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洞穴深處,熊風從沉睡中悠悠轉醒,他感應到自己手下大白熊的呼喊,睡眼惺忪的讓大白熊進到此地。
那大白熊帶着南離,手中還拿着那塊金光屏障碎片,熊風只是在空氣中嗅了嗅味道,便知道了這金光屏障的來源。
在他漫長的人生歲月中,三年前發生的事,就好像昨日一般,方清源和金寶的身影,彷彿才走沒幾日。
看着大白熊手舞足蹈,拼命演繹金寶所帶的話時,熊風心中轉過幾個念頭,然後對着大白熊吼了幾聲,發出一陣神魂波動,讓大白熊帶着南離下去辦事了。
對於金寶提出的這點小忙,就是熊風一句話的事,雖然他現在不能口吐人言,但與自己手下金丹熊獸進行溝通,也是毫無問題。
只是金寶來此,卻沒有過來找他,這令熊風感到不開心,但這種不開心,也只是維持了片刻,熊風隨口打了個哈欠,找個舒服的地方一躺,又沉沉睡去。
方清源讓南離帶着符籙和信物,去了熊風的地盤後,他自己並沒有在原地多待,而是選擇往邊界的方位行去。
不管這件事情成與不成,他都不能留在原地安心等候了,在有人背後設計的情況下,他多留此地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
萬一對方見抓不到他的把柄,選擇悍然動手呢,畢竟在蠻荒中,死掉一個分封掌門,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大周書院頂多派個人來,確認死因就足夠了,方清源相信,對方肯定會把現場僞裝成妖獸襲擊的。
一路前行,方清源很快就到了蠻荒邊界,等他從蠻荒現身,蔣天放這些練氣弟子,顯然有些吃驚,因爲方清源此行回來太快。
“宗主可是找到良才這些弟子了?”
面對追問,方清源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搖了搖頭,開口道: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再等半個月,倘若他們還沒有回來,那就是遇險,讓門內準備後事吧。”
方清源說完,不顧蔣天放如何想,他要了一間靜室,就在此地安心等候後續消息。
對於宗門這幾個弟子最後能否平安歸來,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但即使弟子沒有回來,失陷蠻荒,方清源也不會多麼自責,在他眼中,宗門的一切都是爲自己服務的,而不是他要爲宗門奉獻自己的全部,這就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在修行界這種集萬般偉力於己一身的世界,方清源認爲,沒有什麼能夠比自己還要重要了,說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罷,方清源都會承認。
包括對姜葵之前的處置,他的選擇或許有更加溫和委婉的處置,但他選擇快刀斬亂麻,主動選擇斷掉這段關係,因爲在他心中,姜葵已經不是自己當年那個互相扶持的師姐了。
造就方清源這般心性的主要原因,是因爲方清源的‘童年’,前世三十年的人情冷暖,此世百年也抵消不了,更何況這一世,他也是個孤家寡人。
相比較而言,方清源更加信任自家的伴獸,不管是金寶還是銀寶,還有蜂母,方清源對他們的信任,要遠遠超過對門內弟子的信任。
而這種信任,將會伴隨方清源的此生。
十日之後,蠻荒中走出一羣灰頭土臉的練氣修士來,當他們見到清源宗的前哨據點時,很大一部分人都熱淚盈眶。
蔣天放趕緊上前派人迎接,安撫之後,纔得到一些令人疑惑的信息,按照這些人的說法,他們之前被困在一處金丹妖獸的地盤上,既不能退,也不能進。
直到前些日子,突然有一隻大白熊將他們驅趕出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隻大白熊身邊,還帶着一隻醜醜的大鳥。
再問他們怎麼深入蠻荒如此遠,好幾個人說法都不一致,有的說是被妖獸追趕,有的說是追擊珍貴靈獸,還有的現在對此事記憶一片模糊。
