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轉眼就是到了方清源結嬰大典的日子,此時距離方清源渡劫之時,才過了半年。
之所以要半年之後舉行,就是要給各家元嬰老祖預留時間,雲遊的是不是要趕回來,當差的要不要提前告假,都只是爲了今日這一天。
渺渺仙雲輕拂,齊雲仙城中心,天垣山半山腰處熱鬧非凡,數不清的修士都被安排了位置,往來的侍從如流水,往日等閒難見的金丹修士,如今也是一抓一把,而築基修士更是最爲普通,滿目都是。
結嬰典禮,低階人士俗稱爲萬仙大會,素來是修真界大事中的大事,即便對於齊雲派這種級宗門也是如此。
而今日到來的觀禮修士,真是實打實的約有萬人,其中金丹修士過三百之數,元嬰人數也突破一百大關,至於那築基修士,只能充做背景板,無人在意。
新造的宏偉大殿中,方清源立在田嘗身邊,每一個來訪的元嬰修士,田嘗都會給對方說上幾句話,然後再讓方清源喊相應的稱呼。
這個喊師兄,那個喊師姐,這是你師叔,那是你伯母。
只是齊雲各峰就貢獻了大殿之內一半的元嬰修士,約有五十來位,其中現任掌門陸雲子,以及他的兩個副手,也就是下任掌門人選藍隸、蔡淵兩人也是到場。
天地峰則是派了一個元嬰後期的老修,對着田嘗直呼師兄。
此外,執法峰派來元嬰修士一位,姓刑,乃是刑老祖嫡系,帶着幾個金丹小輩,前來祝賀。
五行峰中,每峰都派了一位元嬰修士,其中水行峰派來的是曹家家主,對於此人,方清源也不陌生。
還有傳功峰,齊東城,齊南城,各自派遣元嬰修士來賀,其中只有齊南城的修士方清源認識,南宮夢。
這些勢力派出的元嬰修士就超過十位了,但最大頭還是要屬庶務峰各峰,其中齊雲的世家,諸如池家、陳家、姜家、裴家、萬家、甘家、胡家、周家,劉家、蔣家,楚家都派出元嬰修士來賀喜,此外還有兩大氏族,晏氏、國氏。
而且這些世家,關係好些的,比如楚家,三位元嬰齊至,關係不近的,也會派來一位捧場。
除了世家,還有七八位沒有自己四階靈地的寒門元嬰,也紛紛前來。
可以說,看在田嘗的面子上,齊雲派中基本所有勢力都派人道賀,除了那七階靈地秘境守護。
但此七階靈地秘境守護一向行事低調隱秘,不過問齊雲事務,沒來人也正常。
再加上田嘗自己麾下的四個元嬰修士,這就有接近五十之數,而剩下的元嬰修士,則是來自整個修行界。
大周書院勢力範疇的稷下城、陽明山、天理門這三家,每家各派出三位元嬰修士帶隊。
青蓮劍宗兩位,南林寺兩位,值得一提的是,黑風谷也派了一位元嬰修士,這是很少見的。
若不是顧忌田嘗在場,黑風谷的修士要被圍攻,即使這樣,黑風谷的元嬰也獨自站在大殿一角,周邊空出一片地。
枯榮寺倒是沒有派元嬰修士來,只是派了兩位金丹送來賀禮,方清源猜,這應該是看在金寶的面子上。
御獸門這邊,只有樂川帶着自己的元嬰伴獸來此,熊風倒是沒來,用他的話說,這種場合,他不合適來。
因爲之前的玉兔之事,御獸門與齊雲派的關係急轉直下,故而除了樂川外,其他一個元嬰修士都沒有來。
剩下齊雲地界內各個元嬰門派的元嬰,以及從齊雲出來,分封在外的元嬰宗門,也有許多人前來,準備爭取在田嘗面前混個臉熟。
上百個元嬰修士聚在一起,所引發的靈力潮汐,足以引動天象,但有田嘗坐鎮,這些都不是問題。
等衆人紛紛見過之後,不多時,場面便安靜下來,此次結嬰大典最重要的環節到來,那就是方清源要當衆闡述自己的大道。
面對整個修行界衆多宗門元嬰,每個人都有自己對大道的闡釋,倘若方清源論道而言之無物,空洞乏味,這就丟人了,不止是以後被人視爲水貨,莽夫,田嘗的臉面也掛不住。
故而,方清源決定掏出一部分乾貨,用來在這種場合露臉,爲以後自己的學術地位而造勢。
於是等磬響三聲之後,方清源來到田嘗身前,對着諸位元嬰審視的目光,平淡的開口道:
“天地初分,混沌未判,一氣混元,陰陽未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
此言一出,帶着些許大道之意的方清源聲音,清晰的遍佈整個天垣山,一些修爲低下的修士,只是聽到此言,便是眼前一花,彷彿置身於天地初開之時。
