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昌盛大廈

“!!!”

在巫燭話音落下的瞬間, 溫簡言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從那種半混沌的,近乎瀕死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在【昌盛大廈】這個副本中, 陷入黑暗是規則層面的必死。

雖然鏡子碎片在最後關頭將溫簡言拽了進來, 但實際上,他這次確實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活着還是活着, 但是那種深陷死亡的極端恐懼,卻是無法在身體和心理層面磨滅的。

溫簡言的瞳孔縮成細細的針尖大小, 死死的盯着虛空, 像是沒處落。

頭腦中一片空白,皮膚上還殘留着森冷冰寒的空氣觸感,來自死亡的觸碰清晰而真實,無邊黑暗帶來的強烈痛楚扼住咽喉,令他的喉嚨發出溺水般的尖嘯。

巫燭蹙了下眉。

掌心裡,對方的腰簇簇抖着,皮膚失去了人類的溫度,反而和他的冰冷體溫更加接近。

他習慣了這傢伙狡黠算計的毒辣模樣,即使在被他扼住喉嚨,捆住四肢,眼珠裡都是活泛靈動的求生欲,現在突然看到他眼珠空茫, 強烈應激的樣子, 令巫燭居然感到有些怪異。

他皺了下眉,將內心的詭異感覺拋開。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上次和那個碎片融合之後,巫燭總對現在的自己感到些許陌生, 像是多出了不少並不該屬於自己的情緒。

往常,他恐怕不會產生任何波動纔對。

說不定還是該把那片碎片封回去。

正在巫燭沉思之時,眼前的青年卻突然劇烈地彈了起來,像是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四肢撲騰,拳打腳踢,強烈地掙扎着。

於是,距離他最近的巫燭成了受害者,硬生生捱了好幾記。

“……”

雖然並不疼,但巫燭的額角還是忍不住跳了跳。

他擡了擡手,熟練地把人捆了起來。

那絲陌生的感覺消失了。

大概的確是錯覺。

溫簡言掙了掙,發現掙不動,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了。

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瞳孔漸漸恢復正常,眼珠裡漸漸有了理性和神采。

剛剛的應激和脆弱像只是僞裝,一瞬間就消失了,被深深地藏到了見不到光的地方。

剛剛發生了什麼?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巫燭的身上,似乎花了兩秒,纔回想到對方的身份。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先前的記憶飛快地回籠。

紅衣女屍,電視機,鏡內世界……

對,他卡住了詛咒傳遞的BUG,利用人數差牽制住人頭的注視,爲鏡內世界的隊友製造了機會,解除了詛咒,但是,在他準備回到鏡內世界,將隊友帶出來之時,油燈卻突然被吹滅了。

溫簡言的神情微微陰沉下來。

即使沒有燈罩,他可不覺得,副本內的油燈會如此輕易地被吹滅,更別提當時店鋪內門窗緊閉,那陣風更是無處而來,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但問題是,對面是如何做到的呢?

溫簡言回想起,在進入副本之前,自己曾打聽到的那些零碎線索,不由得露出一點若有所思的神色。

忽的,他似乎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突然擡起頭,向着巫燭的方向看去:

“等等,安辛呢?”

“……”

巫燭擡起眼,定定看向面前的青年。

“就是那個和我一起走着的主播,他活着嗎?”

溫簡言有些急切地詢問着。

燈光熄滅之後,黑暗必死的規律一定是無差別觸發的,這在安辛身上應該也會同樣應驗,如果他被留在黑暗的店鋪內,絕對必死無疑。

在祁潛暫時“死亡”之後,安辛成爲了整支隊伍裡僅剩的作戰成員,倘若之後和其他小隊起衝突,他的天賦能起到極大的震懾作用,在這次的行動中死掉,他們的隊伍恐怕會元氣大傷。

巫燭仍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一雙眼瞳呈現出金屬般的質地和光澤,不帶任何情緒地注視着他,眼底藏着原始的非人感。

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如果沒了安辛,我們的隊友就只剩三個半了,一個天賦透支無法使用,一個身陷詛咒走兩步就大喘氣,還有一個沒有戰力的預言家,”溫簡言說,“他沒了,接下來的副本恐怕會很不好過。”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十分懇切,真心誠意地說道:

“可您不是要我通關這個副本嗎?”