方清源沒有參與問話,他隱匿在幕後,不肯把自己暴露在臺前,失陷的弟子既然已經回來,那此地自然也就沒了他事。
剩下的事該怎麼處理,按照門規就行,而他則是帶着金寶,悄悄回到了清源宗內,這個時候,他選擇低調。
離火盟他現在是對此毫無辦法,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出手設計自己,但方清源也無可奈何。
不要說清源宗得罪不起離火盟,就是樂川所在的白山御獸門,也不想和離火盟產生衝突,雖然白山御獸門不怕離火盟,但犯不上和對方起衝突。
當下方清源能夠做的便是,緊閉門戶,安心修行,不給離火盟找事的藉口,大周書院分封三代,方清源只要不作死,離火盟也不敢太過分。
回到掌門靜室,方清源盤算一番此行自己的對策,發現一切都比較順利,只是最後,自己好像忘記了些什麼。
於此同時,在蠻荒深處,金丹妖獸大白熊身旁,南離看着吃下那金光屏障碎片,呼呼大睡的對方,又看看四周衆多凶神惡煞的築基妖獸,心中欲哭無淚。
送完信後,方清源沒來接她,而她也被大白熊扣下,走到哪都帶在身旁,和蠻荒這些蠢笨的妖獸比起來,南離可是聰明多了,兩者雖都不能言語,但比劃着交流起來,也沒有多少障礙。
這就導致,在大白熊身旁,南離的身份地位驟然增加,一些築基妖獸見了南離,也要點頭哈腰,露出肚皮討好。
只是南離更加懷念在仙府中的生活,蠻荒的環境太差了,尤其是這些笨熊,一個個身上腥臭味撲鼻,讓一向愛乾淨的南離無法忍受。
但讓南離此刻偷偷跑掉,她又不敢,幾番猶豫下,南離還是選擇暫時苟在這裡,期待有朝一日,方清源能夠再次出現在她身旁,將她帶離此地。
於是乎,此後的日子裡,這裡的妖獸們,就見到自家老大身旁,多了一隻火紅的身影,在這片領地上,狐假虎威起來。
時間匆匆,清源宗門內的樹葉枯了又綠,綠了又枯,轉眼間又是一年走過。
這一年,方清源九十八歲,境界依舊是築基七層,不過進度過半,還有三年多些的時光,他就可進階築基八層了。
在這一年中,無限演化大道的推衍進度,比起剛開始時,有了很大的長進,最起碼方清源能夠把世界開闢之後的觀想,推衍到天清地濁,乾坤初定的地步。
雖然簡陋,依舊不成樣子,但卻不是剛開始那般難以爲繼了,只是現在這種進度,用作丹論迎接天劫,還爲時過早。
依照方清源盤算,還有二十多年,自己便可迎來結丹,只是在這之前,自己要開始着手準備結丹事宜了。 結丹需要三階靈地,靈地的品階越高越好,清源宗所在靈地雖然是三階下品,但不足以支撐方清源成就金丹,所以方清源還需另找結丹靈地。
最好是四階靈地,方清源感覺自己的丹論立意比較高端,結丹時對靈氣的汲取,可能會比較龐大,倘若靈地品階不足,方清源怕出現意外情況。
對於靈地選擇,方清源心中有了幾個方向,四階靈地白山也有,但都掌握在各大勢力手中,白山御獸門的靈地,也不是四階。
根據靈木盟和離火盟對自家宗門產生的惡意,方清源是十分抗拒在白山結丹的。
按照他的預想,要麼去海外比如海門島,或者是海豐島這些地方,花費靈石,租上一個洞府,用作結丹之地。
要麼去御獸總山,選一處四階靈地,進行結丹。
兩者各有各的好處,去外海結丹省心,但安全性不夠,還需耗費大量靈石,而去御獸總山結丹,安全性很高,也不用多少靈石花費,唯一需要的是,樂川的人情。
樂川已經回到白山御獸門,在外出一年半後,他忙完門內積攢的瑣事,便給方清源來信,讓他過去商談。
接到樂川信息,方清源正好準備和他說說這結丹事宜,於是便帶着金寶,欣然前往。
來到白山御獸門中,方清源發現門中的弟子比往常,多了許多生面孔,修爲還都不低。
來到樂川居所,方清源讓金寶獨自在外頭玩,他則是整了整衣袍,邁步走進其中。
等見到樂川時,樂川神情落寞,情緒低沉,對此,方清源心中只是轉了幾下,便猜到,此行樂川應該是沒有取到滿意的結果。
看到方清源到了,樂川往旁邊一指,示意方清源落座,然後他便嘆息說道:
“你良德師兄離世了。”
聽聞這個消息,方清源也變得沉默起來,他本以爲樂川此行會有什麼好消息傳來,可沒想到,等到的卻是趙良德離世的消息。