後方的田嘗臉色訝色一閃,方清源這個命題開頭,未免也太宏大了些。
其他元嬰修士也是如此,方清源點題就是天地之初,這可不是誰都能碰觸的境界,在場百位元嬰,超過一半隻專精某一條細微的大道,對於天地之初的闡釋,他們還達不到這種境界。
方清源只是才過天劫,便有如此造詣,這實在令人駭然。
“太初有無,無中有道,道隱無名,恆久遠古,先天地生。唯道獨存,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道法自然,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𦈎然而善謀。”
轟隆一下,彷彿一道閃電打下,方清源對大道的闡釋,在方清源自身的離幻神通加持下,彷彿在衆人面前徐徐拉開一副畫卷,這下子那些金丹修士也被此景所吸引,紛紛沉浸其中。
大殿之中,諸位元嬰紛紛動容,一些元嬰修士竟是閉上眼眸,靜靜感悟方清源所言,試圖從中汲取屬於自己的養分。
南宮夢美目流連,楚紅裳嘴巴微撇,楚神通面露喜色,楚問擡首望天。
樂川一臉茫然,但看着衆人模樣,他情不自禁的歡喜,一隻金貂蹲在他的肩頭,自顧翻着白眼。
什麼狗屁道論,淨是唬人的玩意,還不如讓俺多吃幾碗飯呢。
田嘗也不禁的閉上了眼,方清源闡述的道論,有些道理,他之前也沒有想過。
“大道至簡,觀其妙者,常無慾以觀其妙;觀其徼者,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衆妙之門,萬物由此而出入。
是以聖人處無爲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爲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方清源的聲音,彷彿是黃鐘大呂,震耳發聵,即使幾位大周書院勢力範圍內的元嬰修士,也是面露沉醉之意。
至於齊雲派衆多元嬰修士,更是覺得方清源的論述貼切自己的大道真意,於是乎,一道元嬰大道之光,透過此間大殿,直衝雲霄。
騰騰騰,七八道大道真意之柱高高豎起,這讓整個齊雲城中的人們,都能感受得到。
只需片刻,十幾道大道真意接連響應,爲方清源的道論呼應。
方清源的講道接連持續了三日,隨着方清源講述的深入,外圍的那些築基修士們,根據每人的修爲,都或早或晚的清醒了過來。
那些金丹也是如此,只有區區幾人才能堅持到方清源講道結束。
至於大殿內的元嬰修士們,等方清源論道講完,這才悠悠轉醒。
此刻田嘗已經離去,衆人看着年輕得過分的方清源,眼中火熱。
許多人面露喜色,有些人許久未曾鬆動的境界,此時竟然悄然鬆開瓶頸,也有人氣機猛增,顯然修爲增加了不少。
這時,衆人再看方清源的目光,就跟之前的不太一樣。
倘若之前都是因爲田嘗的面子來,那麼現在方清源在他們眼中,就有了屬於自己的獨特地位。
論道之後,便是交流環節,有着急事務繁忙的修士,現在就可以走了。
但放眼看去,沒有幾個修士願意提早離去,一個個都圍着方清源,試圖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針對這些元嬰修士的問題,方清源挑幾個答了,但說得也不算齊全,這是在藏拙,剛剛的道論,足以證明自己的實力,那麼眼下就不好多出頭了。
隨着衆人感慨着慢慢離去,留在此地的,就剩下與方清源關係非常親近的人了。
樂川上來拍了拍方清源的肩膀,眼中滿是欣慰,他肩膀上那隻金貂,在方清源面前,也不敢造次,乖巧的很。
楚紅裳給了方清源一道傳音,便帶着楚神通與楚問離去,她難得來一次齊雲總山,這一次要在楚雲峰多住幾日。
南宮夢則是默默離去,她不是個湊熱鬧的性子,方清源既然入了齊雲城田家,那她與方清源,就沒有什麼交集了。
其餘元嬰也識趣的結伴而走,唯有黑風谷的元嬰還杵着,他見四下無人,便湊上來道:
“方道友,我代我家菩薩賀你結嬰成功,菩薩有言,你若是有心,便給屠黛兒一句準話,到底要不要收了她?”
方清源有些發矇,屠黛兒?自己收她做什麼?
屠黛兒自己又沒有睡到,這是準備強行讓自己接手了?
