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源曾以爲,這一次的出場,只是例行公事,讓熊風展示一下肌肉,讓大家清楚清源宗的底蘊,也好對得住崔東城付出的代價。
然而事情轉變的如此令人愕然,方清源也不想去探究這背後的緣由,幻劍盟背刺盟友,總有自己要這麼做的目的,如今三家都要白山劍派的聶心源死,那自己只好站在人數最多的一方了。
目前的局勢,熊風明面上與幻劍盟元嬰對上,從而讓厚土盟元嬰抽出手來,支援銳金盟,這麼一來,原本穩操勝券的聶心源,一打二之下,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白山大戰說到底,也是上層元嬰修士之間關係的另外一種延續,幻劍盟元嬰之前與聶心源交好,那就站在同一戰線,但現在白山上明顯發生很大的變故,那這種關係還能維持與否,這外人誰又能清楚呢?
爭權奪利,信念不合,又或者是情非得已,這都會是幻劍盟元嬰做出這種應對的背後原因。
現在來看,幻劍盟還顧忌着這些年中,與白山劍派並肩作戰的交情,不肯直接背刺,所以才選擇讓熊風拖住自己,進行一場假賽,從而給白山劍派,同時也是給幻劍盟內那些不明真相的修士們,一個無可挑剔的藉口。
不是自己不想不去馳援白山劍派,而是被熊風堵住,實在是走不開啊。
這個理由很好,方清源也願意讓熊風輕鬆的把戲演一演,然而說是要對付聶心源,那就是另外的價碼了。
所以在崔東城聽到方清源開出的條件後,一時就沉默了下來,玄黎劍可是四階中品的劍器,已經生有靈智,在這麼多年對銳金、厚土兩盟的交戰中,崔東城可是確切的見識到了其真正的威力。
可以這麼說,擁有玄黎劍的白山劍派,與沒有玄黎劍的白山劍派,絕對是兩個不同的勢力。
一柄生有靈智的法劍,足足可以當做半個元嬰修士去看待,在白山上所有元嬰修士都下不來的大環境下,彌足珍貴。
幻劍盟顯然不想放手這柄法劍的,可在方清源眼中看來,讓熊風出手的價碼,也只有如此,不然他纔不會冒着得罪白山劍派的風險,去讓熊風與聶心淵交手。
“快點給個答覆吧,給還是不給?玄黎劍不可能落入你們幻劍盟手中了,相反便宜給銳金與厚土盟,還不如給我。”
方清源爲崔東城找藉口,但這事崔東城也做不了主,於是令牌之上,另外一個意念閃爍。
“小輩真敢開口啊,玄黎劍在白山法器排行榜上排第七,你就這麼要走了?”
“前輩是?”
“本座崔太昊,幻劍盟元嬰,也是你即將訛詐的對象。”
方清源訕訕一笑,這崔太昊說話也挺直接的,性情看上去頗爲直爽,但就是不知這是不是其外在的僞裝了。
崔太昊口中的白山法器排行榜,乃是一些好事之人排列的榜單,其中有戰力榜,只排金丹修士,方清源自從與淳于華交手之後,也被一路往上升,目前添爲此榜單第七位,在他前邊的基本都是白山老牌金丹了,就比如這崔東城,就在第五的位置上。
而法器榜也是白山修士們津津樂道的榜單,其中羅列着各種高階法器,玄黎劍沒有被聶心源帶上山,自然也進入其榜單中,目前在整個白山所有法器中,排在了第七的位置。
而排在第一位的法器,是靈木盟中的一座青帝寶苑,說是法器,其實被稱作福地洞天更加合適,這青帝寶苑內有洞天,五階以下的靈植,送入其中,都能長勢良好,裡邊培育了大量的高階靈草靈藥,靈木盟每年靠着這個青帝寶苑,一年就能多收入高達幾萬顆上品靈石。
除了法器榜、戰力榜,此外還有美人榜、財富榜、靈獸榜等,甚至還有奇葩的白山十大小人榜單。
白山人就是這麼好事,許多修士對於修行打坐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對聽取各種傳聞故事,倒是一個個的充斥着精神。
方清源目前只上了戰力榜,其他的榜單與他沒有什麼關係,這是因爲方清源崛起的太快,給外界的信息又少,再加上其他也沒有值得大家注意的點,故而目前只上了戰力榜單。
“崔前輩說笑了,這怎麼算是訛詐,只是我們再談一筆生意罷了,若是您不同意,這玄黎劍我也拿不走不是嗎?”