想起當年趙良德收到自己送的靈石時,開心的模樣,方清源對這個小老頭,心中多了幾分唏噓。
終究還是沒有奇蹟發生,在趙良德魂魄缺失三十六年後,最終老死在牀榻之上。
“良德等不到他的神魂完整了,那個邪修被大周書院元嬰修士抓到後,此後便沒有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回到總山,拜請一位師叔相助,去北巡查司要人,迫於壓力,我們見到那邪修,但是見到也無用,良德遺失的魂魄,早已被此人煉化,我們去晚了。”
談到這裡,樂川顯得有幾分自責,顯然他認爲自己動手追查的時機太晚了。
對此,方清源只能寬慰道:
“師尊不必過於自責,邪修本就難以追捕,此次不是您抓着不放,這金丹邪修還不知要逍遙到什麼時候,這次也算是爲了良德師兄報仇了。”
“我是可憐良德一躺這麼多年,最後落得這般下場,或許當年我就不該去探查什麼遺址秘寶”
方清源靜靜聽着樂川的自責言語,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在方清源面前,樂川纔會褪去那層層僞裝,顯露出自己最真摯的情感來。
良久之後,樂川不再言語,興許是發泄完了,神情顯得有幾分疲憊。
“我走的這段時間,你宗門一切都好吧?”
樂川收斂的情緒,又恢復到之前那精明的模樣來,他問出方清源這段時間清源宗的情況,方清源心中一動,最終還是沒有把在蠻荒遭遇的事情,告知樂川。
“一切都好,沒有什麼問題。”
樂川點點頭,透露一點消息給方清源:
“這一次師叔有意,準備往蠻荒裡頭繼續推進,他讓我們白山御獸門,多多發揮在此地的作用,儘量收集蠻荒中的情報,不知哪一日,我們白山御獸門就要再次起兵了。”
聽着樂川說出的消息,方清源想起剛剛看到那些陌生御獸門弟子,心中疑惑:
“開闢戰事纔打完不到二十年,總山對之前的戰果不滿嗎?”
樂川無奈笑了一聲,“銀象山給了丹盟做領地,我們白山御獸門得到了什麼?我之前一直沒有和你講總山的派系,現在告訴你,當初御獸門過來出手的化神修士,和我們這一派,關係並不親近,反而有幾分嫌隙,不然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樂川這一系,包括南疆御獸門,都是出自於御獸總山——月峰一系,不管是當初的霍鸛還是狄元普,都是月娥化神門下。
而據樂川所言,月娥化神的伴獸,也是化神戰力,雖然只是只月兔,戰力在一衆化神中墊底,但不可否認,擁有兩個化神戰力的月峰一系,實力並不弱小。
只不過當年開闢戰爭,宗門派來的化神修士,與月峰一系關係並不融洽,導致樂川這個白山御獸門沒有撈到太多的好處,只是地盤大了一些而已。
現在聽樂川的意思,上頭不知爲何,想繼續開發蠻荒,現在只是讓樂川做好準備,爲此還派了上百名弟子過來支援。
“這些弟子只是第一波,後續還有,你不必如此擔憂,這是件好事,弟子越多,也顯得爲師越發重要不是,御獸門具有此界特有開闢之權,不必通過大周書院,便可獨自掀起開闢戰爭,倘若此事辦成,白山御獸門未來,比南疆御獸門的權勢還要大,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領地,不必擠在這白山中,和周邊這些小宗門打交道了。”
樂川說完長長這一段後,神情終於意氣風發起來,只是方清源內心卻想到,白山御獸門若是發力,那蠻荒中的熊風豈不是要遭?
可憐金寶纔有一個老舅,看來也要遭到滅頂之災了,熊風雖然強,但和御獸門的意志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麼。
而自己能夠做的,就是給熊風透露一下此消息,希望熊風能夠搬家,到蠻荒更深處去,當年熊風能跑,現在依然也可以。
談完這些,方清源看着樂川心情好了不少,便說出自己的結丹靈地一事,樂川聽完沉吟一會,然後開口承諾道:
“我去總山活動活動,你作爲我關門弟子,怎麼能不在總山結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