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站在村學門前的那棵大樹下,聽着內裡傳來的朗朗讀書聲,範銘彷彿進入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新境界,浮躁的心在這一刻也隨之平靜了下來,嗤然一笑,這些似熟而生的文言文在這一刻看來卻是那麼的親切,但真正的要自己應用起來還是力有不逮,看來是要重新將這五經四書好好的回爐一遍了。
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是不是真的像史料上記載的一樣,商人的地位普遍得到了提升和承認,如果比想象中的低的話那就要重新的考慮將來的道路了。
一聲清脆的鐘響,範銘驀然擡頭,發現天色已經是接近暮色,一路想着心事,迎着天邊那血紅的殘陽邁開步子往自家的那兩間茅草房走去,拐過幾條泥濘的黃泥道,範銘終於遠遠的看到了籠罩在暮色中的那間簡陋茅草屋。
走近一點,範銘驀然發現在那間破落的茅草屋前矗立着一個單薄的身影,倚在門前的柴垛旁不時的傾斜着耳朵,彷彿在努力的接收着什麼,那道身影在那落寞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淒涼,風中搖曳着。
範銘頓時停住了腳步,內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深深觸動了一下,霎時間被這充滿溫情的畫面所感動,心中也不由的浮現起“倚門盼兒歸”的場景來,從來沒有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親情的濃烈,這一刻他突然間明悟了,這種母親對兒子的深情是人世間不論在什麼年代都存在的至情。
“娘,我回來了!”範銘這一刻是發自內心的叫了出來,沒有一絲的生澀和勉強。
“兒啊,走累了吧,我估摸着天色暗了,你也應該回來了,就準備好了茶飯,這不,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你就到了。”在聽到範銘聲音的那一刻秦氏臉上的皺紋就像花一樣瞬間的綻放了開來,眉目間充滿着慈愛與歡喜,那發自心底的關切和欣慰讓草木都爲之動情,秦氏一邊唸叨,一邊用那佈滿青筋的手在他的身上上下打探了一遍,生怕大病初癒的範銘再遭
到了什麼意外。
“嗯!”範銘應了一聲就隨着範秦氏進了屋子,屋中沒有燈,他知道這是爲了節省,因此就在外屋門口的大竈旁舀了點熱水,狠狠的擦了把身子,洗去一身的塵華,頓時輕鬆了不少,驀然間範銘突然發現這個屋子裡少了點什麼東西,問道:“娘,嫂嫂哪兒去了,還在織造作坊麼!”
“你不是纔剛好麼,加上我的眼睛也越來越塌了,新婦(兒媳)尋思着多攬點活,好給家裡多添點生計!”範秦氏本來充滿笑容的臉上一時間再次凝固了下去,對於這個兒媳她心中一直存在着愧疚。
範銘眼眉動了動,心中掠過一絲擔憂,咬了咬牙在麻布衣服上擦乾了手中的水漬,“娘,我去接嫂嫂回來,天快夜了,怕是路上她一個人不安生。”
“去吧。”範秦氏遲疑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在範銘走出幾步之後又彷彿突然想到什麼,朝外面喊道:“五郎,把柴垛邊上的那把柴刀帶上!”
“嗯!”走出幾步遠的範銘回過來點了點頭,抄起放在柴垛旁邊的柴刀,插在褲腰帶上大步往鄉所的方向奔去。
由於來回走了幾遍,路程對於範銘來說已經非常的熟悉,尋着老路一直到了鄉所,他記得嫂嫂說過他的織造作坊是在清河旁的那個曹大戶家,但具體位置卻是沒有搞清楚,不過想來一個鄉所屁大的地方應該也不會太難找。
果不其然,在靠西邊的位置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斗大的楊紅燈籠,上面寫着諾大的一個曹字,沒有遲疑,直奔曹府的大門方向而去。
來到曹府的大門前,範銘被下了一條,驀然發現曹府非常的大氣,兩尊一人高的石虎盤臥大門兩旁,氣勢比之縣衙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想而知這家肯定是有權有勢的背景人家,他還沒有想到在清河鄉這個小地方能夠出現這樣一個大戶人家,也不由地在門前呆立了片刻。
老遠處,曹府的老門房老福頭就盯上了範銘這條單支的身影,直到湊到眼前才發現是個剛長出毛的小傢伙,上下打
量了一番,驀然一驚,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你是範家那個病秧小子!”驚悚半晌之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命真硬,這都讓你活過來了。”
老福頭臉上的表情變化被範銘看在眼中,顯然他對這個死而復生的他相對來說還是算友善,本身應該也是一個純樸之人,善意對着他笑了笑,“我是來尋我家嫂嫂的,我娘讓我來尋她,她是在這裡做工麼。”
老福頭點了點頭,“說起來範張氏還真是賢良淑德,你們一家三口搬到清河我是看在眼裡的,老的老,少的少,瞎的瞎,病的病,全靠她以個人支撐着,要不是她低聲下氣的求我們大管家,我看你們家早就死光了,你小子現在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後可要挑起家中的擔子來了。”
範銘心中掠過一絲感動,心想這個時代的女人真是偉大,能夠爲夫家如此的嘔心瀝血,這要擱在新世紀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誠懇的點了點頭,“我今後不會在讓我娘和嫂嫂受苦的。”
“唉!”老福頭嘆了一聲氣,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窩棚,“去吧,範張氏是在給我家老爺做工,就在那裡!”
順着老福頭的指引,範銘來到了緊靠着曹府的一處大型梁木架構的堂屋前,順着縫隙處他看到了這間窩棚的全貌,這間超長的大堂屋中擺放了數十家大型的紡紗機和數十臺稍小的織布機,有其中幾臺還在唧唧的運轉着,他的心中再次被震驚了一把,這簡直就是後世的精密車間翻版啊,想不到在一個這麼偏僻的鄉下竟然會出現如此先進的生產管理方法。
門口守衛着兩個家丁,杵着兩根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二手水火棍,上面的漆大部分已經斑駁了,但氣勢倒是非常的足,見範銘的到來,兩人也不答話,只是冷冷的望着他,想來楚丘縣還有人膽子大到敢打曹府織造廠的注意,也因此沒有把這他給放在眼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