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果然有問題!”,範銘沒理會王稼軒的感嘆,“這裡邊兒除了老許,還有其他人地事兒沒?”。
“怎麼沒有,各曹各司都有人,這幫孫子是兩邊吃,買主賣主一個都不拉下”,王稼軒猶自義憤填膺,“就連立個契,都生生訛了人二分的息錢。這嘴張的比楚丘縣衙可大多了”。
“行了,說正事!”。
“就拿那買香燭的陶家小寡婦來說,人家家裡今年剛死了男人,都那樣了,這些人都不忘了咬出一口油來。”王稼軒狠狠聲道:“訛了錢還想要人,又吃有拿,這個老不死的,辦事兒一點不講套路”。
“證實了是老許?”
“嗯,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按她說的那模樣和年歲,就是老許沒錯。”
老許負責買賣的契書書寫和交易的文書變動備案登記。要不爲這個,範銘還就不跑這一趟了。如今證實了自己地想法,他心裡也鬆了口氣,有把柄就好,敢跟老子耍陰招,看整不死你!
“那些商家答應去告狀了?”。
“爲什麼不答應,我可公門牙人”,王稼軒顯擺了一下後長嘆一聲道:“哎!咱這州衙的名頭不好使啊。我先是讓那些個商家告衙門。他們死活不肯,一說到京裡來地走馬承受。二話沒說立馬就要進去換糾結證據了,孃的,她到底是嫌咱們衙門小,還是怕?”。
“那就好。”範銘沉吟了少許,“你暫且讓他們不要妄動,就說到時候帶他們到御史面前告狀。”
“好,不過……大哥,你也是市易務的人,別把自己套進去可就成了笑話兒。再說這事一經御史監察爆出來,整個衙門都好過不了,從你上去管着刀筆吏地那一溜兒官都得難受”,王稼軒邊走邊說道,“錄事參軍事和知府無所謂,李通判可是也擔着責任那!”。
“你還不知道吧,現在汴京來的走馬承受秦大人就在李通判的公事房裡。”,範銘想了想,還是沒把李通判將受到王安石罷相的牽連而調任的事情給說出來,畢竟他已經往京城活動了,此事有變數也未可知,“再說,衙門裡地人未必就知道是你我推的手。”
“成,鬧騰吧,忍了這麼久也是該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不是吃素的了。”
嘖嘖了兩聲說完之後,王稼軒才覺出不對,扭頭看了過來,正見着範銘翹起的嘴角。
範銘原還想着坐實老許地問題後直接去找李通判,也好發揮發揮他地餘熱,直到從雜役口中聽說了走馬承受秦大人的名字後,才突然改了心思,雖然御史監察嘛乾地就是這差事,但也難免會有別的顧慮,還是得要激一激加把力才行。
雖然他還沒問過,但以他對老許的瞭解,要是後面沒人撐着,以老許的膽子斷然幹不出這等明貪的事兒來,暫且再忍一忍,等到關鍵時刻再爆出來,老許背後站着的那人再想藏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從外面走時,範銘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心底嘿聲道:“老子以前乾的就是市場,奶奶的比背後耍手段使陰招,誰怕誰?”。
回到公事房的時候,範銘發現老張很好的執行了範銘交代的任務,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做什麼,因爲老許的表現完全出乎了範銘的意料。
範銘原想着這老許怎麼着也得氣急敗壞的蹦噠幾下,或者該找人哭訴什麼、做主什麼的,誰知等他進去時才發現,老許就那麼坐在那兒,既沒抄文卷,也沒掙扎要出去的意思。
看到老許這樣子,範銘倒有些疑惑不定了,莫非這廝還真是有恃無恐?
“你先去忙吧!”,範銘交代了老張一句後,進了公事房,反手把門給關上了,見範銘進來,老許也沒個讓座的意思,只是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他。
“談談吧,老許!”
