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稍微撥幾刻,當老獅子真身降臨,根本就不是元嬰存在能夠對抗的,幾番縱躍,御獸門在醒獅谷內的所有大型集結點均是一般下場,上萬御獸門子弟,數萬馴獸從此長眠。
這麼多的靈魂,讓老獅子的身軀的皮毛更加柔順,他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又飛到了醒獅谷北部邊境距離九星坊不遠的地方。
老獅子緩步走出高大的原始密林,發現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片整齊劃一而又從未見過的低矮植物映入眼簾,這不過是人類世界裡最普通,最常見的稻田。
分封三代,九星坊諸家人少地多,是以伺弄田地並不精細,此地又是邊緣地帶,半黃半綠的稻苗稀疏散落在田中,隨風起伏,完全看天收成,比雜草的賣相好不了多少。
老獅子反倒猶疑了起來,小心探出前爪,在稻田邊緣踩了踩,很快又縮了回去,轉頭回到密林裡兜起了圈子。
銀象山那頭母象早已不在,但這兒彷彿還有道無形邊界,令他不想逾越半分。
坊市之內,玉兔還在上演生離死別,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老獅子完全鎖定。
這就是天魔的奇異詭譎之處,損人利己,但自身又反哺,這些天魔自身沒有精進的法門,只能盯着修行界的修士,暗地裡魔染,只有吞掉相同境界的修士,這魔頭才能蛻變。
只是修行界有着天元法陣守護,這法陣不單只是防備蠻荒妖獸,更是要防備來自九天星域的危險。
這是化神身死,天地同悲的體現,但不等這些修士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之前在醒獅谷大營中的一幕,再次降臨在這些修士身上。
百萬裡的距離,只是短短半刻鐘,便被御獸門鎮守使跨過,此時元吼醒獅,纔剛剛吃掉滿坊市的生靈。
這是一個溫和的聲音,具有極強的說服力,只是另外兩人的意志絕對堅定,絲毫不在意這些。
一處包間內,陵樑宗二代掌門,靈法門庶務掌門正在密謀着什麼,微風吹過,兩人俱是呆滯。
此人來到小院中停住,然後就聽裡頭傳來一個聲音:
“李太宰是東政外院管轄的吧,你拿着這份手信,給東政外院,讓他們着手處置。”
親眼看着這一幕的玉兔,萬年的心性剎那間就要崩潰,她不敢想象,自己敬重如母的主人,竟然一息也沒有撐住。
九天之上,距離白山上百萬裡遙遠的高空處,正有一座城池顯化。
“我已經鎖定到她們的氣機了,晚了!”
“不是天元陣法的問題,而是人的原因,李道友天劫難渡,便走如此險招,此番下場,也是運道不濟,這是內因,不關那羣域外天魔之事。”
而只有金丹境界以上的存在,才能在老獅子的這處精神世界中,殘留下來。
相反,若是等天魔消化了這部分大道真意,然後出手將其擊殺,那經過天魔補充的大道真意,再回歸天地之中,反而能讓其更加圓滿。
推杯換盞的友人正在說笑,下一息便一頭歪倒在桌椅上,本來人聲鼎沸的大堂,剎那間鴉雀無聲。
天魔妄境前,此時只剩下了兩個意念,如今沒了大周書院總院之主,這兩個意念之間,反而更加疏離了。
不能在坊市裡打,不然這處幾萬人衆的坊市,就要徹底毀滅了。
當老獅子鎖定她的一瞬間,月娥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她沒有料到老獅子如此膽大,竟然敢頂着天元法陣衝入人類的世界。
“好膽!”
天魔妄境是一個修士遭遇魔劫之後,沒有抵抗過去,從而形成的一處各類魔頭的樂園。
“不好,月娥有危險!”