“……”

短暫的幾秒沉寂過後,巫燭終於大發慈悲,漠然開口道:“他沒事。”

倒不是他有多好心,只是在鏡子碎片落地,無差別的保護機制發動,而安辛正好在附近罷了,所以就被直接拽了進來,小命毫不意外的落入了巫燭的手裡,一進來就被黑暗死死纏縛,到現在還維持着瀕死的狀態。

剛剛甚至差一點死的更透了。

不過現在大概率是活下來了。

“……”

溫簡言鬆了口氣。

媽的,好難應付。

尤其還是在這傢伙手握強大權柄,又對自身的想法和慾望毫無自覺的情況下……如果他不是個習慣察言觀色,反應迅速敏銳的人,恐怕就又猜到某個不知名雷區中了。

聽到安辛沒事之後,溫簡言一直緊繃着的神經頓時一鬆。

他有些虛脫地往後一仰,身後的黑暗穩穩地託着他,沒讓他掉下去。

自他和巫燭達成了所謂的“協議”,這個地方就暫時不會再對他造成生命上的威脅了,和昌盛大廈內部比起來簡直就是度假村。

在和那麼多詭異恐怖的屍體打交道之後,就連巫燭這張沒有表情的臭臉都顯得親切了不少。

這麼想着,溫簡言難得真心實意地向着巫燭笑了下:“謝了。”

不知道爲什麼,巫燭的臉色又不好看了。

“你該走了。”他冷冷地說。

溫簡言:“……”

媽的,這傻逼神好難哄,簡直就是喜怒無常,情緒莫測,就連他應付起來都有些棘手。

不過,在這一點上巫燭說的沒錯。

他在這裡待的越久,蘇成他們在鏡內世界待的就越久,他們手中可是沒有紅梳的,也就沒有任何離開鏡子的方式,雖然取得了詛咒源頭的道具,但是,鏡子內可是還有一具隨時可能活動起來的女屍,拖的越久,危險的可能性就越高。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對了,”溫簡言突然那想到了什麼,“你給我的任務是通關這個副本,但是這裡卻是限時副本,也就是說,無論最後究竟爬到多少層,只要撐過12小時都是能夠通關的,但我想,你想要得到的東西,或者是希望完成的事情,應該會不會是在一樓熬12個小時就能順利擁有的……能給我一個樓層範圍嗎?”

巫燭扭頭看向他,視線突然一頓,向下移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溫簡言才注意到,自己的外觀已經消失了,但衣服卻還在。

成年男性的修長身形,把衣服硬生生撐開了,原本能遮住膝蓋的布料,現在卻提到了大腿的中段。

“……”

即使溫簡言自認臉皮厚如城牆,現在也有些掛不住了。

雖然是他自己選的,但……

確實不太雅觀。

巫燭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那雙金色的,類獸的瞳孔中,閃着一點陰沉沉的光,讓溫簡言突然汗毛倒豎,產生了某種格外危險的預感。

他下意識地倒退一步,控制不住加快語速:

“不過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我自己找比較好,畢竟我的能力您放心也就不勞煩您回答了。”

沒有盡頭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漫長沉寂過後,巫燭總算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

“五樓。”

*

溫簡言帶着重新點燃的油燈盤迴到了店鋪內。

店鋪內一片死寂,幽幽的光照亮了窄窄的一排貨架,反射在電視機的屏幕上,給人一種格外陰森的感覺。

安辛蝦米似的蜷在地面上,臉色青白,瞳孔緊縮,汗如雨下,應激般地戰慄着,從危險中緩過神來的速度幾乎是溫簡言的好幾倍——畢竟,他陷入“死亡”狀態的時間也要更久,距離鬼門關的次數,也比溫簡言多好幾次。

好半天,他的眼裡漸漸恢復了神智,神情恍惚而恐懼。

“怎,怎麼回事?”

安辛眼珠裡倒映着油燈燃燒着的微光,他的嗓音極嘶啞,像是吞了滾燙的沙子,簡直聽不出原本的聲線:

“剛,剛纔不是……”

“是的,燈滅了,”溫簡言說,“但是我用最快速度點亮了,別擔心,暫時沒事。”

他溫聲勸慰道,用手拍撫着對方的脊背,將事情一帶而過,對那莫名其妙消失的幾分鐘隻字不提。

安辛呼吸凌亂急促,似乎還沒有從對死亡和黑暗的恐懼中緩過神來:“我還以爲,我還以爲,我真的要死了……”

“我也是。”

溫簡言回答道。

他的答案毫不摻假,即使到現在,對於黑暗中的那幾秒鐘,他想起來仍然感到心有餘悸。

“但是我們的動作得加快了,”溫簡言說,“雖然剩下的燈油還撐得住,但是最好還是和大部隊會合,他們手中的油燈數量才能保證我們不再重新回到那片黑暗裡。”

“你,你說得對,”安辛咬着牙,白着臉,強撐着從地上站起身,“我們確實得趕緊走了。”

黑暗中的時間無法用計算,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那裡待了一整個世紀,恐怖無邊無際的蔓延着,那種冰冷的,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實在是不願意再經歷一次了,即使雙腿還是軟着的,安辛仍然強逼着自己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和跟在溫簡言身後,和他一起向着倉庫的方向走去。

溫簡言快步向前走,微微眯起的眼珠裡反射着一點微光,神情顯得格外凝重嚴肅起來。

……五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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