“談什麼?”老許擡頭冷冷的望了範銘一眼,比之開始時的慌亂,現在的老許真是判若兩人,“範職級想要說什麼,我不想聽也沒心思聽,不過範職級你也要想清楚,你也是市易務一員,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錄事參軍及知府處自由判析”。
範銘這下是是徹底明白了,合着開始時老許的那些表情是因爲慌亂而起,倒並非他想的懼怕,經過這麼長時間下來,他的心思反倒定住了,老許這話已於無形中將背後的指使給抖了出來,聽到楚知府的名字範銘一點兒都不奇怪,反倒是馮正言……以這廝的滑溜,也不至於單憑這個就能把他揪出來。
“老許,我倒是小瞧了你”,範銘緩步到了書案前,盯着老許道:“知道我剛乾嘛去了,我去了通判大人那裡!”。
“哼,那又如何?”,公事房裡僅有兩人,老許被範銘的話語,尤其是那讓他無比討厭的笑給激的再沒了顧忌,“是李通判怎麼樣?有他給你當靠山又怎麼樣?範銘啊範銘,你怕是還不知道吧,王相公都要罷相了”。
從老許嘴裡說出這話,範銘的確吃驚,他知道王安石要罷相是因爲先知先覺,而老許知道這是憑的可就是耳目通順了。
看到範銘吃驚的樣子,老許哈哈笑出聲來,“範銘,你還嫩!連這都不知道,真以爲姓李的拿你當心腹了?這樣大的事都沒告訴你吧,也不想想,老子在衙門裡幹了近三十年,三十年哪,拔出蘿蔔得帶出多少泥,他還要不要州衙的臉面?更何況即便就是查,那又怎麼樣?這事兒一天兩天完不了,不等查出來結果,姓李的就該滾蛋了,到時候……”,看着範銘,老許嘿嘿冷笑。
“拔出蘿蔔帶出泥,原來如此”,範銘慢慢俯下身子,幾乎是湊到了老許耳邊,輕聲道:“要說別人查你可能要費點勁,若是我要查你呢?你當我這些日子真的什麼都沒幹呢?”。
“範銘,你敢……”這下老許就真的有些氣急敗壞了,指着範銘的手都些微有些顫抖了起來。
“哼,我爲什麼不敢,我不但要查你,而且連你後邊那人要一塊揪出來,你信不信?”
聽到這裡老許的身子不由一震,範銘的話裡威脅的意味實在太重,以至於老許這些失了方寸,連帶着都不敢跟範銘對視,臉上陰晴不定,半晌終於憋出一句來,“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出來指證馮正言。”
“不可能!”老許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你這是要我去找死,你要知道這應天府還是知府最大!”
範銘沉吟少許,眼珠轉了轉,“那……就換個條件,不如……”
這話還沒說出口,外面跑來一個雜役言說通判大人要見他,且是催的急,現在就得去,大人立等的,聞言,範銘冷冷的看了老許一眼後,“這事等我回來再說罷,你且先好好想想!”
一笑之間隨着雜役出了公事房,老許雖然還在強撐着,但看的出來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
範銘走出公事房時,反手帶了帶門,卻沒想着外面風卻是大,吹過來使房門在門框上砸出“嘭”的一聲悶響,不僅把外面大公事房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屋裡強撐着的老許也因爲這聲響動陡然站了起來,兩眼張皇的看着門口,臉上再沒了剛纔強自撐着的鎮定。
他的膽子實在不大,在衙門幹了三十多年,平日在外面看着人五人六的,其實也就只是敢發發牢騷而已,這回要不是有了馮正言的撐腰,再加上聽了汴梁傳來的王相公罷相的消息,知道通判之位不穩,他也斷不敢如此大膽的行事。
剛纔之所以能撐得住,甚至還能反擊範銘,全都是仗持這馮正言在後面撐着,李通判要走,有人頂着,他還用怕範銘?在衙門裡混了三十年,不了了之,乃至反陰爲陽的案子他老許看的太多了!
不過他千想萬想,卻始終想不透範銘是要幹什麼,有馮司錄和楚知府在上面,料也出不了什麼大亂子,但就是怕範銘是那種二愣子,什麼都不顧就捅到上面去,更要命的這是應天府,比鄰着東京的應天府,可是最容易引來陛下及朝堂關注地地方,事情鬧大了,兩位大人不會有什麼事,但他就不一定能保得住沒事了……
這範銘也不難道不知道一旦捅上去自己也脫不開關係?
膽子小的人總是更容易把事情想的更壞,結果想的更嚴重,等老許兩腿哆嗦着站起身時,範銘已經走的有一會兒了。
這時候,老許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去找馮正言。
不過找馮司錄該怎麼說呢,難不成就直接說這範銘已經掌握到了自己的把柄,這也不是馮正言叫他乾的啊,這不李通判還沒走呢,若是真要徹查下來,還指不定馮正言會不會將他給主動賣出去呢。。
暫時還不能說,興許還可以找範銘談談條件,大不了多勻出一份給他便是了,還不相信誰真的就視錢財如糞土了!
(本章完)