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劍歌行路難

方清源此刻心中有許多話想問樂川,您怎麼把這事也說出來了,因爲大白熊的事,熊風明顯對御獸門這邊有所怨懟,聯盟的事肯定有所反覆,現在還要驅使着去做二五仔,這把熊風當成什麼了?

獸姦?還是妖奸?

方清源就是想問一句,憑什麼?

金寶與熊風的關係,並不是自己可以依仗任性的藉口,在與熊風的這段關係上,自己明顯得到的好處更多。

不管是最開始熊風暗自贈與的金靈之力,還是後續提供的四階靈地,都讓自己收益匪淺。

而相比之下,御獸總山那邊又給自己帶來了什麼?

在這段關係中,自己給熊風的許諾,更像是空頭支票,只是聽着好聽,但實際兌付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自己已經有些對不住熊風了,現在還要聽這個狄元普的話,去說服熊風,去做這種違心的事嗎?

唸到此處,方清源的脊樑稍稍挺直,他看着狄元普對月娥兜售自己計謀的樣子,臉上涌現出一絲憤慨。

在場的修士,修爲最低也是金丹,豈能注意不到方清源的微表情,於是只見狄元普話語一頓,然後扭過頭來,看向方清源,出聲問道:

“怎麼,你似乎有不同的意見?”

在月娥老祖面前,狄元普並未使出元嬰威壓,他只是用平常語氣詢問,但其面孔,足以讓熟悉他的人,嚇得心驚膽顫。

但方清源並不吃這一套,狄元普這個御獸門元嬰,我尊敬你稱呼你一聲師叔祖,不尊敬伱,那就稱呼你爲老不死。

畢竟,現在我已不是御獸門弟子,而是大周書院分封三代,有名有姓的清源宗掌門。

正是有着這種底氣與退路,方清源纔不想做下這等違心的事來,他也看着狄元普道:

“稟狄師叔祖,那金仞風梟熊獸是與我有舊不假,可如今其中的情分還剩下多少,那就不好說了。

本來熊風就要暗中歸附,可突兀的殺出一位淳于華,他們殺了熊風的金丹子嗣,如今雙方結仇,連帶着我也不受待見。

所以剛剛狄師叔祖所言,讓熊風自願做下內應,去醒獅谷內爭奪地盤一事,我覺得不怎麼可行。”

“竟有此事?”

狄元普神色詫異,這事剛剛樂川並未告知。

樂川無奈說道:

“確有此事,那淳于華一行人,前來我宗門不久,就無故挑釁熊風,殺了他一頭後裔,乃是大白熊金丹妖獸,就是年前發生的事。”

提及淳于華,狄元普想了想,這纔看向月娥老祖,開口闡述道:

“這就是無支祁直系的那個淳于家族吧,我當初知道他們來白山,但並不知道他們的具體目的,老祖可否示下?”

月娥淡淡開口:

“淳于渠樑前些日子找我商談,準備讓他的一個旁支遷到白山地界中,作爲條件交換,他願意在總山內部支持我,分擔一些來自喀爾威明的壓力,所以我就答應了他。”

說完這些,大家心中都有了數,狄元普也不再過問此事,他只是皺眉道:

“有和解的辦法嗎?區區一隻金丹妖獸罷了,若是熊風開口,我願意同淳于華交涉,讓他們賠禮道歉,畢竟未來熊風也是自家人,不再是妖獸了。”

方清源心中冷笑,給熊風賠禮道歉?

說說而已罷了,淳于華作爲御獸門化神老祖之後,給一隻蠻荒妖獸賠禮,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就算你狄元普親自上門去說,估計也要碰一鼻子灰回來。

另外,淳于華就算道歉,熊風就要必須接受嗎?

熊風想要的,只是那個殺害大白熊的兇手性命而已,其他的他別無所求。

而這個,則是狄元普不能滿足熊風的,這也是兩者之間,最大的分歧。

依照方清源對熊風的瞭解,若此事沒有圓滿解決,他絕不繼續投靠御獸門的,大不了效仿四百年前的舊事,帶着衆獸,遠走他方,不在這裡受什麼鳥氣。

而且依照方清源對老獅子實力的瞭解,以及月娥老祖遲遲不敢動手的情況來分析,這月娥老祖對這老獅子有着深深的忌憚。

這種時候,強壓熊風,方清源估計月娥應該是做不出的。

故而,等狄元普說完對熊風的交代,方清源就沒有往下接話。

場面頓時有些冷,狄元普看了看樂川,見他沒反應,只好親自勸道:

“我知道你心裡不舒坦,本來大好的事被淳于華這個蠢貨攪合壞了,但淳于華也是我們御獸門中人,熊風還是荒野古獸,哪怕與你有舊,可你所在的位置要認清楚啊,大局爲重!”

