂樂道:“你二叔在家吧?”
馬樂樂連忙道:“在的在的,也在慧琴姐家勸着呢。”
吳遠當即道:“那正好,叫明朝把賓利開過來。”
說完這些,又轉向劉慧道:“媽,這事你得代表大姨出個面。許老四既然覺得自己顏面掃地,無臉見人了,咱們就算是糊,也得先把他這臉面糊上。”
劉慧看了眼黃海洋那着急的樣子,也不忍拒絕:“行吧,我可以去。”
很快,電話打出去。
兩輛車先後抵達。
趁這功夫,楊落雁直接把黃海洋從省城帶來的那些禮,全都拎出來。
順帶着自家還添了些。
看得劉慧都跟着心疼,覺着虧了。
等到兩輛車一到,馬明朝和徐招娣紛紛幫忙把禮提上車去。
趁這功夫,馬明朝還對吳遠道:“老闆,我看許老四那勁,是沒真想怎麼地。但是吧,這事不解決的話,恐怕今後始終是個事兒。”
吳遠明白。
農村裡的很多事兒,有時候就是爲了爭口氣。
哪有那麼多青紅皁白。
等到兩輛車都整裝待發,吳遠回頭又給鍾文勇安排上了:“小勇,你看着他們,誰也不許亂跑,別給你舅媽添亂。”
說完,楊支書和劉慧,帶着黃海洋上了車。
吳遠也帶着馬樂樂上了另外一輛。
兩輛車浩浩蕩蕩地直奔五隊。
畢竟梨園村就這麼大,有這麼兩輛車同時出現,可不就是浩浩蕩蕩麼?
再加上,上了村道之後,大燈一開,直接照到村部。
一腳油的功夫,車子就抵達許老四家門口。
遠遠地,許老四家就跟放電影似的,擠的是裡三層外三層。
全都是看熱鬧的。
見到吳家的兩輛車一起過來,圍觀的村民們,頓時嘖嘖稱歎。
等到支書媳婦打車上體體面面地下來,那更是議論紛紛起來。
李會計打裡面衝出來,迎上楊支書道:“老支書,你們這是?”
楊支書努了努嘴道:“小遠的主意,聽他的。”
說話間,就見吳遠陪着丈母孃撥開衆人,身後馬明朝和黃海洋提着禮品,走進許老四門口,看着前屋頂上,坐着的許老四。
這傢伙也是個會折騰的主。
沒爬上自家堂屋的屋頂,偏偏爬上前屋的屋頂。
就是圖屋前這一塊地方寬闊,能把事情鬧大。
手舉着敵敵畏瓶的許老四,此刻也是看得呆了。
一輩子活到這麼大年紀,能見識這場面,也算是值了。
老許頭湊過來,先跟劉慧打了聲招呼,隨即問吳遠道:“小遠,你們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