老獅子雖強,但在獨臂元嬰心中,現在還不足以抵住整個修行界。
這就是人類世界耗費巨大資源才建成的‘天元’法陣,即使對老獅子這種站於此界之巔的存在而言,也有幾分威懾。
“不,還有兩個討厭的小蟲子。”
清源宗內,方清源正在與霍瑤兒談心,面對霍瑤兒的主動,方清源沒有拒人千里之外。
一羣稚嫩的幼童在四處瘋跑,誰家的母親在門口呼喊歸家。
一封書信被傳入此人手中,拿到書信後,這人恭敬行禮道:
沉默,御獸門鎮守使陷入了沉默,天地峰座主提到了界主,他確實無話可說。
一處拍賣會現場,十幾個金丹修士在激情競爭一處高階丹藥,最上層的包廂之內,來自齊雲的兩個元嬰修士,則是笑呵呵的看着眼前一幕。
李太宰生前是渡過了三災三厄的老牌化神,這是他第二個天劫,沒想到就倒在了魔劫之上。
老獅子想起自己在沉睡中,感知到的若有若無的氣機牽引,便準備解決了她們再回轉。
這不是一城一地之法陣,而是整個人類修士地界的法陣,別看白山這邊只有薄薄的一層,但從宏觀角度來看,齊雲、黑風格、御獸總山等地的天元法陣中積蓄的力量,也能通過陣法,快速傳輸支援過來。
“柳前輩,在下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來教誨吧?真要這麼想着此界修士,當初界主走得時候,你怎麼不攔着點?”
潔白的精神海內,一具具新鮮的魂體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金丹期以下存在的靈魂,只是剛剛進入,便立馬被被純粹的精神力消解摧毀,化作這潔白世界的一縷煙雲。
“天魔妄境再現,天元陣法哪裡又出了紕漏?”
不是說處置的過程需要時間,而是要等這處天魔妄境‘熟透’。
但事實就是如此,面對老獅子,月娥自知不敵,但這不代表她就要閉目等死,在死之前,她還能爲活着的人,做一點什麼。
其中一個神念快速收回,快速跨過幾十萬里路途,回到了大周書院總院。
起碼讓玉兔活下來,讓跟隨侍奉自己身旁的族人,都活下來。
老獅子說完這一句,縱身躍入前方,剎那間就跨過了樹木與稻田的分界線,直撲九星坊而去。
月娥此時大怒,不顧形象大吼道:
“走,都走啊!”
時間過去很久,直到其中一人開口說話:
“你確定要走?”
然而,想得美好的月娥,當見到老獅子的第一眼,就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中。
下一息,沒有魂體的操縱,月娥的身軀驟然從空中落下,但轉瞬之間,就再次出現在老獅子的口中。
“謹遵院主之命。”
“我想回去看看,從小就聽長輩說,遙遠的星海纔是我們的家,現在我已經無所追求了,只剩下這點念想了。”
跑堂的夥計手中端着熱乎的飯菜,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上一步剛剛邁出,下一刻就直直摔倒在地,美味的菜餚打翻,盪出誘人的香味。
興許是吃得太多,又或許是玉兔不是人類,總之老獅子沒有選擇直接吃掉玉兔,而是將其弄暈,銜在口中,準備迴轉。 但下一刻,老獅子的目光驟然看向遠方的天際,眼中中終於透出一縷凝重。
化神修士的身軀,對於老獅子而言,也是不錯的補品,修行萬載,受過各種劫難,比得過六七階的靈草靈藥。
在月娥與老獅子對視的那一瞬間,月娥的靈魂便不由自主的飛出萬年修行的身軀,朝着老獅子的肉身投去。
興奮歸興奮,獨臂元嬰並沒有失去理智,最後仍不忘勸說。
這羣人做着一些再平常不過的事,吃飯睡覺,殺人放火,坑蒙拐騙,上演着種種人間事。
後續的修士若是也要領悟這些大道真意,很有可能會將這部分被污染,被天魔扭曲的大道真意,當做真實不虛的真意來領悟,如此一來,這不是給未來的天魔留後門嘛。
包括過路的飛鳥,草叢的蟋蟀,地下的蚯蚓,在這一刻,統統變成一具空殼,其中最爲關鍵的內在,已經被牽扯到天空中,混入密密麻麻的魂體,不分彼此。
“對我而言在,這裡纔是我的家,你走不要緊,但不能將天元陣法積蓄的力量用掉。”
六階靈地之中,最中間的那處小院傳出三聲鈴音,幾息之後,一個頭戴金冠的元嬰後期修士,便急步入內。
上萬修士,三個元嬰並不足以消解,唯有這兩個化神,才能入老獅子的法眼。
寂靜會傳染,整個九星坊市,在月娥身死的下一息後,就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之中。
此方天地的大道真意本源纔是兩位存在所看重的,若是現在出手,李太宰所悟到的大道真意本源,就要被天魔污染,即使將全部魔頭消滅,這部分魔意也會摻進天地之中。
正當御獸門鎮守使閉口不言時,遙遠的白山深處,元吼醒獅跨過了那道蠻荒與稻田的分界線。
“轟隆!”