此時玄黎劍還在聶心源手中大放異彩,他一人一劍壓着銳金、厚土兩大元嬰修士打,這一幕引得白山劍派衆人陣陣歡呼。
“真厲害啊,白山劍派的聶前輩,戰力實在是太強了,不愧是純正的劍修門派!”
“行了,不用再說了,我答應你就是了,玄黎劍給你,但是有一點要求,日後你不能用此劍來對付我們。”
不知是哪一句話觸動了崔太昊,他也不再猶豫,直接開口答應,只不過多了一個附加條件,日後方清源不得用此劍對付他與另外兩盟。
估計這也是崔太昊給銳金、厚土盟有所交代的條件,而且崔太昊言語中透露的意思,已經將清源宗,看做與自己地位相等的勢力了。
見得崔太昊同意,方清源當即大喜,他滿口答應下來,先把法劍弄到手,剩餘的情況到時候具體分析。
三言兩語,方清源與崔太昊敲定此等,影響萬千修士終身的大事,在這種層級的謀劃中,白山劍派那些金丹修士,也只是渺小的背景板罷了。
“既然談好了,那就請方宗主履行諾言吧。”
“晚輩如何去做?還請崔前輩說說。”
“先將本座打成重傷吧。”
“啊!”
片刻之後,劍吟熊獸混合在了一起,幻劍盟所在的軍陣上空,崔太昊操持着蜃龍之力,與熊風龐大的古獸身軀,開始了在各自大道真意上的硬碰硬。
一個個漆黑如墨的圓環,在熊風周身出現,在熊風身旁千丈範圍內閃動,密密麻麻,猶如繁星,這些圓環中間位置都是微微往內塌陷着,吸引拉扯着一切事物,包括光線都逃不脫。
這就是熊風的大道領域,源於土系神通而發展的大道真意,從而形成了屬於熊風自己獨特的領域,重環界域!
在此領域內,任何事物感受的重力都要被加持百倍以上,而且這種重力不只是來自大地一個方向,而是受到領域內各個圓環的影響,可以來自任何方向。
如此一來,熊風最不擔心的就是那些身軀龐大的古獸,擁有這道重環界域,在以往的爭鬥中,熊風可謂是佔盡了上風。
只看崔太昊此時的狼狽模樣,就知道熊風的這道重環界域多麼強了。
崔太昊的大道真意乃是離幻方向,走的是惑人感官,以假亂真的路線,這種大道真意對境界低下的對手十分管用,可以將對方生生玩弄致死,對方也找不到你的真身,然而對於境界比崔太昊還高的熊風而言,他這一手,最是被其剋制。
“萬重環!”
伴隨着熊風怒喝,成千上萬個黑色圓環,貼在幻劍盟軍陣四周,下一息,圓環當中的漆黑光點,齊齊發出無窮的重壓,籠罩在幻劍盟這六千人的軍陣上。軍陣之內,一個個修士都東倒西歪,那二十頭共同馱着蜃龍旗幡的巨象,也紛紛悲鳴得跪倒在地,而那蜃龍旗幡自然也是向地上倒去。
此時,幻劍盟軍陣就此宣告被破。
大部分幻劍盟的修士都是一臉驚恐,唯有真正屬於幻劍盟的精英核心弟子,厲聲大吼着,讓大家趕緊站起身來,重組軍陣。
可在不斷的被崔太昊抽取法力下,再加上軍陣被破的反噬,將大家氣血翻涌,俱是五勞七傷,一時之間根本無力反擊。
於是在幻劍盟衆人眼睜睜的注視下,沒了軍陣加持的崔太昊元嬰法身,更加不是熊風的對手了。
“蒼天何薄於我啊,我不甘心!”
崔東城披散着頭髮,淒涼的大喊着,一副要飛上去與熊風拼命的架勢。
周邊的修士趕緊上前拉着他,不讓他如此衝動:
“萬萬不可啊,不可爲一時衝動而成千古恨,若是老祖也不是其對手,你這麼衝上去只能白白送死罷了。”
崔東城雙目含淚:
“愧對白山劍派的道友啊,十年生死兩茫茫,如今我如何有顏面去面對他們呢?”
