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過去了三天,這三天楚丘的動盪卻遠不止只有先前一天的動靜,在王知縣強硬而又措不及防的雷霆手段以及王福東的配合之下,楚丘的各大商行也同時平價拋售,鹽價迅速恢復到了平日的價格。
由於只許進不許出,這楚丘的鹽價一回落,連鎖反應之下週圍各州也出現了波動,有走商從從應天府帶來消息,從京師下來一位專使大人,說是要進行變法改制,這其中的重點就是在這三司,而這禁榷事務恰恰是歸三司使職能範圍,兩相一對衝,整個京西東路這三府之地震動了。
如今不要說鹽價,其他類的物品價格都到了一個相對低的位置,各大貨商將手上的交易停了下來,靜觀這次變革的最終變化。
儘管如此,這些對於範銘來說卻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在第二天的時候王知縣找了他一回,將他正式入縣衙當差的事情跟他說了,由於早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範銘心中也沒有太大的欣喜,日子還是照樣的過,這三天照常每天上午去縣學,下午或幫着莫惜容料理下鋪子,或是陪着範秦氏逛了逛縣府,聊聊天。
對於王知縣能調動廂軍的事實,範銘還是有些驚訝,想不到王知縣有這麼大的能量,不過王知縣越厲害對他自己也就越有利,在楚丘縣衙的位置也就越牢固,這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這天是範銘入職的第一天,範銘特地請了早到了衙門中,縣衙裡上衙的鐘聲也還沒敲,剛剛吃完“會食”的一衆吏員們正在前院兒各處遛着彎兒消食兒,也有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聊天的。
平日裡這些人聊天的內容無非也就是衙門中的一些事,這兩天的頭等大事當然就是楚丘縣的震盪及變化了,這一下楚丘縣格局的變化讓他們還有些適應不過來,但卻也不是他們能夠所阻礙的。
範銘剛一進來,自然就成了他們矚目的焦點,要說這些人不認識他那是假的,好歹大家在一起做過那麼長的時間學田統籌,更別說他們現在用的“流水線”做賬方法就是範銘想出來的,且範銘還因爲這個緣故被謝主簿當衆讚揚了一番。
但是認識歸認識,這些人卻多是用玩味的表情看着範銘,卻沒有上來打招呼的意思,唯一的例外是範銘當初帶過他的押司老劉,“來了?”。
劉押司的這個招呼雖然簡單,但好歹緩解了些範銘的尷尬,畢竟誰都不想在上班的第一天遇到這樣的冷遇。
“來了,這些時日不見,劉叔的身子越發硬朗了,你那大孫子該又長胖了不少吧?”,範銘這邊正跟劉押司寒暄着,就聽身後側不遠處有一人操着酸溜溜的陰陽調兒道:“人長的果然不錯,難怪聽說還有寡婦倒貼呢。”
劉押司正問範銘,見他聽到這句話後臉色變的很難看,乃低聲道:“他是謝沛南,是謝主簿的遠房侄子,你若來是有事的就趕緊去辦,別跟他吵”範銘聽劉押司問他怎麼到了縣衙。頓時就明白這兩天發生地事情只怕太過震撼,而已經正式入職的事卜縣丞刻意的還沒有宣佈這件事,想想也是,如果這個消息已經傳開了
的話,或者卜縣丞刻意交代了的話,作爲一個在衙門裡混了多年的人,就算謝沛南再白癡些,心裡對他再恨,只怕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而其他人對他的態度也會大有不同。
作爲第一天正式入職的新人。真要在這大庭廣衆吵起來,只能是對他的影響更壞,範銘並不是莽撞的毛頭小子,這個道理他明白。
“謝謝劉叔”,範銘笑着答應了一句後,轉身看了看一臉挑釁神情地謝沛南後,什麼也沒說的徑自走了。
來日方長,既然到了一個衙門裡,還怕以後沒機會?