只見元吼醒獅身負萬鈞雲山霧海,行走在半空之上,四足落下之處,綻放出巨大的蓮花一樣的漣漪。
不只是九星坊市這一塊,白山從南到北,這一刻都下起了大雨。
“我只用齊雲部分的,你御獸門的我也用不上。”
“哦,竟然是個小兔子,有趣。”
只是屠戮弱小的生靈,讓老獅子消解不了心中的憤怒,必須有份量的生靈死去,才能爲他這一次的立威做出最好的註釋。
元吼醒獅的神通之下,終生平等。
“內憂外患,多事之秋,兩位還是先着眼眼前的事吧,早點結束爲好。”
於是月娥選擇直面老獅子,她此刻只想拖住老獅子片刻,按照天元陣法的響應機制,片刻的時間,足夠調集到化神後期的力量了。
雖然面前的天魔妄境對在場的兩位存在都不算什麼,但想要將其完美的處置掉,這還是需要一點時間的。
一聲饒有趣味的厚重聲線在玉兔耳邊響起,下一刻,還沒有跑出多遠的玉兔,眼前就是一黑,就此陷入昏厥。
原本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驟然變爲電閃雷鳴,隨即傾盆大雨落下,傾倒在整個白山之中。
這是一個淡漠的聲音,言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在此城池之外的廣袤天空之中,三個神念正在彼此溝通。
月娥猛然發力,將玉兔與她自己最親近的親族全部送往高空,而她自身則是轉身奔着坊市之外行去。
獨臂元嬰見老獅子要硬衝天元陣法,頓時心中焦急,作爲元嬰修士,一方勢力高層,他自然清楚天元法陣的份量。
“不可魯莽,天元法陣矗立,你輕易得手不得。”
“殺了這麼多御獸門修士,這下你和御獸門的仇結大了,剩下的就是不死不休,回去罷,氣消了就得了,切勿因小失大。”
根據演化的速度,半年之後,這處天魔妄境才能消化完一個老牌化神的積累,包括其中這化神感悟的大道真意本源。
御獸門鎮守使只顧得給天地峰座主傳遞一個意念後,便驟然將自己的神魂,投入天元陣法當中。
良久之後,兩人也沒有說話,俱是看着此天魔妄境當中的人物,在演繹着各種劇情。
“幾萬年積累不是留給你的,是屬於全部齊雲修士,伱身爲首座,別這麼自私。”
這番變故只發生在一瞬,此時月娥還沒有出得去九星坊市中,當月娥身死的瞬間,整個坊市中的修士,都感覺心中有着巨大的恐怖降臨。
“那行,我去處理李道友的道統傳承問題,這裡就有勞兩位了。”
頓時,這一幕通過天元陣法,橫跨百萬裡的距離,清晰的傳遞到了兩位存在的心中。
“神魂俱滅,好好好!雖然我想我也免不了這樣的下場,但我很欣賞你的狠勁!哈哈!”
看着一波波如同潮水一樣涌進的各類魂體,獨臂元嬰發出癲狂的笑聲。
這些魔頭將此修士畢生修爲化爲資糧,根據此修士一生的經歷,來演化各種不同的景象,這是天魔在進食的過程。
此城中陰影層迭,成千萬地壘加而起,其中城池內萬千居民人物面容模糊,但隱約間都很相似,驚鴻一瞥下,這萬千居民,竟然都是一人。
當大雨落下的剎那,方清源心中感覺漏跳幾下,一股極爲沉重的壓迫感,席捲了他的全身。
不只是方清源,白山當中所有金丹境界的修士,在這一刻都感到莫名的煩躁,於是衆人不由自主的出了洞府,開始看向這股壓迫感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