雖然屠黛兒長得很美,但屠黛兒的身份太敏感,她是屠武曌的弟子,還是她的神選,具有特殊的道體,對屠武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方清源不相信屠武曌會捨得放手,即使屠武曌願意給,方清源也不能要,這難免保不齊,日後有朝一日,屠黛兒被屠武曌強行降臨,控制着肉身,那自己算是被拉上了賊船了。
自從白山一戰後,方清源明白了屠武曌的立場,所以對這個化神修士,也沒有了多少感激之情。
眼下自己有田嘗看重,何必再像之前那樣,四處尋摸一個大腿,上趕着做狗,即使有屠黛兒這個肉骨頭,那也不香了。
見着方清源臉色,這位屠家元嬰臉色變冷,他撂下一句話:
“別忘了當日菩薩是如何幫你的,你總要還的。”
聽到此言,方清源還沒有說什麼,負責迎來送往的田進,則是陰沉沉道:
“屠散,你這是在威脅我們田家嗎?”
屠散看了看田進,對於這個田家老牌元嬰,他還是有所忌憚,故而只是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了。
“別理他,黑風谷出來的修士,腦子大多不正常,被那些香火願力給衝得神志不清了,有我田家在,屠家不敢對你怎麼樣,只有日後伱別去黑風谷地盤就行了。”
田進過來安慰方清源,剛剛方清源的講道效果很好,這讓田家的臉面大增,故而田進對方清源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觀。
方清源謝過田進後,田進又去送觀禮的道友去了,至此,整座大殿就剩下方清源與樂川。
“清源,你這是真是出息了,百位元嬰見證,真是風光,加入齊雲是對的,不然在白山,悄無聲息的,連死都沒人知曉。”
方清源笑笑,將目光投向樂川肩上的伴獸。
“這就是您家族的那隻元嬰伴獸啊,現在看上去,很是乖巧嘛。”
這隻金貂翻了個白眼給方清源,樂川見狀眉頭一皺,頓時金貂渾身開始打擺子。
“是啊,這就是我們樂家的供奉靈獸,如今已經跟爲師簽下了魂契,往後就要並肩戰鬥了。”
樂川說這些話之時,語氣雖然平淡,但方清源能聽出其中的恨意,顯然在樂川結嬰之後,沒少給這位金貂吃苦頭。
“他不能說話嗎?”
“能說,但我嫌他囉嗦,故而封了他的口舌,十年之後才能開口。”
方清源輕輕一笑,幾百年的隱忍,只是這般報復,着實有點輕。
“這是七七她們託我給你帶的賀禮與書信,以後你若是有時間,給她們回封信,七七說,她很想你。”
方清源接過樂川從儲物袋中掏出的一大堆東西,腦海裡浮現出七七毛茸茸的身影。
“好,我會回信的。”
方清源將東西收起,等會再看,然後他就問樂川:
“師尊,您何時準備結嬰大典?”
樂川擺擺手道:
“這個不急,喀爾紹的意思是要等孔雀城建好,現在也沒有地給我辦,大概還需五六年吧。”
方清源心中明白,樂川在喀爾家族的地位,遠遠不及自己與田家,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樂川資質不足,能成就元嬰已經是非常幸運,在戰鬥方面,喀爾家族指望不上他。
“孔雀城?喀爾威明準備用自己的伴獸命名啊,原本是醒獅,現在是孔雀,倒也貼切,只是當初不是說十年建好嗎?怎麼還需五六年?”
距離孔雀城開建,已經快八年了,但樂川說還需五六年,顯然是超期了。
樂川無奈笑道:
“喀爾家族沒錢了唄,眼下正在想辦法籌錢,若是靈石不足,別說五六年,一二十年都能拖着。”
孔雀城許多關鍵材料都需要在其他地界買,比如齊雲就是其中的大頭,喀爾家族要是沒錢,齊雲纔不會慣着他。
兩人閒聊片刻,樂川就要走,方清源想多留他幾日,樂川不肯:
“那邊好多事等着我,我走不脫,眼下也是抽空來的,知道你如此安好,我便放心了,現如今爲師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只能儘量不拖你後腿了,在齊雲好好發展,爲師走了。”
帶着門人,樂川又匆匆離去,御獸門與齊雲的間隙頗深,他能來已是不易,這次回去,還不知喀爾家族怎麼說他。
望着樂川離去的背影,方清源站了片刻,十幾萬裡的距離,以後將無盡拉開他們師徒的距離。
收拾好情緒,方清源沒有着急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城中一處宅院,在這裡,楚家三元嬰正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