方清源不聽大局還好,他一聽這個,前世死去的記憶就在攻擊着他,於是他逆反心理上來,直接悶聲道:

“我如今已經不是御獸門弟子了,乃是大周書院分封的第一任掌門,狄前輩若是想讓晚輩從中牽線搭橋,與熊風談條件,請拿出誠意,開出價碼來。”

狄元普眉頭開始皺着,他不能相信這番話是從方清源口中講出,剛想說幾句斥責的話,就被一旁的熊有德勸道:

“這小子說得在理啊,老狄,你也別玩以大欺小,馴服元嬰古獸本就是我們分內的事,現在人家給了你個機會,這不是欠你的,你不謝就算了,怎麼?還要強壓不成?” 熊有德滿臉大鬍子,長得也類似一隻兇猛的兇獸,但這個時候,開口爲方清源說話,這是他沒想到的。

方清源覺得,在月娥老祖面前,狄元普做事一定要拿捏好分寸,不然連一個金丹晚輩都擺不平,那就顯得他太沒有本事了。

月娥老祖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幕,不管熊風是否歸附,都影響不了大局,從御獸門的角度來看,這醒獅谷中的六階靈地,御獸門已經視爲囊中之物了。

即使自己拿不下來,那還有其他化神修士前來謀劃,御獸門二十多個化神,這老獅子又能抵抗了幾次?

被熊有德勸着,狄元普不好再擺架子,他本想着先哄着方清源辦事,等事成之後,再看情況補償,這是上位者的一貫套路,口惠而不實,最是能扯。

但方清源將自己位置擺正,點明自己是大周書院分封掌門,不再是任憑使喚的白山御獸門弟子,沒有這個對御獸門出力的義務了。

一切都公事公辦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然後狄元普說了一些補償方案,或者說是利誘熊風去醒獅谷做內應開出的條件,方清源沒有替熊風拒絕接受與否,只是按個記下來,等日後報給熊風聽。

至於狄元普爲何中意熊風去做內應,而不是他的那隻荒木蛟鱷,一來是狄元普不捨得自家靈獸涉險,二來是這隻荒木蛟鱷自幼在御獸門總山長大,與這些蠻荒古獸格格不入,很容易被看出破綻來。

就比如一個大城市生活的人,回到山村生活,短時間內肯定格格不入,安靜待着不出門還行,若是還想爭地爭水,這不一下子就暴露了嘛。

還是土生土長的熊風最爲適合,他若是做御獸門的內應,那羣醒獅谷內的元嬰古獸,是絕對不會發現的。

可是,別說有着大白熊身死的隔閡,就是沒有,在四百年前,熊風也與人類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恨,不報復是因爲沒有那個實力,但主動助紂爲虐,那熊風就做不到了。

有時候,妖獸比人類,更加明白是非善惡。

等狄元普將開出的條件講完,讓方清源給熊風帶話,然後這裡就沒有方清源什麼事了。

熊風之事頂多算一個大插曲,他們接下來還是要商議,如何謀劃醒獅谷之地。

方清源從這處議事大殿中出來,心中說不出是暢快還是後悔,他剛剛說的話,表明的態度,肯定是不符合狄元普的心意,說不定狄元普已經暗中厭惡了他。

但管他呢,讓方清源逆着噁心,幫狄元普去套路熊風,他纔不願意做這等事,真要爲了巴結狄元普這個御獸門元嬰修士,而不顧自己的爲人底線,那方清源就覺得,自己這修行百年,都修到狗身上了。

說不得這就是方清源積鬱的心結,等到過元嬰天劫時,絕對會給他一個難以想象的重創。

人生在世,不就求個念頭通達嘛,即使剛剛自己說出那番話,這狄元普不是也不能怎麼樣自己,何必唯唯諾諾,慫得不行呢?

念及此處,方清源哈哈大笑起來,在南疆天門山議事大殿門口,他獨步到前方山崖之前,這處南疆中景色最好的地方,看着前方半山腰翻涌的雲霧,回想剛剛的暢意,忍不住出口道:

“登高望雲海,天地何漫漫!

榮華東流水,萬事皆波瀾。

白日掩徂輝,浮雲無定端。

且復歸去來,劍歌行路難。”

短句做過,方清源也不取靈舟飛梭,無視天門山護山法陣的強壓,縱身而起,從這片崖頂沖天而起,奔着蠻荒而去。

靜室之內,月娥的嘴角微微勾起,方清源剛剛的所作所爲,在化神修士的強大神念下,相當於就發生在月娥的眼皮下,靜室之內阻斷神識的法陣,對她而言,還不如蛛絲織就的網來的結實。

在方清源身上,月娥依稀看到了當年的故人,同樣的意氣風發,同樣的不畏強權。

“行路難啊!”

月娥輕微出聲,狄元普微微一怔,然後疑惑問道:

“老祖?”

見幾人疑惑,月娥頓感無趣,她不自覺收攏笑容,輕聲說道:

“人老了,精神就不集中了,有些乏了,改日再議吧。”

月娥起身,往後走去,頓時以狄元普帶頭,幾人紛紛跪下恭送,其中以樂川的屁股,撅得格外的高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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