大宋的縣衙都是前衙後宅的佈局。縣令大人處理公事在前衙,而三衙後就在後宅休息,這也算福利制度的一種了。範銘在前面呆着不自在。索性就直接往後宅走去。
前些時日隨林學正來找王知縣時走的都是後門小路,象這樣光明正大的沿正路進來,僅僅是第二次。
堪堪等範銘走到後宅門口時,前面上衙的鐘聲悠悠響起,聞聲之後,範銘也就再裡走,就站在門口站定了步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官服利落地王知縣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門口站着的範銘後,臉上露出個笑容,“範銘來入職了,走,一起到前邊去”。
路過範銘身邊時,王知縣腳下略微停了停,“前番的事情,辦地好!”。
“我就是居中跑腿牽線的。是大人方略好”,範銘將王知縣讓到身前後。也動步跟了上去,“上面變法一事可有了結果了?”。
“恐怕不簡單那……”,王知縣搖了搖頭,邊走邊繼續說道:“雖然鹽禍一事已經平了,但如今商路愈加不順,賦稅收不上來,但如你當日所言,畢竟要先顧住縣政大局”。
王知縣這種籌劃雖然顯得對時下有些無奈的意味兒,但在目前地情況下無疑是最符合政治利益的策略,範銘聞言點了點頭。但不知怎的,他心裡總有些莫名的擔憂,腦子裡也閃現出與樂平宿州說的那些話。
現在看起來彷彿是王知縣佔優勢,而卜縣丞那邊沒有絲毫動靜,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隱藏危機?
因爲心裡有事,範銘不覺間腳下慢了很多。
“範銘,你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範銘加快腳步跟了上去,行走間搖了搖頭把剛纔莫名而起的擔憂給暫時扔到了一邊兒,畢竟這是毫無根據地事兒,現在甚至連捕風捉影都算不上,他自然不好跟王知縣說。
私心裡範銘也希望自己剛纔地想法是杞人憂天的瞎胡猜最好,畢竟他如今地前途已經跟王知縣緊緊的綁在了一起,他還真盼着卜縣丞那天從牀上跌落下來中風了,從此也就天下太平了。
走到半道,王知縣驀然停了下來,轉身問道:“你今日剛到衙門中,有想過做那個差職麼?”
範銘一怔,說來這他還從來沒想過,前些日子他也對衙門中有了一個不小的瞭解,在縣衙門裡,有押司、錄事、手分、貼司等。吏的來源有的是召募,有的是差派,絕大部分從地主階級中選充。有的吏是世襲的,父死子
繼。吏的名目繁多,最主要的職責是經手徵收賦稅,處理獄訟。
押司屬於流外職級,屬於科長級別的吏員,不用想,依照他的資歷暫時肯定是輪不到他,如今能夠適用他的職位只有錄事、手分、貼司三個,三者職責不同,錄事主要是掌管文書、撰寫之類的刀筆活,而手分處理相關文書之餘還要兼管經管財賦的會計出納爲主,至於貼司,也屬於賬籍文書吏,則稍微低一級,按照現代的話來說只屬於一般科員,而錄事和手分雖然也屬於科員,但比較接近實權部門,因此也算是香餑餑。
範銘思量一二,最終咬了咬牙,“大人,我還是選手分吧。”
王知縣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先熟悉熟悉衙門中的事務,你家中從商,賦稅這塊應當也頗爲熟稔,況且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不過一來就擔負這個重任,能經受得了麼?”
王知縣話說得通透,範銘也聽得明白,這莆一到衙門中就就任這要害位置怕是會引起卜縣丞的反感,雖然卜縣丞不會在明面上來來對付他,但暗中使絆子是一定的,但一味的逃避卻也不是個辦法,最好的莫過於深入其中,用抗戰時的話來說就是深入敵後。
“大人,放心吧,我能經得住的。”
“好好,我沒看錯你。”王知縣有些興奮的拍了拍範銘的肩膀,欣慰一笑,大步往前走去。
大宋的縣衙就是前衙後宅,前邊的衙門據着正衙大堂分成東西兩個部分,東邊的那幾個偏院安置着負責文事的官員及吏員們,也就是以謝主簿掌總的這批人;西邊的院子則是被牢獄差役的縣尉帶着的人佔據了,文事武事分得清清楚楚,竟然是絲毫沒有給其他留一點空隙。
衙門裡各人辦公的房屋安排倒跟後世的縣政府有些相似,幾位有品級的官員自不消說是一人一間公事房,另外分管一線的押司們也都有單獨的公事房,只是房間略小些,除了他們之外,其他人則都是合房辦公,就如同當日辦賬的大廳一樣。
王知縣的公事房既不在東院兒,也不在西院兒,就設置在衙門正堂後邊的廳屋裡,這個廳挺大。堪堪地分隔成兩個套間兒。是分屬縣令與縣丞辦公地地方,滿天下的縣衙佈局都是如此,原本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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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以下,還有鄉和裡。鄉、裡雖然沒有正式的政權機關,但是宋代統治者依靠鄉間地主,統治和控制廣大農民。據《文獻通考·職役考》記載,北宋政權建立以後,就差派鄉村的地主當里正、戶長和耆長。里正、戶長負責“課督賦稅”。耆長則專司“逐捕盜賊”。總之,這些鄉村最基層的小吏,其職責有二:一是榨取錢物,二是彈壓農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