不提下方崔東城的表演,高空之上,脫離了軍陣的支持,崔太昊的法身顯得更加稀薄,但是此時崔太昊的狀態,反而更好了一些。
軍陣的法力加持固然讓法身可動用的法力更多,但這法力畢竟不是自己修行而來,使用起來難免晦澀,如今崔太昊輕裝上陣,更加符合蜃龍離幻真意。
然而崔太昊卻沒有繼續與熊風戰鬥的意思,剛剛他與方清源講,讓熊風將自己擊成重傷的話,只不過是這麼表示,他可真的不想被熊風打成難以治癒的重傷,表面功夫到位就行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好了,道友請。”
崔太昊用恭請的態度,選擇讓熊風出手,而熊風也不客氣,上千圓環同時震顫,所形成的合力,讓崔太昊感到一陣的心悸。
雖然是法身,沒有血肉感應,但源於神魂的本能威脅,也讓崔太昊感到致命的危險。
一聲慘呼響起,其後一道身影轉身就逃,向着遠處的三方混戰的圈子奔去。
“聶兄救我!”
崔太昊口中發出求救聲,法身電射,而熊風自然緊跟其後,窮追不捨。
遠處,三個軍陣兩萬多修士攪合在一起,上空三個元嬰法身正在激烈的對拼,在厚土盟與銳金盟兩個元嬰聯手下,聶心源一時間也取不到一錘定音的戰果。
厚土盟元嬰主守,銳金盟元嬰主攻,他們之間配合的相當默契,三者都是元嬰初期,境界上也拉不開太大差距,所以即使聶心源戰力非凡,也很難在短短半刻鐘將其各個擊破。
本來場面就這麼僵持,直到那個軍陣的修士率先堅持不住,從而露出破綻來。
但崔太昊與熊風這邊發生的變故,一下子攪亂了三者的平衡,面對崔太昊的求救,聶心源眉頭一皺,他一劍逼開厚土盟元嬰,轉身朝着崔太昊的方位接應。
“伱怎麼得罪這熊蠻子了?非要在這個時候蹲你?”
再是一劍,聶心源將崔太昊攝進自己的劍陣當中,然後下一息,聶心源臉色大變,一擊將崔太昊打飛出去。
“你?爲何如此?”
這個時候的聶心源,充斥着不可置信,在他的腰間,一個巨大的缺口正在散發着黑氣。
“聶兄,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得了,我們體面的結束吧,你要是願意,那就脫離軍陣,來到雲巔之上解決,也別讓底下這些小輩爲難,不然到時候我們三家聯手,還是要來一場大清洗的,不若你繼續瞞着,幻劍盟還是白山劍派那個最好的盟友。”
沉默,後方趕來的熊風也感到了難以忍受的沉默,他蹲在不遠處,耐心等待着這位白山劍修,這種時候,又該如何取捨。
幾息過後,只見聶心源彈劍做歌:
“鋒芒藏寸蘊,凜冽照肝膽,獨步人間路,劍歌蕩九天。
諸位,隨我同去吧!”
言畢,聶心源主動脫離下方八千人軍陣的支持,一人一劍往九天之上高飛。
而崔太昊與厚土、銳金兩元嬰對視一眼,便各自追隨其上,而熊風位於最後,他臉色躊躇,最後還是選擇高飛雲巔。
下一刻,高空電閃雷鳴,龍吟劍嘯,日月無光。
兩日之後,方清源與熊風已經回到了清源宗,相比較方清源的好心情,熊風倒是顯得悶悶不樂,他回到靜室,開啓陣法,吩咐七七,十年之內,如果不是有關清源宗生死存亡大事,就別喊他出來了。
對於自家老祖的吩咐,七七雖是一頭霧水,但也應承下來,故而在方清源的例行問候下,將方清源擋在了外邊。
“我家老祖說了,最近這些年,他不見你。”
方清源撇了撇嘴,感覺有些牙疼,這熊風怎麼這麼傲嬌呢?
方清源知道熊風在意的點,他有着自己的驕傲,別看熊風只是一個蠻荒古獸,但有些事,他可比人類還要堅持。
或許是受到聶心源最後的慷慨悲歌,讓熊風有些難以接受,他不滿意方清源在此中扮演的立場,但心中又明白,這是對清源宗,對他這些子嗣有好處的事,所以他擰巴,他暫時不想搭理方清源了。
那行吧,方清源也理解熊風,只是身在白山,就要適應這裡的環境啊,我最多不主動害人就是了。
方清源將熊風的事暫時放下,他遁入仙府之中,在一處層層陣法壓制下,一柄掙扎顫抖不止的法器,正在發出悲鳴。
而蜂母方若溪則是在此法劍前,用紙筆不斷地記錄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